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战友

微尘一粒

<p>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信,我们再相逢!”以前听到或唱起《驼铃》这首歌,觉得就是一首歌,与其他歌曲一样,直到92年底第一次经历老兵退伍,才知道这首歌的不一样,才懂了其中蕴含的浓浓战友情。</p><p> 进入十一月份,连队老兵谈论最多的就是退伍话题,看的出,有的老兵已归心似箭,特别是一些超期服役四、五年的老兵,有的结了婚,有的还有孩子,心情可以理解。连队表面上看很是平静,我们也没觉得退伍有什么特别的。这一天在平静中终于到来,在连队俱乐部,全连集合,指导员宣布退伍命令和退伍人员名单,这一刻,俱乐部的空气开始凝冻,笼罩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和氛围中,好象预示着某种爆发一般。宣布退伍的老兵应答后从原队列中走出,又自觉排列成新的队列,共25名老兵退伍。宣布完名单后,指导员还讲了话,退伍老兵代表发了言,留队战士代表也发了言,随着退伍仪式的推进,现场的情绪慢慢酝酿、聚积,直到摘卸帽徽、军衔、领花那一刻,终于爆发了,无法控制的情感闸流喷涌而出,留队人员帮助退伍老兵摘卸,开始是退伍老兵流泪,接着是留队人员,开始是少数人,后来是所有人被传染,开始是压抑的流泪和抽泣,后来是失控的拥抱和哭声,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啖,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刻,整个场面稀里哗啦,谁也不去劝,没有任何语言,任由这种情绪释放、宣泄。</p><p> 透过这一场景,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些场景,新兵下连时,老兵们都出来迎接,帮我们拿行李,开饭了,老兵们让我们新兵先打饭先吃,我们浪费粮食,老兵们陪我们一起受罚;训练场上,班长和老兵们对我们严格要求,既严厉训斥,又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执勤中,老兵们手把手教我们执勤技能,传授经验,提高我们执勤能力;课余时,大家围坐一室,听老兵讲故事、吹牛、摆龙门阵,我们好奇地听,并不时为他们加水;连队开垦菜地,老兵们领着我们浇水、施肥、采摘,如家中兄长般关照着我们;中秋节大雨饭堂漏水,班长、老兵们领着我们把饭菜打回宿舍,围聚在一起吃饭,并冒雨串班相互问候、祝福;每月发津贴,大家聚在门口小卖点前,买袋锅巴、花生、瓜子等,相互请客;夏天夜晚,大家在院子水池旁排队冲澡,相互泼水,嬉笑声响彻空旷的靶场;我们犯了错误,班长、老兵对我们严厉批评后,又做我们的思想工作,让我们既认识到错误,又不背思想包袱;班长、老兵有时护犊子,相互较劲、不服、逗狠,细想多是鸡毛蒜皮,全由我们这些新兵挑起;新兵排结束分到山里九天,每天老兵们带着我们上山打柴,到村里打水,晚上顶着月亮巡逻执勤;连队到苗圃帮助劳动,在班长老兵们带领下,我们出色完成任务,中午坐在地头田间吃干粮,但歌声嘹亮;周日休息,班长老兵们带领我们理发,洗澡,洗衣服,还忙里偷闲,玩几把扑克。那些平常的生活琐事,一幕幕重现脑海,当时不觉怎样,现在想来顿觉亲切、珍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平凡和平常在军营还会继续,只是过了今天,眼前的这些老兵会离我们而去。</p><p> 透过这场景,很多老兵在脑海中掠过,如过电影一般。司务长姓李,88年老兵,山西人,老兵们都叫他“李老抠”,说他太抠门,舍不得让大伙吃好吃的,每每此时,他多不说话,只是无奈地笑笑;三班长姓王,88年兵,陕西渭南人,89年由别的部队分流到我们连,身体素质很好,爱穿着背心露出一身健子肉,用一口秦腔给我们讲三秦大地的故事和传奇,每每引得我们围拢一圈;饲养班长姓袁,江苏射阳人,89年兵,平时接触少,记住他是因为冬天雪夜,连队猪场刚下的一只猪崽,因天冷奄奄一息,他把猪崽用大衣裹在怀里一昼夜;六班长是89年兵,安徽六安人,脾气很爆,也很活跃,新兵连是我们排的班长,爱练拳击,有次体能训练拉力器脱脚,把下巴砸破出血,缝了好几针,算是硬汉;九班长姓郭,山东菏泽人,90年兵,说话家乡口音很重,也是我们新兵连班长,会武术,特别是腿上功夫了得,很少说话,人很好,很实在;十班长姓殷,江苏南通人,90年兵,他是我们新兵排的班长,因为他老出主意“整”我们,且经常发出惊悚的冷笑,所以背地里我们都叫他“老阴”;有个湖南岳阳老兵,姓艾,说话乡音很重,别人听不懂,见别人不懂,他更急,经常憋得面红耳赤,因此经常有老兵故意逗他;连队自卫哨有个老兵,姓张,山西人,他有个绝活,就是能站着睡觉,晚上在院子里,远处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而到跟前才发现他已见周公去了,每被连队干部批评,他只低头,腼腆着笑而不答;老文书姓李,陕西人,半年前就嚷嚷着要退伍,很轻松的样子,而此时,也成泪人一个;还有两位老兵,一位姓王,一位姓席,都是88年兵,四川人,由于长期驻守山上,很少下山,所以近一年了,也没见过他们,而这次相见,又是离别。朦朦胧胧中,老兵们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p><p> 终于,室内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队列中。指导员宣布相关仪式结束,提议值班员指挥再唱一遍《驼铃》,随着值班员的起头和手势,歌声在俱乐部里响起,开始低婉,中间抖颤,最后高亢激昂,“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信,我们再相逢!”</p><p> 那一年送别退伍的战友,距今已28年了,期间没有再见到一人,大多数人杳无音信,愿远在不知何处的班长、老兵、战友一切安好,别来无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