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以回忆祭奠已去的奶奶

桃园区桃园小学

<p>  送走了奶奶,我心如止水。86岁高龄,也许正如街坊邻居所说,是喜葬。至此,所有祖子辈的亲人,都已归于大地。 </p><p> 我坐在奶奶灵前,默默烧纸,听这些和她一般大的老人在谈论过去,感慨生死。望着已经满目疮痍的老屋,望着这些鬓角斑白的老人,突然感慨万千。</p><p> 我该怎么去回忆我的奶奶,想来,我与奶奶的交集,便是这老屋——我的童年,奶奶的暮年。</p><p> 我似乎和奶奶的感情不是很深。在那个家家都还没有奔小康的农村,多子多孙,"隔辈亲"远没有亲到现在这种程度。我是老奶奶一手带大,直到六岁那年,家里添了双胞胎弟弟,老奶奶年龄大了,我的奶奶便搬过来,与我同住。自此后的十年,我便这个瘦弱的老太太,同炕共枕。想来,这得是多么深的情分。</p><p> 六岁左右的记忆,不是很深。我只记得弟弟很调皮,奶奶一人看俩,经常累到腰酸背痛。所以每逢节假日,我便要帮忙照看弟弟。她也逢人便夸"我的孙女懂事啊,学习又好又知道干活"。爸爸是老师,可那时候的老师,收入甚微,要养三个孩子,完全入不敷出。我还记得每次我去村里的小卖铺买东西,小卖铺的奶奶都会问"又花的你奶奶的钱是不"。后来想想,这个事情,似乎給我的童年留下了一点阴影。那时候小,自尊心强,家里穷不想让别人知道。就是我的奶奶,在家里 最困难的时候,拿出姑姑们给她的养老钱,为家里添置日常所需。那时候小,觉得一切理所应该,却体会不出这理所应该,承载了多少奶奶无私的爱。</p><p> 农村的老屋,都有大大的庭院,我家庭院的一角,有水泥围起来的一方土地,我们管它叫瓮栏。我记得奶奶在里边种满了花,夏天一到,芳香四溢。我也记得奶奶站在瓮栏边水泥台上洗衣服的情景,偌大一只铁盆,堆积如山的衣服,一个瘦弱的老人,便是一道风景。</p><p> 因为妈妈也要出去工作,所以奶奶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我记得小时候经常抱怨奶奶做饭不好吃,处处嫌弃。其实细想奶奶这一代人是不容易的。年轻的时候受婆婆压制,等到自己为人婆婆想翻身时,却发现时代变了。于是我的奶奶,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照顾全家的生活,就像所有农村老太太一样,时而抱怨,偶尔争吵,却还是无悔付出。</p><p> 令我怀念的不多,而小时候许多入睡前的夜,却难以忘却。我似乎对旧时代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有一段时间,每晚入睡前,我都要听奶奶讲她们的过去。听她讲有一年鬼子(还是汉奸)要进村,他们吓得躲进地瓜沟,整晚不敢翻身。听她讲她的老爹被汉奸抓走,在监狱吃地瓜干,喝河湾里的臭水。听她讲她的大哥是村书记,二姐是识字班队长。听她讲农忙的时候,她家里会雇长工……一切让我感到陌生又遥远的事情,总是令我甚是欢喜。所以奶奶不厌其烦的讲,我不厌其烦的听。对她来讲,是青春。对我来说,是感慨。</p><p> 后来上了初中,课业多起来,我奶奶除了给我讲过去,又多了一重身份——我的闹钟。我还记得为了补落下的日记凌晨三点被奶奶叫醒的天空,星星特别亮。</p><p> 再后来我们家的条件渐渐好起来,家里选了新址盖了新房,我还是和奶奶住在老屋,与她为伴。再后来我考去了县里的高中,妈妈在爸爸工作的学校盘了一个小超市,所以我们全家都搬到了学校里居住。每月一次回家,回家必回老屋。就像鸭子睁眼看到谁就把谁当做妈妈,老屋,是我出生一睁眼就看见的地方,我对它的爱,已经植入骨子里。只有在老屋,我才感到强烈的归属感。</p><p> 我上了大学,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每每回去看到两鬓斑白的奶奶,和年龄比我还要大的老屋,我都会感觉,呀,是我的年少啊。所以我是个恋旧的人,老屋越来越破,可我对它的爱,越来越深。</p><p> 而现在,我置身老屋,想着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居住,想着打开门再也不见那啰嗦的背影,心里不觉一颤。时光埋葬的,不仅是我的亲人,连同我的留恋,连同我的童年,一起封印。</p><p> 再也不会有人在水泥台洗衣服,再也不会有孩子在不高的院墙上爬上爬下,再也不会有一群小女孩在院子里跳皮筋"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