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麻雀

等风

  小区里因为绿化好,鸟儿就多了起来。有点水雀、麻雀、绿豆雀、老黑雀、绿背山雀、喜鹊,甚至还有啄木鸟飞来。它们成天在小区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快乐地生活着。<br>  <br>  我每天去晒太阳或乘凉的地方,是小区里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说这里安静,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偏僻,平时阒无行人,这里就成了鸟儿们的乐园。<br>   我每次到这里时,总会惊起一地的飞鸟。其中以麻雀居多。<br>  <br>  我不喜欢麻雀,从小就不喜欢。这跟美丑无关,虽然麻雀长相确实磕碜了点。也跟什么不好的记忆无关,如果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记忆,也是我给麻雀的。我们这一代人,不喜欢麻雀其实都是时代强加给我们的。大跃进时的“除四害”运动,影响深远,在我小的时候还在盛行一时。我也是深受其影响,认为麻雀不是好鸟,该除!该杀!该被吃掉!<br>  <br>  于是我很小就从哥哥他们大一点的男孩子那里,学会了很多捕鸟的技术。像:用弹弓打,设扣子捕,支砖压,用簸箕罩,撒酒糟麻醉等。但因为人小,学艺不精,大多技术都是半吊子水平,很难捕捉到猎物。唯有支砖压,却用的得心应手,每次都会或多或少地有所收获,从不落空。<br>  <br>  用砖压麻雀,首先需要找两块完整的砖头和一根细竹棍,然后在要压鸟的地方吧两块砖头并排放好,细竹棍折断成四段长短适中的短棍子,再把一块砖头翘起,用四根竹棍与另外一块砖头支好,最后在翘起的砖头下面撒上一些米粒。注意砖头的外面也要撒上一些,只有这样,鸟儿看到才会飞来。<br>   小时候的家乡,麻雀最多的地方是粮管所。粮管所有一个很大的粮仓。粮仓的中央是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被用水泥浇平,用来晾晒粮食。小伙伴的父亲是管仓库的,晾晒粮食的时候,他就会放我们进去。其实主要是让我们帮他看场子,赶鸟,怕鸟儿偷食晾晒着的粮食。<br>  <br>  场院四周仓库的房顶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鸟儿,其中就数麻雀最多。只要我们不去祸害晾晒着的粮食,小伙伴的父亲就不会管我们。我们找来十几块砖头,在场院的一角空地上支起几个陷阱。布置好后,我们几个跑到远处,一边赶鸟,一边注视着远处的陷阱。<br>  <br>  鸟儿被我们驱赶,不敢在晾晒着的粮食上偷食。看到远处的空地上也有食物,并且还没有人,就飞过去落在空地上啄食起来。麻雀的胆子最大,又最贪心。见到支砖头处食物最多,就纷纷落在砖头处抢食。<br>  <br>  我们几个在远处紧张地注视着。一但看到有支好的砖头倒下,鸟儿惊飞,我们就立刻丢下手中赶鸟的棍子,高兴地冲了过去。<br>  <br>  把倒下合拢的砖头打开一看,贪食的鸟儿已经被砖头压死在里面。我们兴奋地把猎物收好,再把砖头重新支好,然后又跑回远处继续观察着。<br>  <br>  我们每次支砖捕鸟都会有收获,多的时候,一天能够捕到一二十只鸟。当然,就数贪食的麻雀最多。   捕到的鸟,被我们剥皮开膛收拾好后,就会一起到我家去。把鸟肉撒上一点盐巴,然后穿到木棍上架在火塘上烧烤。鸟肉在炭火的烧烤下,不一会儿就变得金黄焦脆,香气扑鼻。把我和几个小伙伴馋得口水直流,才烤好一串,就迫不及待地分吃起来。<br>  <br>  这种现在看起来粗陋的吃法,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却是我们这些馋肉的小孩子不可多得的美味。<br>  <br>  长大后,口袋里有了点钱。馋肉的时候,也能进馆子潇洒一番。再也看不上又小又少的鸟肉,就不再惦记着这些鸟儿。特别是工作成家以后,忙着工作,忙着照顾家庭,忙得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事情。小时候被我常常惦记的鸟儿,终于从我的食谱里彻底地消失了。   今天,在小区这个僻静的一角,我们又相遇了。<br>  <br>  听着脑海里曾经无比熟悉的叫声,看着脑海里无比熟悉的细小灵活的身影,我才发觉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br>  <br>  我们不是新交,我们是故知。<br>  <br>  对于我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鸟儿们抱着十分的警惕。即使是落到地上觅食,也离我远远的。我懒得理会它们,独自一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书,偶尔看书看累了,才会抬起头来打量一下这些鸟儿。日子久了,鸟儿们似乎已经不再害怕成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书的我,也许它们认为我就是一个样子货,就像田里的稻草人一样,装个样子吓吓鸟,于是它们大着胆子试着飞落在我的附近觅食。它们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啄食,有时惊觉离我太近了,便自吓自地惊叫着飞向远处。<br>   一天中午,我正低着头看书,突然一只鸟儿飞落到我的腿上。这是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它站在我的腿上,一点都不惊慌害怕,偏着圆圆的小脑袋,用一双乌黑闪动的小圆眼睛打量着我。我看到它的喙有半圈鹅黄的口角,知道这是一只雏鸟。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两只麻雀在急促地叫唤它,这才明白一定是这小家伙在学习飞翔时愣头愣脑地撞到了我这里。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尽量不惊吓着它。<br>  <br>  我们大眼瞪小眼,彼此互相打量着。突然,它的屁股往下一沉,尾巴向上一翘,“卟”地拉了一泡屎在我的腿上,然后扑腾着,歪歪斜斜地朝父母叫唤的地方飞去。<br>  <br>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腿上的那一泡绿白相间的鸟屎。<br>  <br>  “妈的!被鸟欺负了。”<br>   受伤瘫痪后,因为自卑的缘故,我越来越害怕和人相处、交流。离群索处在小区这偏僻的一隅,形单影只的我寂寞难耐时,也会把目光投向这些时刻陪伴在我身旁的鸟儿们,开始关注起它们的一举一动来。点水雀走路还是一样的头一点一点的;喜鹊的声音又大又吵,“喳、喳、喳”,别人听着喜庆,我却听得闹心;麻雀长得最丑,一身灰扑扑的,雄雌一色,最是闹腾。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过得似乎很快乐,每天吃饱喝足后就聚集在一起嬉戏打闹,过得无忧无虑的。特别是麻雀,它们大概是和人在一起厮混的时间长了,已经沾染上了一些人类的烟火气。当它们不再觅食,在树上或是房上休息时,总是高声喧闹,嘈杂不止。恰似人们在商场、车站等公共场所的一种行为。<div>  <br>  它们在这一方天地中相互追逐嬉闹,贴地翻飞,你追我赶。忽而你在上,忽而我在下。忽而停下,交颈缠绵。精力弥漫,快活无极。寂园荒草,风和日丽。一旁孤独深埋的我总是看的出神,忘了收回已经被牵飞的心思。<br></div>   越过高高的围墙,外面是城市高低错落的林立楼房和被电线切割成碎片的天空,鸟儿们在城市间飞翔穿梭、栖息讨生,看似凄惶艰难,实则自在逍遥,比同在一个城市里讨生的人要好过多了。它们没有人那么多的包袱和心事,简简单单地活着,吃饱喝足后就没心没肺地乐呵着、嬉闹着。我最喜欢看到它们三三两两地停落在对面的几根电线上,错落成一幅悦目的五线谱,再听着它们啁啾的鸣唱,郁郁寡欢的我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br>  <br>  我爱这些可爱的小精灵!<br><div><br></div><div> 写于2019年3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