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p>  那时候,老院拆迁,你们住在租来的房子里。阳台的光线充足,紫玄月开满黄色的小花。一盆蟹爪兰每个冬天爆盆一次,几十朵花儿开得娇娇艳艳,还有一盆天竺葵,碎碎的花儿开了好大片。</p><p> 那时候,我妈总是靠在三人沙发的角落,做些编织的活儿,而你,总是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很多次我一开外门,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p><p> 那时候,你已80有余,我妈70岁,已患癌,动了第一次大手术。</p><p> 那时候,你还是一天三餐忙碌于厨房,还是絮絮叨叨个不停,并没有因为我妈得病,而停止对她的各种指责各种嫌弃。我回家坐一会,便觉气氛压抑,心情焦躁,有想逃离的迫切。</p><p> 那时候,你俩虽然一如既往地不温馨不温情,却也无形中养成了一些默契的习惯,比如,午饭后看20分钟电视,然后一前一后去卧室午休。我妈说:你爸说,吃完饭就躺下不好。</p><p> 那时候,我妈盼着回迁房早点建好,你却一点儿也不想住高层。你俩每天爬5楼,却自豪自己上楼不喘不闷。</p><p> 那时候,我妈的病,所有人都瞒着她,她一生都单纯得像个孩子,不怀疑不追问,不知是骗她太容易,还是她故意假装不知。我厌烦你大她11岁,却一辈子欺负她。</p><p> 那时候,你心情郁闷时,就会拉你那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二胡,我只听过你拉一首曲子,就是”白毛女”: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呀,很悲凉!那时的我对二胡完全无感,而你走后,我却深深迷恋上了它,开始学习它,也会拉一些曲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缅怀你?我时常想,如果那时候我也开始这样的学习多好,我们不是会有很多愉快地交流了吗?&nbsp;</p><p> 那时候,你们总是任劳任怨,其实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任劳任怨。 帮我和哥嫂带大了我们的孩子,接送她们上下学。包好水饺冻在冰箱里,叫我回家去拿。做好饭喊儿子儿媳下楼吃饭。你们从来不轻易支使谁去干活,也不埋怨。我给你们拖地板,你会说:拖地也不是个轻巧的活。</p><p>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种阳光里琐碎的生活,也仅仅只剩下2.3年的光阴了。&nbsp;</p><p> 那年的重阳节,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我带你们吃西餐,(你从来都不喜欢去饭店吃饭,而那次,你痛快答应了。)然后去牡丹园赏菊,我给你们拍了很多照片,(我虽然玩摄影3年了,却几乎没给你们拍过照)有合影有个人照,有背影,你们一前一后一步之遥走过那座小桥,还有你们站在柳树下拉手的照片。那是我突然地提意,我妈羞涩地笑:拉啥手啊?而你大大方方握住了我妈的手。我妈说,那是你们第一次拉手。然后,只隔了一天,我妈查出来癌症复发转移,而你,只隔了28天,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 <p>  时到今日,你已离开我们4年零6个月,我妈离开我们3年零2个月零17天。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自你们走后,我的心便缺了一个洞,再也无法缝补。无数次在梦中和你们相逢,有时是你来找我,对我说,你再也不走了,我开心地搂着你,这其实是我们在世间从无有过的亲昵。经常反复做的一个梦是:我妈出去工作了,我在家里,她一直不回家,我又想她又焦虑,打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家?有时能打通,有时打不通。每次梦中相遇,醒来后闭着眼睛久久回味,不想回归现实。 总会在某些猝不及防的时刻,瞬间泪目哽咽。</p><p> 今天是清明节,其实清明祭奠只是形式,爸 妈,你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的梦里。分离不是真正地离开,遗忘才是。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安好,百年之后我们再相聚,还是一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