<p>北京开往大同的列车(模拟)</p> <p> 列车风驰电掣般行驶着。车窗外,树、电杆飞快地向后退去,远方的山峦、丘陵像草原上的马群,缓慢地移动着,铁道两旁不时映入眼帘的村落,让我更加思恋起久别的故乡。</p> <p> 我这次出行就是要回故乡的。</p><p> 在古城大同的东面,阳高县城的南面,有一片神奇的地方,至今保留着黄土高原特有的地形地貌。那里沟壑纵横,丘陵连绵,其间有一个古老的小山村。因为村里人大都姓靳,过去世世代代住着土窑洞,故村名就叫靳家窑。它就是让我魂牵梦绕的故乡。</p> <p>靳家窑村址(百度地图)</p> <p>故乡没有清澈的溪水,没有秀美的山川,没有奇花异草,更没有名贵的特产。土地贫脊,十年九旱,人们主要靠天吃饭。然而,靳家窑人祖祖辈辈勤勤恳恳,奋斗不息,硬是创造出一个富饶的靳家窑,曾经出现过几个大户人家,在旧时周围几十里几百里内都享有盛名。</p><p> 靳家窑村庄被一条南北走向的沟壑分隔成东西两部分,村里人习惯上称作东梁和西梁,我的老屋在东梁的中部。院子面积不大,约170平方米。正面是三间土窑洞,西边有两间下房。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我整整生活了三十七年后,在西梁盖起了三间崭新的大瓦房,住着宽敞明亮的新房,却仍然放不下那个已经废弃的小院子,十分留恋在老屋度过的日日夜夜,所以我常常到东梁的老屋看看。</p> <p>东梁到西梁之间的沟壑(实拍)</p> <p> 每当走进那个小院子,我就想起父母二老,是怎样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p><p> 每当走进那个小院子,看到那棵李子树就似乎看到惹人喜爱的半紫半绿的大李子挂满枝头;看到那几架枯了的葡萄树,似乎看到一串串水淋淋的紫葡萄掇在藤上,口水欲流;看到那长了草的菜畦梗就好象那嫩油油的各种菜蔬,五颜六色的花儿,还有那些黄绿色的烟叶儿出现在眼前。</p><p> 每当走进那个小院子,我就像又回到了童年时期,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浮现。</p><p> 六O年吃食堂时,顿顿饭父母先让我吃饱他们才吃,食堂解散以后,粮食不够吃,杏树叶、杨树叶、榆树叶、玉米轴、高粱壳、谷飞糠和各种野菜都成了度荒的必须品。说起那些野菜来至今如数家珍。什么苦菜、燕儿菜、车前草、蒲公英、甜苣菜等,最好吃的是苜蓿做成的菜馅。</p> <p>小院的葡萄(模拟)</p> <p> 村子北面大约二里的地方有一座庙宇。听说是二百多年前邻村几户有钱人家集资筹建的。庙里的楼阁、雕像、壁画等艺术水平很高,可与太原的晋祠、大同的华严寺媲美,每天游客香客络绎不绝。那儿也是少年时的我常去的地方。至今还记得庙里有手持大刀的红脸关老爷,黑脸雷公爷,还有七手八脚,大黑马.大红马等等。当院那根近三丈多高的石旗杆,是由几截接起来的。那些能工巧匠们不知用什么方法衔接住竖立起来的。可惜这么有价值的古代文化遗产在文革初期被毁坏了。庙院里还有一口浅水井,爬在井口就能照见脸,转游的口渴了,随时可以吊上水喝。</p> <p>村北的古庙(模拟)</p> <p>1964年,村子北面建起了一座水库。每到夏季雨水暴满后.水库就是孩子们耍水的地方.我也常和伙伴们去水库学游泳。开始不敢到水深的地方,只好在水不过膝的坝底玩。后来跟在大孩子们后边,由近及远的游,逐渐掌握了游泳的要领,但我胆子小,一次最远游三十米就赶快返回来了。最惬意的是上岸后不穿衣服还要打一会儿赤屁股仗,大人们路过也毫不在乎。</p> <p>村里的水库(模拟)</p> <p>青紫兰兔(网络图片)</p> <p>上小学时,国家提倡勤工俭学。在农村,当时勤工俭学最好的办法是养兔子。一斤活兔值四角二分钱,养一只五斤大的兔子就能卖到两块多钱。那时买一张写仿用的小麻纸才一分钱,一只兔子能换二百多张小麻纸,够一个学期用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很大的诱惑。我养过三年兔子,上学用的纸墨笔砚全是靠卖兔子的钱。养了多少只兔子,卖了多少钱不曾记得了,但养兔子的方法却是记得一清二楚。首先要选择向阳通风的地方建兔舍,砖块铺地,垒墙,小木棍搭顶。养兔最主要的也是最辛苦的是拔兔草,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和同伴们拿着个大筐子,带上镰刀到村外的地里或沟里去拔草。“兔吃百样草,看你找不找”。猪草草、羊角角、马奶奶、牛筋筯、狼刨刨、豆豆草、花花草等,但兔子最喜欢吃的是有奶的草,吃了上膘。由于养兔子的人家多,时间长了,草也不好拔了。附近的草拔完就得到离村很远的地方去,有时走到离村六七里的荒山深沟去找兔草。拔满了一大筐才算完成任务,到回家时已是头顶星星了。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身体虽然疲惫,口干舌燥,但看着大大小小的几窝兔子抬起前腿伸长脖子等我添草,浑身又有了力量。</p> <p>小白兔(网络图片)</p> <p>“旅客们,阳高车站马上到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列车员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p><p> 出站后坐着侄儿的小车离开县城,插入回乡的公路。我打开车窗向外望去,晴朗的天空偶儿飘着几朵白云,一棵棵钻天杨瞬间向后倒去。我归心似箭,让侄儿把车开得再快些。大约二十分钟后,离村不远了,我凝神看着窗外一片连着一片已抽穗的玉米,侄儿看出我的心思,又放慢了车速,让我尽情地欣赏家乡的田野。</p><p> "怎么都种玉米,一家一户的地怎么看不到界线?"我问。</p><p> "这一带的地被几个人承包了,耕种都是机械化,当然没有界线了。"</p><p> "哪你种了多少地?"</p><p> “八十多亩,也都种了玉米,今年老天伺候的好,雨水均匀,庄稼长势喜人,正常情况下仅地一项预计能收入十万。"说话间已经到了进村的岔路口,一个左转弯,小车驶入了平展而光滑的水泥路。我诧异地问侄儿:“路是什么时候硬化的?""六七年了,现在是乡里村村通公路,村里巷巷通大路。"</p> <p>侄儿接我的小车(模拟)</p> <p>进村的水泥路(模拟)</p> <p> 车开进了村。原来坑坑洼洼的土路变成了平坦光滑的水泥路,路两边一边是婀娜的垂柳树,一边是笔直的白杨树,隔不远还放置一个垃圾箱。以前的老窑破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新式瓦房,涂成白色的墙壁上写着红色标语:"全面落实惠民政策,加速建设小康社会","和谐邻里情","百善孝为先"。我突发奇想,我们村名该改名字了,应该叫“靳家房"吧。当街的四棵约二百年树龄的老杨树仍然健在,主杆还是那么粗,树叶还是那么绿。不同的是往年每天下午这个时段,树底下只有羊群在避晌,现在没了羊群,却多了人群。有的下象棋,有的捉红三,有的打麻将,还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在织毛衣、纳衬底。乡亲们告诉我,现在的农村早已不是"锄禾日当午"了,农民不再"汗滴禾下土"了。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是“阴凉底下坐大街”了。一个粮农种的地比原来多了好几倍,却比过去轻闲了好几倍。犁耧耙磨等原始农具早被淘汰,牛耕地驴拉车的现象很难看到了。一位老农兴奋地对我说:"这得感谢党的好政策,感谢习近平主席的好领导,感谢有关部门的极力扶助,社会主义就是好呀!"</p> <p>村里的新瓦房(实拍)</p> <p>欣喜过后, 我匆匆赶到西梁的瓦房前浏览了一下,不顾一路巅簸的劳累,便直奔东梁的老屋而去。没走多远,忽听后面有人喊我的小名,掉过头定晴一看是多年未见面的发小有成儿,两人都感到惊喜,紧握双手,拉过家常后,友成儿又给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近几年村里的变化。</p><p> " 去年以来,国家投资,给村里盖了一百多间新瓦房,就连油布也给铺上炕,还把各家的大门都给用油漆油了。"</p><p> " 现在不少年轻人有钱了,有的在县城有的在大同买上了楼房、小轿车。在村种地的基本上家家购置了四轮车、播种机等新式农具。总之每年收入是往年的好几倍,生活质量比过去翻了好几番。"</p><p> "经常帮扶我们村的是县中医院,医生们定期来村里给人们免费做体检。过年时每户给一带白面,八月十五给月饼水果,前几天又给了雨具、门帘。还有锣鼓钹等娱乐器具,彩衣彩服彩扇彩带等,每天晚饭过后,南面的小广场灯火辉煌,锣鼓喧天,男女老少,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呀!"</p><p> "好,今晚咱们去看看,"我说。</p><p> 二人边走边聊,一直到夕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分手。虽然没有看到东梁的老屋,却得知全村发生的可喜变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p> <p>村民载歌载舞(实拍)</p> <p>油漆大门(实拍)</p> <p>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就向东梁的老屋走去。越过那道沟,拐了一个弯,便望见那条巷子,走到跟前,大吃一惊。原来南边的土院墙不知什么时倒塌了一大半,两扇木大门脱框斜躺着,下半截被埋在土里。院里蒿草一人多高,有的站不稳卧倒了。我找了一根小木棍拨开杂草,缓缓前行,预防里面藏有小动物。两间西房多处露天,房顶早没了泥皮,几片沤的发了霉的苇蓆有气无力地搭拉着,有几根破椽一头扎地一头朝天。土圾砌的墙被雨水冲刷的深一处浅一处,摇摇欲坠。当院的杏树结李树的主杆比我离开时粗了许多,树冠却不怎么大,和主杆不相称,一半叶子稀稀疏疏,另一半已经枯死,地上的草丛里架着几棵快要干了的杏子,显然这里没有人来过。那棵结李树早已死去,碎枝全部掉落,只残留着较粗的枝杆,地上还有脱落的树皮。西墙边的的几架枯了的葡萄藤藏在草丛里,间或探出头来。东墙根却多出了几株榆树,树梢越过窑顶,叶子茂盛,主杆直经有三四寸。正面的三间土窑只剩下间半,里面地上是干裂的淤泥,屋顶挂着破了的痴蛛网,门窗早已被人撬走,土堆上只有几根窗棂花三顺四躺在地上,西北角还有兔窝的痕迹。看着院里的一切,心里象打翻了的五味瓶。这可是我家四代人住过的地方呀,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在窗前伫立良久,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院子。</p> <p>东梁老屋所在的巷子,从左到右第二家(实拍)</p> <p>破大门楼(实拍)</p> <p>院子里的老杏树(实拍)</p> <p> 出了巷子,看到南面有几个人在杏树底下坐着。我大步流星走过去,是五六个老人们在聊天。他们看见我也挺稀罕,问长问短,并说我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也不老,说的我心里还蛮舒服的。通过啦呱,我了解到,东梁现在只有三十来户,六十多口人了,而且多是些老人老汉了,年轻人有的搬到西梁,有的进了县城。其原因是东梁离国道远一些,相对来说有点偏僻,所以镇政府不在东梁作建设规划。乡亲们告诉我,东梁是冷清了,大不如从前,但西梁却红火热闹了许多,犹如小集镇,东西梁还是一家人嘛。现在每人都有养老金,种地国家还给粮食补贴,买化肥籽种也不用掏腰包,钱够花觉够睡。老人们不方便出门买日常生活用品,但做买卖的每天送货上门,鱼呀,肉呀,豆腐呀,鸡蛋呀,蔬菜呀,水果呀,面包糕点呀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说:"想也没想到临老能过上这样的光景,这全是托共产党的福"。听到这里,刚才看完老屋那沉重的心情忽儿又轻松了。</p> <p>八十一岁的婶子</p> <p>人活着不就是向往美好生活吗?现在故乡人们都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光景,自己为什么还因那老屋的破损而伤感呢?自己现在的生活水平,不也是比几十年前在老家的生活水平高出了几十倍吗?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这就如同西梁一样,三十年前谁能想到是现在这个样?也许再过若干年,不知哪位开发商相中了东梁这块宝地,还要盖高楼大厦呢!</p> <p>未来的东梁高楼(模拟高楼效果图)</p> <p>作者简介</p><p>靳德信,阳高县古城镇靳家窑人。毕业于朔县师范,从教四十余年,现暂居北京。从小爱好文学、书画,任教期间代中小学语文课。</p> <p>制作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