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梅仲明烈士

丹平

<p>中山医科大学医学系1980级10班</p> <p>  4月2日晚,新华社受权发布:近日,湖北省人民政府根据《烈士褒扬条例》和《退役军人事务部 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关于妥善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牺牲人员烈士褒扬工作的通知》精神,评定王兵、冯效林、江学庆、刘智明、李文亮、张抗美、肖俊、吴涌、柳帆、夏思思、黄文军、梅仲明、彭银华、廖建军等14名(按姓氏笔画排序)牺牲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一线人员为首批烈士。烈士简介写道:“梅仲明,男,汉族,1962年11月出生,湖北武汉人,农工党党员,1986年7月参加工作,生前系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副主任、主任医师。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梅仲明同志坚守武汉市中心医院工作岗位,在临床一线收治患者,不幸感染新冠肺炎,于2020年3月3日经抢救无效以身殉职。”</p> <p>“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南国的木棉璀璨绽放,武大的樱花绚烂夺目,时光流淌,逝者如斯,风吹雨打,只留下满地落英缤纷。</p> <p>  3月3日的清晨,中山医80级10班的同学,还在微信群里祝福梅开二度生生不息,没想到中午却听到了梅仲明同学不幸病逝的消息。强忍悲痛打开电脑,敲下了《哭仲明》三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模糊了双眼。有同学建议题目不要用“哭”,那就写痛悼吧。那撕心的哭,那裂肺的痛,此生从未有过。因为作为医生,我深知生老病死是无法抗拒的客观规律。但仲明是英年早逝,病得太突然,走得也太突然!我们这些远离武汉的同学同道还可以哭,而仲明的同事已是欲哭无泪了。“当我写文送别我的兄弟,我的老大哥,我的老大哥们,一位接着一位,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第一位,我愤怒,不安!第二位,我伤心,害怕。第三位,麻了,我彻底的麻了!我知道他们已经努力了很久,我们救治他们的同事,也尽力了很久,泪水擦干了,哭尽了,就只剩血了。我无法想象我那些救治他们的同事,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命的拉,却拉不住,只能减缓,无法抗拒死神带走他们的步伐。那种痛心,那种失望,那种忧伤,那种印在心里无法抹去的烙印,这辈子,如何弥补,如何恢复?”虽然伤心流泪,但我写不出这样的文字,只有置身现场的同道才会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无奈和感叹!</p> <p>  同学建议,好好写写梅仲明的事迹。那时静不下心来,唯有长哭当歌。3月9日,是仲明的头七忌日。我综合了志敏和苏娟两位女同学细腻的笔触,再次写下对老同学的缅怀与思念。4月3日,梅仲明同学离开我们整整一个月了。武汉正在苏醒,珞珈山的樱花也在等待下一个春天。然而,中山医的校友,我们的梅仲明同学,中心医院的明亮组合,武汉人民的“光明使者”梅仲明眼科医师,却永远吃不到依然美味的热干面小龙虾,再也看不到依然美丽的满目春光。“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p><p><br></p> <p>  一个月来,昔日的同学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各种媒体的纪念文章,不停地收集和整理一起留下的影像,脑海里不时回忆着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一行行文字,一张张照片,一段段回忆,终于串起了梅仲明同学平凡而崇高的生平。</p> <p>  仲明的侄女徐迅和高中同学的回忆都提到,梅仲明是武汉市第十九中学1980年的高考状元。该校前身是有着百年历史的汉口圣若他的高考成绩是同桌张双船亲自送到汉寿里的老弄堂他家里的,双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仲明赤膊躺在竹床上,若有所思,似睡非睡,听说考了全校第一还不相信,直到看了成绩单,才慢慢地高兴起来。这与梅仲明留给我们班同学的印象极为相符,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紧不慢、严谨慎密的人,这也正切合眼科医师的性格。看了回忆,方知我们有缘成为同学,就在于仲明的执着与坚持。他早就立志学医,据说家里人让他考武汉医学院(后来更名同济医科大学,院校合并后现为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但他却执意要考中山医学院,因为这是当时整个南方地区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医学院。作为重点高中,十九中1980年的600余位考生里仅有47人考上了大学,只有他和张双船报考了医学院,张留在武汉,梅如愿以偿考上中山医。侄女猜测“也许是去广州读大学代表了八十年代人们对处于改革开放前沿的南方的一种向往”。那年,北京、上海、四川医学院和中山医学院同时改为六年学制。在为毕业纪念册写的卷首语中,我不止一次地写上这么一段:我们是八十年代第一届大学生,是中山医学院恢复六年制的第一届医学生,也是更名为中山医科大学并由小平同志亲笔题写校名后的第一届毕业生。这种自豪感,侄女深切地感受到了“我知道,姑父对广东肯定也有很深的感情。广州是他的黄金时代大学六年度过的地方,在那里,他学得一口流利的粤语。他和姑姑的蜜月之地选择了深圳,在大海边,留下了美好的留影与回忆”。</p> <p>   中山医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医科高校,中国最早的西医院就是其附属二院即原博济医院,也是孙中山先生学医和早期从事革命活动的策源地。六年同窗,留下太多难忘的回忆。毕业十五年时,我曾这样写道:“十七八岁的我们,青春飞扬着长发,花朵绽开在红颜,心灵迸发着生命的火焰。”毕业二十年时,我再发感慨:“如果说人生如梦,那么,中山医的校园就是梦开始的地方;如果说岁月如歌,那么,六年的大学生活就是人生第一乐章中激越澎湃的高潮!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那是一个改革与开拓的年代,那是一个需要巨人和产生巨人的年代!看着杨娜一张张发黄的旧相片,回忆起那一段段难忘的故事,一切恍如昨日。且不说课堂里那沙沙的翻书声,实习时那争分夺秒的生死时速,也不用说运动场上那勇猛的拼搏,更不用书宿舍里那悄悄的心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次早已释怀的争吵,如今细细品味,都会感到那样的趣稚,那样的真切!未眠的童心真好!无忧无虑,童言无忌。飞扬的青春真好!诗意盎然,壮怀激烈。”</p> <p>  这些文字,都是事后回忆的美好。梅仲明是武汉十九中的状元,其他好多同学也是各地各校的状元。荣耀只属于短暂过去,未来的医学之旅才刚刚开始。客观而言,那时的条件确实很艰苦,那时的学业确实很艰辛,那时的我们确实很发奋。仲明给我们最深的印象就是稳重,像个大哥哥,平时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一旦发声总有独到的看法,严肃中还带有幽默。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思想很活跃,医学生相对比较沉闷,毕竟我们要学的和之前所学的分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频道,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宿舍课室饭堂三点一线。仲明看似不太活跃,但黑板报上有他的诗歌,运动场上有他的身影,周末舞会上也有他的舞姿。记得一次团组织生活,我让大家先听歌曲《我的祖国》,再讲曾联松设计国旗的故事,讨论时才发现仲明从爱国的话题展开,讲了好几个典故,这才知道他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侄女也曾回忆,和姑妈谈恋爱时,姑父曾送她一套《西汉演义》的连环画,使她增长了不少历史知识。他还总对她提到高中时,虽然每科不是班里最拔尖的,但每一科都不差,分数加在一起,那就不得了。大学时的仲明依然如此,好像每科的成绩他都没得过最高分,但每科都感兴趣,都认真学,平均成绩就靠前了。现在才知道他比我还多学了一门,怪不得闲来总会主动“讨好”我们这些广东同学,请教某个词粤语如何讲,毕业后几次相聚,一同出游,感觉他的粤语水平还真的挺不错呢。如今方知,他在武汉唱爱唱粤语歌,湖北各地方言也讲得不赖。出诊时,病人是黄陂的,他就说黄陂话;病人是新洲的,他就说新洲话。总有病人以为遇到了老乡。当然,我们这些中山医人更愿意认他为南粤老乡。南粤有缘,令仲明度过了青春中最美好的时光;南粤有幸,让我们成为了生死之交的好同学好朋友。而他的同桌张双船节日里总能收到来自南粤的明信片或贺卡,一手娟秀的小字写上真诚的祝福:有时是一首诗,有时则是鼓励对方要认真学习、成才、为国家做贡献,落款只写一个:梅,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她有一位在中山医学院读书的女朋友。</p> <p>1986年7月,我们毕业了,梅仲明回到武汉。毕业十周年后,年级热心人士才第一次组织毕业后的大聚会,五年后又再聚了一次,那两次仲明没有参加。再次见面已经是毕业二十年以后了,此后正如仲明所说的,交通便利了,联系顺畅了,相聚的机会就多了。毕业二十五年和三十年聚了,有境外的同学回广州,他也过来小聚。此后还相约到南澳岛探望林顺木同学,到合肥和翟志敏夫妇一起秋游古徽州。2018年3月,相约到南宁和姜海行一起春游德天瀑布。我们几个从广州乘高铁去的早已到达,那天的晚餐很丰盛,但我们都刻意少吃点,想着等仲明乘最后一班飞机抵达后,再一起宵夜。谁知刚吃饱就接到其电话,说等看完最后一个专科门诊的病人,赶紧上地铁直奔机场,谁知到了值机柜台却晚了那么几分钟,电脑无情无法办理登机,要改就只能改次日早上的,但那时我们将要按计划奔赴崇左了。仲明再三在电话里说不好意思,还说机票先不退,留待下次再改签。没想到错过那次,就错过了此生的再相见。</p><p><br></p> <p>  对于梅仲明毕业后的工作情况,同学们之前知之不多。因为每次聚会,大家都习惯了多叙旧,少谈工作的得失,这次也就是看了同事的回忆和病人的称颂,方知他是一位时时处处为人着想、常年受人尊敬的好医师。这次才得知,武汉中心医院始建于1880年,前身为汉口天主堂医院,后来又曾命名为武汉市第二医院,侄女说这是汉口人心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医院梅仲明来院后一直在眼科工作,那时的条件很艰苦,一张很窄小的床,就是夜晚值班休息的地方。婚后一段时间,他都是骑着自行车还要辗转过江上班。同为上世纪80年代成长的医者,我们彼此所工作的单位总体情况都大致相似,成长的经历同样历经了艰苦的磨练。所以我们颇能理解仲明成长为眼科技术骨干的不容易,据说他曾经是医院最年轻的的科主任,虽然一直都是副的。正如同事所说的那样,他既不是劳模,也没有医师奖,没那么大的光环笼罩,此刻也很难回忆到他的什么事迹。同事有熟人要找主任看眼睛,他基本都是第一选择,因为他热情,认真,技术好。每次电话一打,要么说到门诊去,怎么加号都行,要么约时间去病房找,从不推诿。“认真,特别的认真,不管做什么事情,一是一二是二,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为人处事,特别较真!什么事情找他,都会觉得很放心,很放心!”由此我想起一段曾经耳熟能详的语录,共产党就最讲认真。我也是此刻才知道,梅仲明是农工民主党武汉市委员会委员、江岸区工作委员会委员/武汉中心医院支部主委和江岸区政协委员。他也是个最讲认真的人,积极参政议政,撰写的理论文章曾获“优秀调研员”称号,并被评为市“优秀党员”。在我心目中,做事认真、立足本职、爱岗敬业、踏实工作的人,都是这个行业的脊梁和佼佼者。正如同事所评价的那样,“正是他们,默默的为医院付出了一辈子,尽管走出医院都是一不打眼的普通人,但恰恰都是中心医院不可或缺的某个人。正是这些普通人,塌实了中心医院,最牢固的基底!”</p> <p>  梅仲明去世的次日,中国农工民主党的网站,就刊登了纪念文章,这是目前我能看到的对其工作最高规格的报道。里面提到:眼科病人很多,梅主任的日常工作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为了让门诊病人能够早点接受诊治,梅主任总是提前十五分钟到诊室开始坐诊,有时忙碌到中午才能有时间喝上一口水。他对待拿到检查结果的病人反复来咨询,总是耐心的讲解和沟通,打消病人的疑虑。看到病人舒展的眉头,梅主任也就放心了。除了繁忙的门诊坐诊之外,梅主任还要进行常态的病房查房和手术。在病房中,梅主任爽朗的笑声和浓厚的武汉口音就是病人们的一剂安心药。当梅主任还在隔壁房间查房时,不少病人听到了梅主任的声音,就纷纷坐立起来,做好查房准备,希望在温和的梅主任那里得到自己的治病良方和出院时间。查完房,梅主任还会抽空做好PPT,给患者集中讲解护眼知识。几乎每次的授课,都是在大家的期盼中开始的,课堂上梅主任幽默风趣的谈吐,潇洒的身姿,让大家很快就进入到状态,讲到细微处,全场鸦雀无声,生怕错过每一个关键知识点。对每一位患者提出的问题,梅主任都是耐心回复,细心解答。每一次课堂都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从医三十年的磨砺,让梅主任的手术技术炉火纯青,不少病人纷纷慕名而来,希望能在梅主任手上得到最好的救治。对待每一位患者,梅主任都是仔细了解病人的病情资料,制定最佳的手术方案;对术前感到担心的患者,也积极地做思想工作,并对家属进行安慰,让患者及家属充分知情手术的方式和利害关系,对手术充满信心。出院的病人给梅主任的感谢信和锦旗挂满了眼科病区的荣誉墙。作为该党的基层主委,他积极关心党员工作和生活,在支部成员杨玉兰、杨月红患病住院期间,带领支部同志一同去看望慰问;遵市委会嘱托,每年春节期间都要看望支部多名80岁以上的老党员并转送慰问金。满满的人情味是众多老党员对梅主委最为朴实的评价。他先后响应农工党武汉市委会向国家级贫困县房县募捐的号召,积极组织党员向房县困难群众捐款;响应农工党武汉市委会开展“消费扶贫、助力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号召,组织党员购买扶贫对象乌蒙农民商城相应商品。他还积极率领支部党员参加由农工党武汉市委会组织的“扶贫日”送医送药义诊活动。</p> <p>2009年,武汉江岸区政协的官网上,以《梅仲明:光明的使者》,提到:梅仲明 1997年负责筹建医院白内障手术中心,98年作为武汉市主要手术者参与由武汉市残疾人工作委员会组织的“香港健康快车”白内障复明活动,为500余白内障患者恢复了光明,得到了卫生部、武汉市政府、香港卫生署的肯定及众多白内障患者、家属的好评,被武汉市残疾人工作委员会授予“光明特使”称号,被评为武汉市卫生局“青年岗位能手”。行内人都知道,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才在国内起步的,梅仲明率先接触学习了这一新的技术和领域并成为专家。据科室的老护士回忆,当时整个湖北省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只有个位数,而梅仲明是其中之一,也是中心医院首位完成白内障超声乳化术、唯一能做准分子术的医生,当时的公立医院中,技术封锁和拿回扣的风气盛行。有科室甚至明文规定某些手术只有副高以上职称方可开展,年轻医生根本得不到学习的机会,但梅仲明坚持带年轻人上手术台,作为助手提供指导,如今,他带出的一位学生已经在另一个院区能够独当一面了。梅仲明早期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做手术时随身带着一个小音箱,给患者放音乐缓解紧张。后来,这个举措被医院推广,手术室有了音乐播放系统,梅仲明的小音箱才最终“下岗”。</p><p><br></p> <p>都说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网上患者对梅仲明的评价,历年来都是正面的:“大爱、耐心、细心,对病人如亲人,询问病情耐心,会很认真的站在病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不乱开检查。”“梅医生很热心,询问病情认真,对每个环节都不放过,对病人的情况耐心讲解病因和治疗的方案,从而使病人了解自己的病情后,能正确的作出治疗的决定。”“梅仲明医生的技术很高超,对病人就象对亲人一样,从内心真的很感激梅仲明医生,他让我重获光明。”“2019年11月,自己因踢足球造成右眼视网膜震荡颞侧视野受损,是梅主任等七位医生护士接力诊断治疗,手术治疗后发现视力竟然提高了,我现在还可以继续踢足球、游泳。梅主任您一路走好,向您致敬!”</p> <p>  如此好的口碑,如此棒的成绩,生前获评“先进工作者”或者“劳动模范”都不为过,如今倒在抗疫的战场,在同学们的眼里,这就是烈士,党和人民也给了他烈士的荣光。是的,梅仲明首先就是一位英勇的战士,是在敌情尚未明、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首批奔赴战场的战士。下面姑且让我还原战场的实际情况:新冠病毒的源头并不在武汉,也不在中国,但武汉华南海鲜批发市场却是 “敌情”最早的集聚地。刚百度了地图,仲明工作的武汉中心医院离市场才7分钟车程,也就是公交的一两站,最早“中弹”的“伤者”都到中心医院求医,所以该院所有医护人员都是最早与病毒“肉搏”的战士。没错,就是“肉搏”,因为他们只是穿着普通的白大衣,按照以往的常规开展诊疗,纷纷被凶残的“敌人”击中击倒。正如同事蔡毅所言:“当我们收治到新冠的患者,整个武汉乃至全国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传染病时,我们面对患者的战士怎么可能穿上防护服,戴上N95,你告诉我,如何躲得开?”</p> <p>  据说,梅仲明和李文亮都是在接诊了一名患青光眼患者后被感染的,先是低烧,直到1月15日最终确诊。即便如此,他也都没跟高中和大学的同学说,默默地一个人扛着,希望能熬到春天。不忍转述他同事所言他几次转院的艰辛与无奈,直到2月8日,才不得不在我们大学同班同学群里求援:“现在我住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监护室,上着胃管和尿管,自我感觉越来越不好了,安静状态呼吸机面罩氧饱和度可达90%以上,但完全不能动,稍微动一下身体,说几句话、护士擦把脸氧饱和度就掉下来,可达70%下,憋气、难受,只有赶紧再戴上面罩呼吸几分钟氧饱和度才能慢慢上来……我想不上肺膜我可能顶不住了,拜托各位小伙伴了,打扰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之前我们曾不止一次地在群里呼唤他,他或是没有回应,或是轻描淡写地说几句没大碍。经联系专家会诊,当晚即转入金银潭。那时他还曾和妻子视频通话,她说,他听,并眨眼表示回应。没想到这就是他们两口子见的后一面,而那段求救语就成了他在群里最后的留言。期间也曾传来病情稍微稳定的消息,其实作为医生的我们深知这些不算是好转的指标,但总是往好的方向去想,每天都在默默地祈祷和祝福,毕竟在我们的职业生涯里,也曾创造了不少奇迹,如今只希望苍天有眼,能给同学们一次见证奇迹的机会。一直指望梅二度,没想到最终却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花落人亡两不知”。</p> <p>  从武汉同济医院护士陈佩的回忆中,我们才知道,仲明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多么病魔抗争的意志是何等的顽强,而病痛的折磨又是多么的残酷无情 “ICU的3床,是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副主任梅仲明。在我们到来之前,他就躺在这里了,靠各种仪器延长生命。……梅主任病情危重,我接管他的时候,已经是气管插管辅助呼吸了。插管时需要注射镇静剂,他无法进食,只能靠鼻饲。期间因为腹泻,鼻饲暂停了一段时间。他曾是技术权威、救人性命的医生,现在变成了孱弱的病人,连基本的吃喝都做不到。每天上班,我都会密切观察他的生命体征,包括血压、心率、瞳孔等,还有清理大小便。下班前,我会把所有的记录,仔细交给对班护士。插管的病人,最怕有痰,会堵住呼吸道,所以要时不时给他吸痰。每当这时,他才会有轻微的反应。一般为气管插管患者翻身,需要7人共同协作才能完成。梅主任躺了这么久,怕他有压疮,所以时常会帮他翻下身。在小伙伴们的帮助下,先翻身俯卧位机械通气,然后再为他擦拭身体。”</p> <p>  今年9月就是我们入学40周年的纪念日,同学们去年就在商议该去那里相聚庆祝。曾经期望十班是十全十美的,可如今却缺了二十八分之一。仲明走后才得知,世纪之交,高中的同桌曾约他一起去深圳北大医院,那时的收入可是一下子翻几倍啊,此后还有不少橄榄枝,公立的,民营的,甚至有当副院长的许诺,可是这些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也许是故土难离,也许是难舍深厚的同事情医患情,毕竟那些白内障患者也舍不得他,都夸他“好年轻,好英俊”。也许仲明无悔,而我们如今连肠子都悔青了。“树挪死,人挪活。”如果当时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一定会力劝仲明回到开启医者梦的南国,这样我们就会离母校更近,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相聚。“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杨柳暗了,有再绿的时候;燕子走了,有再来的时候;可是亲爱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p> <p>  同学说,3日3日晚南宁下雨了,长沙也下雨了,次日广州和中山也下雨了,淋淋漓漓,越下越大。“泪飞顿做倾盆雨”。那是在哭梅仲明,哭那些因新冠肺炎而不幸离去的人们。远眺烟雨朦胧的城市,当时就想起3月份最后一个周六晚上8时30分,是地球一小时的熄灯行动。3月28日晚,我呆呆地站在阳台,俯瞰大型建筑的景观灯火大都熄灭的城市,仰望星空,试图在茫茫星河中寻觅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当时真的很希望,当灯光再次亮起,所有城市所有高楼的屏幕能像前些日子致敬“逆行者”一样,逐一展示这一张张已经逝去却曾经灿烂的笑容。无论是奔赴湖北前线“逆行者”,还是留在各地护佑一方平安的医务工作者,还有那些永远离开我们的生命,都值得地球人共同敬佑。</p> <p>  敬爱的 梅仲明烈士,你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个月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断魂的又岂止是路上的行人。虽然武汉已经重启,但我们还暂时无法到武汉祭奠。国务院决定,2020年4月4日举国下半旗志哀,哀悼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牺牲的烈士和逝世的同胞,全国和驻外领事馆下半期志哀。汽笛呜咽悼英雄,警报哀鸣慰英魂。10时,我们将与全国人民一起默哀3分钟,点一瓣心香,向着九省通衢的方向,诉说心中无尽的思念。</p> <p><br></p><p>老梅,仲明,安息吧,待到云开日出时,我们一定重回母校,走进武汉,到烈士曾经学习、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为烈士献上一束束鲜花,献上永远的缅怀和敬仰!</p> <p>2020年4月3日(黄丹平执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