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想

锦湘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侯,我还只9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1966年“5.16通知”发布后没多久,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在全国风起云涌地开始了。我所在的永兴县城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似的,县城的街道上充斥着臂带红袖章,胸佩毛主席像章的人。街道两旁的屋墙、电线杆以及一些房屋的门板上,都贴满了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标语口号。而在县城的繁华地段——墟坪里,即现在的干劲路与县正街交叉的路口处(那时还没有北大桥,干劲路还没打通,只在此处形成一个断头的丁字路口),街道两边各自竖起了一长排大字报墙。一边从原新华书店门口延绵至工农兵旅社门口,另一边则始于原邮电局门边,讫于原冰棒厂门前。两条大字报墙高有3米,长约50余米。每天这里都站满了人,有看大字报的,有贴大字报的,还有在这里搞辩论的。辩论的那些人,火药味十足,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星乱飞。争到高潮时,甚至推推搡搡,拉拉扯扯,以至发生殴斗。这时,只见这里一堆人,那里一堆人,推来转去,如同洪水激流中的数个旋涡,在那里打转转,场面甚是热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还小,弄不明白这些大人一天到晚到底在争什么,而且争得这么投入,这么煽情,这么激烈。但就是觉得好玩,觉得这里热闹。每天吃过晚饭后,我就身不由己,如着了魔似地赶到这里,一头钻进人堆里 ,随着那些辩论的人群茫然地移动。没有辨论时,我就饶有兴趣地看起了墙上的大字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开始的时侯,对大字报的内容我也不甚明了。只对那些漫画着迷,感觉有趣。那些漫画,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认为有水平。当时被点名打倒的走资派人物,用漫画描出来的时侯,其夸张的手法,简洁的线条,形象的描绘,简直惟妙惟肖,让人掩鼻喷笑。后来大字报看得多了,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除了墟坪里这个地 方,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当时县城里聚会活动比较多,时不时出新闻的地方,那就是县文化馆。那时的县文化馆位于先锋小学旁边,进大门后是一块用围墙围起来的很大的空坪。跨过第二道门厅,则是一栋雕梁画栋琉璃瓦覆顶的阁楼式建筑。从第二道门厅至阁楼,由一段斜坡阶梯连接着。斜坡中间地面上敷设着一块很大的汉白玉雕刻的飞龙,阶梯两旁则是汉白玉砌筑的扶栏。据老辈人说,五十年代时,县城里的俊男靓女们经常会聚集在这里唱歌、跳舞、幽会。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这里便成了文化革命成果的展览地。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这里举办的忠字展览。进入大门后,只见坪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忠字: 有木质的、陶瓷的、钢铁的、砖石的、松枝扎成的等等,大大小小,五花八门。走进阁楼大厅,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厅中,墙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忠字: 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花色的、平面的、立体的、贴着反光纸的、扎着小灯珠的,可谓色彩斑斓,应有尽有。其制作的技巧,花费的心思,真是巧夺天工,无所不用其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里后来还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忠字舞比赛,那情景,那场面,至今仍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对此,以今天的眼光和思维,去看待和审视这一举动,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认为是种愚昧。但如果能够历史地去对待和思考这一问题,我觉得也能释怀和理解。因为当时的人们是怀着一腔对领袖的热爱之情,然后以这种质朴的,原始的方式来表达而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县城的文化大革命与全国的形势一样,也在不断地演绎变化着。各种造反派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这些组织有本县的,但更多的则是从郴州、长沙等地发展引进过来的。比较有名,势力比较大的有“湘江风雷”,全称为“红卫兵湘江风雷挺进纵队”;“省无联”,全称为“湖南省会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委员会”;“工联”,全称为“长沙工人联合会”。然后还有“高司”,“青年近卫军”,“文攻武卫”,“便江纵队”,“龙王岭战斗兵团”等等。那段岁月,经常是这派被打倒,那派又起来。恰似“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这股拉旗结派的风潮中,我有幸也赶了一趟末班车。那是文革进入第二年,1967年的六.七月间,我们居住在胜利街(现在叫西正街)的5个小伙伴,在一位李姓老大(名字现在想不起来了)的带领下,发起成立了一个名为“烈火金刚”的造反派组织。那时成立造反派组织,也还是有章程,有审批程序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拉一块大旗就可以的。李老大大概17岁左右,其余几位在12至15岁之间,我最小,还只10岁。那几天,我们5个人天天忙于筹备成立组织的事,起草章程,办理审批手续,制作旗帜,雕刻公章。诸事完毕后,我记得就干了两件事,一是又发展了十余个成员;二是贴出了一张打倒我们那个街道居委会主任的大字报(这个主任还是我一位小学同学的母亲)。然后,再无下文。那位李老大(此时已是司令),贴了大字报后,便一个人怀揣“烈火金刚”的组织公章跑到外面串联去了。一去数月,什么时侯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据说那时侯全国各地都设有造反派组织接待站,只要有盖了造反派组织公章的证明或介绍信,便有人接待,免费提供食宿。如果诉说自己经济拮据,还会为你提供钱粮帮助。而且坐火车也可以不要钱,只要证明你是串联的造反派人员,就可以免予检票上车。所以,我们那位老兄乘此机会,丢下我们几个小弟,一个人浪迹天涯,周游全国去了。此事至今想来,实在令人唏嘘,让人扼腕兴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如今,文革已成历史,对文革的评价,目前各方说辞不一,尚无定论(我这里指的是民间)。但我想抛开其是非功罪不说,仅就其壮举和气概而言,在人类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试想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用一种自我救赎,自我改造的方式,敢于将自己统治的国家机构打乱,社会秩序打乱。而且其规模是波澜壮阔的,遍及国家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各个角落,触及到了每个人的思想灵魂,行为意识。不少家庭之中甚至还出现了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各为一派,互相打派仗的乱象。然而,尽管是这种天下大乱的局面,在领袖的一声号令之后,全国便立马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种气魄,这份胆量,这种能力,我想纵观人类历史,除了中国共产党,除了毛主席,再无比肩之人,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类历史上扩疆拓土者虽然有成吉思汗、亚历山大、凯撒、汉尼拔等英雄豪杰,其征战的业绩令人肃然起敬。但他们绝无能够将江山社稷玩于股掌之间的那份胆魄和谋略。此时,我想起毛主席在总结红军长征胜利会师时说的一句话“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而文化大革命又何尝不也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庆幸自己人生没有虚度,在有限的生命中也赶上了这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写于福州</p><p class="ql-block"> 2017年11月27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