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又是清明,想起我的外婆,那个一次次在梦中颤巍巍的向我走过来的裹着小脚的老太太,等着我跑过去接她胳膊上装满了甜瓜和月饼的竹篮,跑了很久很久,我已大汗淋漓,远远望去,外婆还在那个坡坡上面,满脸慈爱的朝着我微笑。睁眼知道是梦中,那梦境正是我永远也挥抹不去的儿时的场景记忆,瞬间泪水已溢满眼眶…</p><p><br></p><p><br></p> <p>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去读席慕容的《小红门》,那个小红门里的席外婆也会让我流泪,我知道,我是想外婆了。小红门里也住着我的外婆,在鲁西南靠近黄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里,那里一度是我最牵挂的地方。小红门关上又推开,推开又关上,终于在一个飘着小雨的清明节,随着外婆的离去,那扇门对我永远关闭了。我曾数度恸哭,不能自己,那种思念,那种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或者语言表达出来才会最合适!</p><p><br></p> <p> 但是从没看到过外婆落泪,记忆中,外婆永远是那副慈祥的微笑。</p><p> 外婆的苦,只能从父母或亲戚的口中知道。外公是解放前当地的大户人家,上辈留下几百亩良田,家境殷实富足。只是外公生性豪爽,喜欢结交拜把子,一个郓城县有上百个磕头的兄弟。最大的嗜好就是斗酒,每天酒不离身,睁开眼就呼朋唤友一个杯子端到天黑。外婆说,外公曾经一天喝下六斤高度白酒。酒多伤身,终于在三十七岁扔下外婆和九个孩子撒手人寰,几百亩田地也被败的精光,一家人吃喝都成了问题。外公去世时我最小的舅舅才七个多月。为了孩子,外婆一直到九十二岁离世都未再婚。最苦的时候,黄河发大水,郓城大灾,房屋田地被淹,外婆拉扯着一家老小往来鲁豫两省乞讨要饭。</p><p> 外婆用生命呵护着子女后代繁衍生息,她辞世时,已是五世同堂,全家有一百多口子人了。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日子,外婆是怎么挺过来的。在外婆的嘴里,说起外公,永远是满脸的自豪和甜蜜,描述起外公大冬天赤膊打铁水舞火龙的场景,就像是说书艺人一样刹不住口,“你外公,身高快有六尺了,人堆里一站,多远都能看出来…”外婆惦着小脚站起来比划,手伸的高高的,嘴角的笑又不自觉的洋溢起来了。</p><p> </p> <p> 记忆中没看到过外婆生气发脾气,也从没看到过她和任何人争吵,也正是她这种谦恭和善的性格,影响了几代人,在经济尚欠发达的鲁西南小村子里,家族虽没有出过达官贵人、富庶名流,但是外婆家的婆媳关系、邻里关系、家风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全家老小,对她也都是爱和尊敬,从没有任何不恭。外婆离世时,有上千人来参加葬礼,凌晨四点多开始祭拜仪式,持续一整天,一直到天黑才下葬。</p><p><br></p> <p> 外婆没念过书,一个字不认识,但是在她的信念里没有畏惧的东西存在。八十多岁时,还能一个人坐火车换汽车,又转公交和步行,行程千里跑到胶东去看我,手里就拿了一张我小表哥抄的我的地址,打开门看到外婆时,我惊讶的半天不敢相信。外婆怪我有几年没去看她了,所以才过来看我,我是她最疼的外孙,这是她的口头语。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每年再忙我也要抽出时间回去陪陪她。</p><p> 外婆身体好,到老都是耳不聋眼不花,自己一个人住在那扇小红门的房间里。从不愿麻烦子孙们,饭也是自己做,她说习惯了。直到有天突感身体不适,舅舅们赶紧拉她去医院检查,已是肝癌晚期,华佗不再,一个月离世。</p> <p> 外婆走后,到现在我时不时的都会突然在脑子里跳出一个想法,这么久了,该去看外婆了,再想想,还是不愿面对她已不在的现实。</p><p> 快二十年了,那扇小红门我已很久没推开了,不知道这个清明节那扇门是开着还是关着呢?</p><p> 外婆,如果真有轮回的话,生生世世,我永远要做您的外孙。</p><p><br></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