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沉積之十

中叔

四十年前的外汇兑换券。几十年，时间很长，带给我惶恐，也留给我思念。几十年，也很短，不知不觉，过去了。 每当我用到搁架上的双层钢质保温瓶时，就会勾起一段几十年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记忆。这篇之十，也是我上次写的"粮食与粮票"的姊妹篇。当你往下看看，每一张四十年以前的外汇兑换券，都在诉说着一段往事。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一百圆外汇兑换券，当时我们俗称为外汇券。正面主图案为万里长城。浅紫色色调。固定国徽水印，使用凹板，胶印板。规格为长一百七十毫米，高七十毫米。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一百圆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当时，随着我国旅游业发展和对外经济文化交流活动的开展，为了加强外汇管理，国务院授权中国银行从一九八零年四月一日起，在国内发行外汇兑换券。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五十圆外汇兑换券。正面图案为广西桂林象鼻山。深红色色调。固定国徽水印，使用凹印，胶印版。规格同一百圆板。外汇兑换券是一种含有外汇价值的人民币凭证，它的主要作用，是供短期来中国的外国人，短期回国的华侨，港澳同胞，台湾同胞，以及各国驻我国的外交及民间机构的常驻人员，需要用外汇支付的费用，或者在指定范围之内，购买一些用人民币买不到的商品之用。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五十圆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拾圆外汇兑换券。正面主图案为长江三峡。深蓝色色调。整版火炬五星水印，用凹印，胶印版。规格为长一百六十四毫米，高六十六毫米。人的一生之中，有很多料想不到的事情，就比如平静的海面也会起大风大浪的道理一样。让我们把时光的镜头，倒拉回到八十年代初。突然而来的体制改革浪潮，让我们一群从江城铸造模具五金厂解体出来的职员工人，没有了主意。。五十多个员工，一下子变成了无头蒼蝇，乱冲乱撞，各奔东西，自谋生计。我和五金車间的冯姓工友，都有两个小孩幼儿，都有家庭负担，一下子失去了固定的经济来源，只有面对现实。我们两个离个工厂之后，迫于生计，靠两辆自行车，顶着寒风烈日，带着一张墟期表到附近墟场走墟，卖过鸡，卖过魚，卖过衣服，卖过鞋，凿过大铁块，还去过阳西织篢鞋帽厂做过短工，总之能够挣得一丁点钱的活，我们两个都干过。而我自己的妻子，则背着三岁女儿，在南恩路原旧艳芳照相馆门口转角，当起了"踎街边“。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拾圆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所谓"踎街边"者，亦即当时对那些街边无牌无照的流动小贩的尊称。(中叔注:若干年之后，才有"走鬼"二字出现。踎字，即阳江人的蹲着之意，阳江话读煲字旁音)踎街边者，附身两件宝:一是饭蓝即保温饭瓶。二是一个可以在城管人员来巡逻时几分钟之内收拾好物品立马走人的大口径蛇皮包。而我的妻子则比别人多了一个包袱，即背上三岁的女儿。 这个是当年需要用三十多圆外汇兑换券才能够买到的双层钢内胆保温饭瓶。八十年代初期，市面上卖的多为玻璃内胆保温饭瓶。一大早，我的妻子，一个女人，一个嫁给穷丈夫的女人，背上三岁女儿，左手提着盛满热粥的保温饭瓶，右手半拖半抱，提着沉重的大口径的破洞蛇皮包，里面除了装着平价内衣裤，儿童服装，橡筋布带杂物之外，还装载着对儿女的爱和希望，赶紧在城管未出巡之前开档，当时本地人称为"守水索"或:"守水塑"。在与城管人员互玩的猫与鼠的游戏中，经常出现有生魂搏死命的收拾摊档，立刻闪身进入旧艳芳照相馆门口转弯角内躲避的过程，在慌忙之下，踢倒或打破装盛粥饭的玻璃内胆保温饭瓶，已经是常见之事，凡是"踎街边"者，都遇到过这种"吃"与"拉"的困难。饭瓶破了，粥或饭损失了。那个年代，捱饿已经成为自然，大人可以坚持，但是三岁的女儿怎么办？饿了就必然在街边哭闹。你有想过吗？当时的确是需要有一个不容易破碎的钢质保温饭瓶。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五圆外汇兑换券。正面图案为安徽黄山风景。深棕色色调。整板火炬五星水印，用凹板，胶印板。规格为长一百五十八毫米，高六十二毫米。八十年代初，要想买到全金属制造的双层保温饭瓶，阳江地区只有一家商店有售。这家商店，就是设在南恩路旧公安局斜对面的阳江华侨商店。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五圆外汇兑换券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当时的阳江华侨商店里面的商品，同广州市的友谊商店一样，全部都是市面上紧缺的和不容易买到的东西，例如电冰箱，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进口高档曰用品以及香烟，洋酒，油糖，海味等，要想在这里购买东西物品，必须要用外汇兑换券。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的一圆外汇兑换券。正面图案为杭州西湖中的三潭印月景，深绿色色调。满版火炬五星水印，用凹版，胶印板。规格为长一百五十二毫米，高五十八毫米。当时的阳江华侨商店，人气很旺，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我就象一块破铁片，而阳江华侨商店就象一块磁铁，紧紧地吸引了我。因为我在这里，看到了世界的另一半。我会在店内的日用品专柜前面徘徊，我会在这个日用品专柜前面企站很长时间不愿离去。因为我在这个日用品专柜里，看到了我十分需要的货品一一不锈钢制双层内胆保温饭瓶，标价是三十多元外汇兑换券，很贵的货品。这是我们家当时十分需要的物品，也是当时可望而不可即的物品。尽管我们都想买一个回去用，但是要用外汇兑换券。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一圆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在当时，要弄到三十几圆外汇兑换券来买信温饭瓶，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黑市"交易。那个时候，在南恩路原电影院门口与中山公园门口一带，每天晚上都有一班人在那里高价交易票证，当时称为"`黑市"，属犯法行为，若是被捉到，则是投机倒把罪名，参予"黑市"交易的有:  工业票，  粮油票，  布票，咸鱼票，肉票，港币，外汇兑换券以及其他的一些批条和特别票证等，均为随行就市，没有统一价格，有时票源足，价格就落，票源少，价格就升。当我需要时，外汇兑换券一度涨价到了一比五，也即是说，要用一百七十多圆人民币，才能换到三十几圆外汇兑换券。按当时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只能算是对着钢质保温饭瓶，望梅止渴罢了。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五角外汇兑换券。正面为北京天坛。紫色色调。满版火炬五星水印，用胶印板。规格为长一百三十四毫米，高五十二毫米。到了八十年代接近中期，下岗潮已经由当初的涓涓细流，变成了汹涌大波。继我们铸造模具厂解体之后，接着江城橡胶厂，江城化工厂，江城造船厂等也相继下马，而二轻棉胎社和二轻刀剪厂亦好景不长。下岗工人越来越多，"踎街边”者越来越多，这时"走鬼档"三个字的新名称已经出现，揾食是越来越难了。和我一齐走墟的冯姓工友，在书院街口租了一个小档口，艰难渡日，而我自己则白天打工，晚上在书院街口，甜酒巷口或左屋巷口一带路口附近，独沽内衣背心内裤一味，好采时，卖出一件背心也有三角或四角利润，可惜粥少僧多，一个亱晚也卖不了几件东西，。若不是我的四姨，五舅及各位亲人伸出援手，我也是很不容易捱过这度难关。四姨五舅的支援，就像沙漠中的一泓清泉，就像久早中的一场雨水，使濒临绝境的我，看到了前面仍然有还有路可走，感觉到了冬末的春意。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五角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经过几年的存積，也未能换到三十几圆外汇兑换券，买一个钢质保温饭瓶的念头，由望梅止渴转变成了画饼充饥。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一角外汇兑换券。正面为贵州黄果树瀑布景，茶色色调。满版国旗五星水印，用胶印板。规格为长一百二十八毫米，高四十八毫米。好马也有失蹄时。有一次，在照料女儿吃粥时，一个失神，收档不及，被突然而来的城管人员拿走了掛在旧艳芳照相馆门口外墙的两串小童服共十几件。城管不相信眼泪。城管只管理城市街道的整洁，不相信天底下还有穷人。。事后，多得我的岳母大人，登门求请，多方周转，才把这两串童服要回来。要知道，那不是两串童服，那是我们全家四口好几天的口粮呀。所以几十年来，我都不会忘记外家之恩。 这是一九七九年版一角外汇兑换券的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 图下方一张是一九八八年版(即新版)壹佰圆外汇兑换券。虽然图案，水印，和尺寸印版都一样，但是不用细看，简单一眼就可以看到，新版是浅绿色的，与九年前的旧版券面色彩不同。一九九零年四月一日，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一九八八年版(即新版)的一百圆，五十圆外汇兑换券。 图下方一张是一九八八年版(即新版)一百圆外汇兑换券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 图下方一张是一九八八年版(即新版)的五十圆外汇兑换券。正面为广西桂林漓江春色，浅褐色色调。水印及其他尺寸版均与旧版五十圆券相同，但是可以看出新版与旧版在图案与色调上有很大的差异。一九九四年一月一日起，我国停止发行外汇兑换券。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起，外汇兑换券停止在市场上流通。至此，外汇兑换券结束了它在特殊时期的特殊支付使命。 图下方一张是一九八八年版五十圆外汇兑换券背面。配有中/英文说明文字。历时十四年的外汇兑换券，在国家的特定历史时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翻看着几十年前的外汇兑换券照片，仿佛就在昨天。翻着，翻着，就像昨天我拿着口袋里永远不够数的几张外汇兑换券，站在华侨商店专柜面前……。就像昨天。昨天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前的往事，已经过去了。留给我的，只剩下沉思和回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假如。但是，世界上有些事情偏偏很矛盾。假如不是跟水鱼团去一次开平碉庄，我也不知道能够从碉庄民俗园里可以拍到那么多收藏完美的粮票，布票，肉票和钱币票证照片给大家看，所以我回来之后，立刻写了美篇:"粮食与粮票"一文。假如这个春节后一段期间不是长期宅居在家，没有外出，我也不会翻出这么多上次从开平碉庄拍的票证旧相片出来观看，从而写出了这篇"之十"。 从前年底开始，朋友圈和微信群里就有人发一些有关老人的几禁吃和几停止等小程序，至去年中，甚至套用某个名人之口，甲转来，乙转去，使人不厌其烦。所谓几停止，无非是停止回忆过去，停止抱怨，生气，停止多管闲事及停止存钱等等的"道理"。但是反过来，给我开药的省医教授，又叮嘱我在坚持服药的同时，要多动手脚，多回忆一些往事，动眼动脑，这样做对阻止脑萎缩进程有帮助作用，还可以降低老年痴呆症的上升比例。请问，你听谁的？所谓停止存钱，但是某报刊生活专栏又刊载了关于老年人手上要有点积蓄，以防万一……等报道。请问，你听谁的？ 这是不同版本的两张一角外汇兑换券。下面一张为新版。新旧两版的主图都是黄果树瀑布，茶色色调，只是水印不同，上面一张为国旗五星水印，色调略浅。下面一张新版为火炬五星水印，色调略深一些。我自己深知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忆苦思甜年代，大家都一样，向往着幸福的未来，向往着小康生活，以前父辈创业者的艰难，已经没有人顾及，后生辈只会说，父辈出世無着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说得没错。时间在流逝，我自己也经历了很多难忘的往事。其实，有些旧日的回忆，也许是有益的。就拿外汇兑换券来说，有很多气大财粗者或者是见多识广的藏家，也不一定见过两个版本的一角钱外汇兑换券，就算你见过，你也说不出它的所以然来，就算你能说出一二，你也不知道它们的背后，负载了祖国多少功能和使命。 这是一张一百圆全金质外汇兑换券纪念金币，在广州长堤路民间金融街的钱栈内可以看到。规格为长一百七十毫米，高七十毫米。正面主图案为万里长城。成色为九九九黄金。重量为零点一克。你可能不知道，一百圆金币外汇兑换券正面的万里长城主图雕刻者，是中国著名雕刻家:高振宇老先生作为项目艺术监制而成的。第四套人民币伍拾圆票面的黄河壶口瀑布钢版，也是高振宇老先生操刀的。这位高振宇老先生，从事手工钢制凹版雕刻事业，已经六十多年了。 这是一百圆全金外汇兑换券纪念金币的背面。外汇兑换券，是我国第一次将祖国的大好河山风光美景，应用于有价证券票面。票面制版作者，通过疏密，粗细等不同的线条，将雄伟的长城，宏大的黄果树瀑布，壮润的长江三峡，春色如画的桂林漓江，静如吸水的象鼻山，令人流连忘返的黄山风景，使人陶醉羡慕的杭州西湖与北京天坛等优美景色，连同人物，帆船，水影等景像，一一展示在你的面前。在党中央正确领导下，随着我国经济的飞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曰益提高，物质丰富，生活稳定。凭票证购物的时代已经过去。而凭外汇兑换券购买稀缺商品的年代已经成为了历史。往事只能回味。曾经的外汇兑换券旧照片，成了我写的之十，亦是我写的"粮票与粮食"的姊妹篇。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明媚，如此美好。但愿大家都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