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清明时节

易正书院

<p> 疫情下的清明时节</p><p> 赵永武</p><p> 这个千百年延续下来的节日,总是让人心头沉重,但千百年来每年还都得过。已然飘散到时光深处的先祖们需要缅怀,新近逝去尚无处归依的亡灵们需要祭奠。缅怀和祭奠,说到底是为了对抗人们的"遗忘"。有些记忆,无论如何,都是不该忘却的;忘却了,就等于忘记了自己的来时路。</p><p>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唐代那个诗人可能无意间吟诵出的这两句诗,却成为后人们心目中流传千古的关于这个节日的不朽意象,也似乎铸造了人们头脑中"清明时节"必然"雨纷纷"的印象。事实上,也几乎是,每年清明前后空气都昏惨惨的,雨丝儿纷纷而来下。这应该是一个民族共同的意象和记忆吧。</p><p> 然而,今年的这个清明时节,竟然还有阳光。虽然稀薄到了聊胜于无,但照耀在花红柳绿上,毕竟还是能让人原本昏暗凄然的心境清朗一些、明净一些的。</p><p> 人们刚从疫情的重重阴霾下"解放"了出来,像是走过了一场恶梦。恶梦中的情境,依然丝丝缕缕在脑海中明灭沉浮。那些时日,数字每天都在更新。数字每一次更新都让人心惊肉跳,那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凋零啊。死亡,似乎不需要任何理由,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只要亲近了你,你就有可能魂飞魄散。生与死竟如此之近,之间似乎只隔着单薄的一重门槛,门里门外就是两重世界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惶恐中度日。好在,经了一些时日的煎熬和抗争,病毒远去了。但是,病毒远去了,疫情的阴霾虽说淡薄了却远谈不上结束,邪祟的病毒又在别的地方开始闹腾了,遭难的又是别的地方的人,而且是更大范围的人。数字依然在每天翻新。每一次翻新依然叫人心惊肉跳:感同身受,或者叫兔死狐悲。灾难,总是闹得人的心里不得消停,披挂着这人皮怎么就这么艰难?</p><p> 所以,今年"路上行人"的"欲断魂",似乎就有了新的意味和内涵。人们照例会跪倒在逝去的先祖坟前,可以看做是在再次实地测量一下生与死的距离。偶尔还有女子在哭,揪肠扯肚的哭声,像白练空中舞。焚化纸钱的惨淡火光,跳跃在人们凄迷的眸子里,也映照着人们哀伤的脸庞。先祖们在地下可能已经被穿山甲捣乱了的骨殖,在人们大脑里的昏暗处闪着微光。人们不期然间,联想到自己曾经在别处看到过的几根小动物的枯骨,心头禁不住有昏惨惨的雾霾弥散开来:所有的生命,无一例外,都会消散的,消散到最终只剩下几根枯骨。这是生命最后的平等。这最后的平等,让众生间一切的争斗、裂痕与差别,都成了笑话。</p><p> 于是,祥林嫂式的生死追问又浮上心头: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没有确定的答案,没有。在人类能把飞船开上其它星球的今天,依然没有确定的答案。</p><p> 关于"鬼"的故事和传说,倒是不少,但又有谁真正见过"鬼"呢?更没有接收过那些到"门那边"去的人,哪怕一丁点儿启示或者暗示的。一个似乎永恒的"莫须有"的话题。</p><p>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相信有"魂灵"的存在。关键还是大家都愿意这么相信。要不然,人死后岂不是太空了?空得都让人心疼。什么都带不走,又什么都留不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辛辛苦苦活一辈子岂不是白遭磨难了?终究让人意难平啊。</p><p> 这时,远处却有凄厉的警报声传来,远远近近也有数不清的汽车应和着鸣笛。都是可着嗓门嘶吼的,嘶吼出一声声浑黄的哀音来。所有的哀音交响纠结到一块儿,就宏阔了,就悲壮了,就肃穆了,像黄河之水从天边汹涌而来,又向天外奔腾而去。又似乎透出了一股子浓烈的悲愤一一是在质诘苍天,何以要让人们活得如此不安生吗?还隐隐透着一股子凛凛然不可阻遏的气势一一是在驱除邪魔吗?显然,这是国家的公祭活动开始了。这是一个民族对逝者的追悼,也更像是一个民族不屈的呐喊。此一刻天地肃穆,空气凝重,山河含悲,万众垂首。逝者长已矣,已没有回头路;生者呢,除了"常戚戚",还须"当自强"。唯有生者自强,方可告慰逝者。不是吗?</p><p> 我们不妨来面对这么一组数字:太阳底下每秒钟大约出生4.3人,每分钟大约出生259人,每小时大约出生15540人,每天大约出生37万人。也就是说,就在今天,这个好像很特殊的日子里,天底下要有37万新生命诞生,然后,在亲人们的祝福声中,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的生命旅程。瓜熟蒂落,自然规律,好像没有哪个新生命在意自己的诞辰,是不是个好日子。当然,在意了,又能如何?正如死亡一样,所有人都忌惮死亡,可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据说,这三千大千世界,眼晴眨一下,都有二十几条生命走上不归之路。当然,这应该说的是自然死亡,天灾人祸意外死亡的,应该不上算。倘若加上这些时日因疫情而跳动的死亡数字,应该更惹人心头凄然。</p><p> 人出生时是自然出生的,但死亡,却在自然死亡之外,还有个意外死亡的。这意外死亡,终归会让人心底的不甘和不服更强烈。但纵不甘和不服,我们又能如何?</p><p> 生的在生着,死的在死着,日月轮回间,草木荣枯间,新旧更替间;让生者生着吧,让逝者逝去吧,我们又能如何?</p><p> 面对死亡,就像面对"流水落花春去也",我们真的好无助,也好无奈。</p><p> 有个小女孩用天籁一般的嗓音唱道:从生到死有多远?相信她接下来的回答"呼吸之间",可能不会在所有人心头都引起波澜,也可能不会让所有人都释然,也豁然。</p><p> 但是,过了今年这样一个特殊的"清明时节",相信很多人心头肯是会有一些波澜的,也相信很多人心头肯是会释然一些,豁然一些的,也定然会"清明"一些的:生者,唯有自强。在死的绝望面前,这或许是我们应该想到的,生的唯一出路。</p><p> 过了清明,"清明"一些吧。</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 <p>赵永武,副研究馆员,西安市"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已发表作品200余万字,出版文学作品集四部,多次获奖。近年,潜心于传统文化的研究和传播工作,已举办各类讲堂讲座200余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