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不主贵

老桃树

人老了不主贵

人老了不主贵。

尤其是瞎操心和担忧的事，唠叨叨一说，贱兮兮的一想，往往就一语成谶，一想成真，变成了现实。然后老年人一脸沧桑的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年轻人一脸不屑的说，“都是乌鸦嘴说的了，老人们嘴臭。”

前几天去赶会，回来担忧，写了篇“赶圩归来啊哩哩”。

这几天小城关于疫情的传闻很多，郏县更是紧张。今天九里山南又有会了，政府工作人员以及警察城管都出动了，不让“会”了。

于是，自己就“老奸巨猾”的想，早干啥去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年纪大了，越是没几年活头，越是想说的话多，想得多，担忧的事多。

年轻的时候也有睡不着觉的时候，睡不着了也想。但那时候想得有希望，有生机。

二十四岁的时候，夜里的想法就像是从星星里来的，想学习、想工作、想女人、想未来，那想得真是蓝图，就像共产主义一样美好。

四十四岁的时候，夜里的想法就是从现实里来的，反省自己，小心泥泞，想好好工作，想多多挣钱，想生活的压力，想柴米油盐，现实很残酷，想法不得不现实，一点也不美好。

六十四岁的时候，夜里的想法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尤其是夜半时分，外边或是风吹，或是草动，或是暗夜里一声狗吠，或是夜空里一声雁鸣，会突然醒来，倍精神，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披衣起床，看窗外淡月，望天上星空，突然会想起故人，忆起旧事，忧虑起眼前，眼睁睁的熬到东方既白。

1

前几天散步路过铁路桥，桥南边是用大块的石头砌成的高达四米的护墙，以此来阻止人们爬上铁路。那四米石头墙下，紧邻慢车道，每天步行的人、骑自行车电动车的人就从这里穿过，去铁路那边挣钱谋生，遇上红灯的时候，人就聚集在高墙下等着。

我路过的时候，高墙下的压迫感诱发下意识的向上看，也可能老了，也可能恐高，我觉得那石头墙向外倾斜了。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又走过桥远远的瞄准一般的三点一线一下，凭着几十年前在家跟过泥水匠打过下手，跟过木匠拉过大锯的眼光，我肯定那墙歪了，向人行道倾斜。

心里很紧张，就像是突然发现了太空里飞来的外星人可以人砸人一样，灾难随时都可以降临。

然后就开始按照“老年人”的思维逻辑想下去，如果下雨了，如果“几十年一遇”，上面泥水流下来，这面倾斜的墙就会倒下来，如果有路过的人，那将不堪设想。如果是上下班的时候，如果是等红灯的时候……，恐惧让人夜不能寐。

有没有人发现呢？

城建、城管们也天天从那里过，环卫天天在那里扫卫生，只有我看见了吗？

那堵四米的石头墙是真歪了还是笔直笔直的？

担忧是一种强迫症，忧虑会不停的、不时的、顽强的向外冒。

要在过去，这很好办，打个电话，或者可以策划一个调研作作秀，亦可以做一个很好的议案或提案。

但现在一个六十四岁的老人，是有许多想法的。可以和谁说，但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是不是在找事的呀，我深谙他们的想法。

我知道我只代表我自己，但我不知道谁代表我。

乱说是危险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不是也只有那八个人敢于“吹哨”吗。

给六十出头的老郑电话说说吧，这家伙有点火性子。

那年我俩吃过晚饭散步，就在机关大楼前宽阔的路上，一辆拉着满满一车啤酒的三轮车经过，在转向另一条路的接口处，修好路又开挖埋电线后留下的沟，让三轮车倾斜，车后边的啤酒一下子掉下来几件，酒瓶子摔碎的声音清脆得撕裂了锦绣一样，啤酒流了一地。

骑三轮车的中年男子就木呆呆的站在那里，然后慢慢蹲下，双手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我和老郑走向三轮车，当年的老郑很有魄力，城建交通也正是他分管的工作。就在那三轮车倾斜摔碎啤酒的地方，老郑把城建交通移动联通电力水务等全叫来了。最后，碎了的啤酒城建局买单，全城的道路坑坑洼洼都得到了修补，修好的路，谁也不准再随意挖沟了，需要挖的，先交押金再动工，恢复原貌再退还。

老郑管城建那几年，还真干了不少事。

就这样脾气的老郑听了我的电话后，竟然没有火起来，反而开始开导我，会有人管的，你甭操恁多心了。

这家伙甚至举例说，比萨斜塔八九百年了，都没倒下来。

但我发现，接了我电话后的老郑，还真的去了铁路桥，去看了那堵墙。

我问老郑，如果再遇见三轮车啤酒摔碎了，咋办？老郑说，帮助收拾起来，帮他推推车子，和他一起骂骂城管城建。

我俩一起哈哈大笑。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突然又想起了那堵墙，立刻，忧虑又油然而生。说不定哪一天，我会找个电话打打，说说这堵墙，因为它堵在我心里。

人老了不主贵。

2

这个春天，出去看花，花呜咽着；出去踏青，青冰冷着。

萧条的春天，出门的老人们也稀稀拉拉的。

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再相遇的时候，恍若隔世。

七十多岁的吴老师，这几年经常在小区门口左边的石球旁坐着聊天。二月二自己宅家的夜里，在床上翻身竟然掉床了。120拉走了，检查说没骨折，医院正是紧张的时候，又拉回来了。儿子又拉着折腾了两个医院，这吴老师竟然没熬过这个春天。

小区门口的石球旁，再也看不到吴老师了，他就埋葬在这个春天里。这些天，从小区门口路过的老人们，都不敢看那石球。

人就这么脆弱，一翻身，一口气，一缕烟，一盒灰，一抔土。

多少老人就在熬着等着，也有多少老人老了还在前面干着。

钟院士李院士等，也是老人了。上一次非典的时候，他们就是老人了，但还年轻。时隔十七年，他们又披挂上阵，在硝烟弥漫的最前线。

钟院士已经是八十多的人了，李院士也七十多岁了。要是咱家的老人，咱心里担忧不？

如果再隔十几年，又有情况了，钟院士李院士还能带队冲锋吗？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相信，但我担忧。

人老了不主贵。

3

睡不着了，也看微信、微博，看朋友圈，看抖音，看网红。

老年人糊涂的多，许多老年人都会被几句好话骗了，去买药，去买保健品；会被送几个鸡蛋蒙蔽了，去理财，去旅游。

这是骗子的伎俩，也是骗子比儿子具备的耐心。但更深层次的是老人们需要几句好话，需要一点实惠，需要一点陪伴。要不许多老年人为什么能在电话上和骗子聊半天呢？

其实，谁在说什么，想表达什么，老年人立马能听出来。尤其是你说的是真话假话，老人们心里明镜似的。

网红专家张文宏一开口，多少年轻人追着听，都是因为“不让老实人吃亏”的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有劲。

老年人也看张文宏，我第一次看就知道这个人是说实话的。但许多老年人和年轻人不一样的是，许多老年人开始为这个张文宏担忧起来了。

因为老年人经过的事多，半夜睡不着了，也为张文宏担忧，个中原因，老年人懂。

人老了，瞌睡少，半夜睡不着，瞎捉摸，瞎操心，还安慰自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其实全是强迫症，阴谋论的瞎扯淡。

半夜里唠唠叨叨写下这些文字。

人老了不主贵。

202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