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筆尖下舞风情

阿珍散文原创

图文：牛汉珍

打开《汉语大词典》，风情：意趣、风釆也。筆端之下舞风情，再恰切不过了！看！笔尖的轻挑、牵丝，快滑、慢托，意趣盎然，妙不可言；筆划的舞动、旋转，开合、仰俯，风姿卓约，玉树临风，又岂止风情二字囊括！

说起书法，中国文化与世界其它国家或民族文化的差异的根本点在哪里？或者说，什么才是最有中国味、中国情、中国风的文化名片？见仁见智，或曰中国传统建筑，或曰中国古典诗词。

鄙人以为，最具区别于他国文化特质和鉴别标签的是：汉字及其相生相伴的书法！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字，如汉字般生发出书法艺术，并产生丰富而多彩、激越而深隧的美与情感表达。

从仓颉造字，距今已有4700多年的历史了。这位黄帝的史官，在新石器时代，开创了中国的文字史。汉字也以其独特的魅力与稳定性，承载了璀璨的华夏文明，而自身也逐渐洐生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国书法艺术！

进入工业化时代，西方的钢笔传入我国，沿用了2000多年的中国毛笔，逐渐淡化了书写的实用功能，作为书法艺术延续下来，同时产生了现代硬笔书法。

当然，在书法艺术的百花园中，硬筆书法只是一朵新生的小花。但因它与现代书写工具相伴生，又在一定程度上表达出了中国传统书法的诸多元素，无疑是璀璨而有生命力的！

从艺术性看，硬笔的筆法、字法、章法，除表达程度上的差异，与毛笔并无二致。所以，硬笔书法，既有毛筆书法之美，又兼具独特的韵味与魅力：



其一，软硬相交。硬，是硬笔区别毛笔的特性。硬笔有其短板，也有其优势，发挥笔端“硬”的特点，恰如其分的发力，更能产生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效果。

在这里，需要拿捏硬与软的火候。笔尖硬，纸质软；笔身硬，指腕弹。运用指腕的握筆、运筆、提筆形成的弹力，控制线条、点画的形态、质感、力度，能神奇地产生毛筆的书法效果。

在硬与软的界面上，以指去演绎千变万化、姿态各异的点线，用心去弹奏赏心悦耳、妙不可言的书法乐章，把硬筆字写出毛笔字的韵味，是难点，也是挑战，更是硬筆书法的魅力所在。

其二，刚柔并济。阳刚之气与阴柔之美，两种形态不可偏颇。“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骨肉相称，刚柔相济。否则，就会减分审美价值。

硬筆书法，容易产生骨感强、而筋不足，刚劲浓、而柔不足，落入呆板的陷阱。这就需要注意借鉴毛筆书法中的牵丝映带、轻重缓急、粗细疏密、抑扬顿挫，增强趣味、节奏、意境、个性等，使硬筆书法产生跌宕起伏的效果，增强艺术感染力。



其三，黑白对衬。黑与白，是自然界最神密的色调。把很多色的颜料搅在一起就变成黑色；把很多色的光聚在一起就变成白色。

书法是黑白艺术，是黑色分割白色空间的创意。一张纸，一只筆，笔尖里流趟出黑色的墨。这墨，黑中透着金属的色泽，松香溢出温润的气息。虽然没有五颜六色的眩目，但养心；没有七情六欲的诱惑，但安神。

在黑与白的书法世界，不以富丽堂皇、五彩缤纷制胜，而以素雅、高洁，清爽、简约出奇。中国书法，就是在这独具特质的飞黑留白、点线变幻里，完成着精神的创造和情感的抒发。

其四，静动有致。纸静而筆动，字静而划动，身静而心动。静与动，以特有的节律，在方寸间，演绎着美妙的琴曲。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把浮躁的情绪降下来，让坚硬变得柔软，让喧嚣变得宁静。书法，这独特的功能，修身养性，使人呈现美的形姿与神态。

曾有幸观摩一位硬筆书者。伴着音乐的旋律，时而筆走龙蛇，时而平沙落雁；时而如溪流淙淙，时而又似飞鸟出林。那种如痴如醉，看得我目瞪口呆。原来，硬筆竟也能以此状态书写！



多少年的码字生涯，累积了点滴书写体会，愿分享于同仁，引各位方家赐教。

第一，法古通今。硬笔书法，说白了就是以现代工具，书传统笔法。作为入门，选择一两种现代硬筆书帖临写，是必要的。多临、勤练，可以提高控笔能力，也可以学习别人好的写法。

但，若要想进一步深入，还得从法古中汲取营养，获得真经。如同中国古典诗词，中国古代书法也达到了顶峰，真草隶篆行，王欧颜柳赵，书法大家们各领风骚，现代人根本无法企及。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但鄙人以为，硬筆法古，以二王、文征明书法，最适宜以毛笔字帖作硬笔临。一则架构俊雅舒朗，二则笔划粗细适宜，三则字体主打行书。既满足了书法的艺术性，又不脱离硬笔的实用性，实现了二者的有机统一，何乐而不为！

第二，简繁互换。先简后繁：就是做加法。从点划到偏旁，从简体到繁体，从笔法到字法、章法。不越级，不缺位，不减略。直至养成习惯性的规范动作，一气呵成，顺手成章，无迹无痕。

由繁入简：就是做减法，大道至简。从简单到简约，从刻意到随意。或密或疏、或轻或重、或刚或柔、或急或缓，得心应手，顺势而为，充满活力，归于自然。这是书写的二次转变。

先简后繁、由繁入简，不只是形式上的转换，而是书写能力的由低到高、由浅入深，是境界的提升，是返朴归真，是量变到质变。

第三，形神兼得。中国书法有“形”与“神”两个命题。由于硬笔书写材质的因素，法古在“形”与“神”上会有更大的难点。

从哲学的角度看，形与神就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形”是躯体，“神”是灵魂。字有形无神，则缺乏活力，呆若木鸡；有神无形，则失之法度，放浪形散。

所以，必须首先在临贴上下功夫，在“比葫芦画瓢”上做文章。一笔一画，从摹到临，再从对临到背临、意临，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形入而神出。在有形与无形，有意与无意，有态与无态中，达成书写的一次飞跃。传了神，字的篇章就鲜活出彩起来。

字如其人。不管你是有意或无意，书写的过程，文化素养、人生阅历、价值取向，融入字里行间，彰显厚重、潇洒，自信、豁达。那是心灵的火花，得之心，应之手，尽显书者达意传情之风采。

第四，亦庄亦谐。与毛筆字相反，硬笔书法以实用性为主、艺术性为辅。写字只管抱着趣味性、消遣性心态，不必当苦力、当任务。

现代社会，物欲充盈，信息爆炸，心浮气躁，人们拿不出大块时间、静下心来写字。博士生文凭、小学生字迹，新生代的汉字书写能力，不能不令人担忧，这终究不是中国文化和书法艺术的福音。

其实，你不妨利用一些碎片化的时间。譬如，在看一集泡沫剧、听一首轻音乐、品一杯香茗、侃一次大山中，若有若无，信手拈来，点划游走，不经意间，笔力就蓄势了。

自然，你若想更进一步，还是得抽些时间，多研读、多观摩、多练习古人法帖、高手作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能企望一轮的春秋四季，就会产生一鸣惊人的奇迹，那恐怕连“字”都不会答应了！

但久久为功，滴水石穿。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实现硬筆书法破蚕化蝶的华丽转身，请相信，只要坚持，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附：局部放大，硬筆书法再现毛筆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