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英烈怨</p><p>——悼念冤屈而死的温籍中共地下党员曾芙秋</p><p> </p><p>我的姨妈曾芙秋是温州唯一一位深入虎穴的共产党女特工。</p><p>1940年5月曾芙秋在求学时，由革命烈士关榕的姐姐关少娴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冬，黎明的曙光笼罩着我们这座江南小城，黑色的表象之下，新中国诞生的红色暗流在汹涌澎湃。革命志士、进步学生为人民新政权的即将到来而奔走相告，携手向前。</p><p>为了神圣的共产主义理想，姨妈出生入死，在白色恐怖下与敌人周旋。眼看胜利即将到来,处在这个激动人心的节点上,想必她会有超乎常人的兴奋。可是，怎么也料想不到，在得不到证实她在浙东深入敌人魔窟做特工的经历的情况下，她竟然被枪决……</p><p>曾芙秋冤屈而死。</p><p>曾芙秋出生在温州一个富商家庭。国难当头，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在地下党的引领下,只有十几岁的青年学生就毅然作出抉择：离开家庭，投身革命，将生命交给为新的人民政权的建立而殊死斗争的这场革命之中。</p><p>1940年，曾芙秋在温州联中读书（即现在的温二中），当时联中党支部书记是赫赫有名的革命烈士关榕。作为进步学生，曾芙秋积极投入宣传抗日、反对内战的革命活动中。不久，就被联中地下党吸收为中共党员。党旗下，她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p><p>从此,曾芙秋矢志不渝地履行着这段握紧拳头发出的神圣誓言,为了共产主义信仰的实现,她决心献身革命。</p><p>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曾芙秋使命感更强，工作更出色。上街贴标语，给游击队送信等工作她都不畏艰险，机智勇敢地承当。第二年就被联中党组织与同志推选为联中地下党党支部书记。当时,温州城区区委书记是冯增荣,他们两人在并肩战斗中成为恋人。 </p><p>1943年，因为党内出现叛徒，曾芙秋离开联中，转移到江北岸龙桥小学(当时的地下党温州城区区委机关就设在龙桥小学)，以教师职业为掩护，继续做地下革命工作。</p><p>到了1943年冬天，斗争环境更加恶劣，浙南地下党决定让曾芙秋离开温州，前往四明山浙东抗日根据地，从事浙东地区党委机关报《新浙东报》的发行工作。</p><p>在从事发行工作中，她与一起工作的同志张黎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后来，两人同时被浙东地区地下党所营救，并受党组织指示，巧妙地潜伏进宁波敌伪政治保卫局内做谍报工作，成为受浙东地区党委领导的“400反间谍工作小组”的成员，代号为“408”，化名叫陈婕。</p><p>虽然曾芙秋一心只想回到根据地，与同志们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但为了执行组织命令，她义无反顾地与张黎一起留在了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被杀危险的敌伪政府内，两人互相配合，窃取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浙东地区地下党，还配合党组织，营救被日寇宪兵队和汪伪政府逮捕的共产党员和进步学生。</p><p>抗战胜利后，曾芙秋和“400反间谍工作小组”的战友们回到四明山根据地，后又受党组织指派，到上海协助“400反间谍工作小组”成员之一的乐群（代号“400”，是该小组的指导员）做上海地下党工作。</p><p>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曾芙秋与党组织曾一度失去联系。她日思夜想,只想回到家乡,回到浙南游击区的同志们身边,她多次写信给冯增荣,诉说衷肠。</p><p>她千方百计地寻找组织,通过上海国立暨南大学地下党支部的温籍学生党员陈宣崇、吴文达，终于联系到浙南地下党组织。此时，她向组织申请，要求回家乡,回浙南游击区工作。</p><p>获得党组织的批准后，</p><p>曾芙秋于1947年的冬天回到了温州。</p> <p>1945年8月在宁波作地下工作时留影</p> <p>曾芙秋的衣冠塚</p> <p>1948年春，曾芙秋参加中共浙南特委机关审干学习班培训。期间，同志们对她在宁波被日寇逮捕，后又打入敌伪政府做特工的经历提出质疑，因为当时找不到可以证明曾芙秋是受浙东地区地下党委委派潜入敌穴的有力凭证，于是有人怀疑她变节，有人怀疑她是“日伪特务”、是“国民党特务”。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她被误认为是“叛徒”，在瑞安山区被我党处决。</p><p>满怀共产主义理想的年轻生命，在特殊的境遇下，含冤而死，那年曾芙秋年仅25岁，还没有结婚。</p><p>许多在战争年月与曾芙秋并肩战斗过的同志没有忘记这位对革命忠贞不渝的女共产党员。浙东地区地下党的“400反间谍工作小组”的革命斗争史实被证实，并被各种媒体予以肯定报道后，曾芙秋在浙东敌伪政府保卫局做特工的经历也终于水落石出。在许多亲朋、许多战友的努力下，1981年12月22日，温州民政局发文，同意对曾芙秋作“病故革命工作人员处理”。</p><p>“曾芙秋不是叛徒”、“曾芙秋不是特务”、“曾芙秋是被误杀”,对于战战兢兢地盼了三十多年的曾芙秋亲人而言，总算是石头落地似的宽慰。没有人去申冤，只有“为什么不是革命烈士，这样太不公平了！”的声声埋怨。而那张温州市人民政府颁发的“病故革命工作人员”的证明文件，被一直珍贵地保存着。</p><p>人间正道是沧桑，随着浙东地区地下党斗争历史研究的步步深入，“400反间谍工作小组”成员舍生忘死的斗争传奇让人们肃然起敬。曾芙秋在“400反间谍工作小组”的那段不平凡经历、“曾芙秋是温州唯一一位深入虎穴的共产党女特工”的特殊身份引起社会更多人的关注。《温州日报》、《温州人杂志》、《世界温州人杂志》、《浙南火炬》等多家媒体报道了曾芙秋的事迹和冤屈。</p><p>一些富有正义感的人士多次呼吁：曾芙秋是被错杀的中共地下党员，应该纠正对曾芙秋的不公正定论，应该授予曾芙秋革命烈士的英名！</p><p>2014年11月，宁波电视台将“400反间谍工作小组”潜伏在日本宾兵队里的斗争事迹制作成《寻找无名英雄》的电视纪录片，准备在纪念抗日战争七十周年时播放。他们对“400反间谍工作小组”的八名英雄及他们的直接领导、原浙东地区党委城工委副书记丁公量的革命史迹，一个一个采访并拍摄纪录。11月10日至11日，宁波电视台摄制组赵军等三人专程来到温州，寻找“408号特工”曾芙秋当年的革命史迹。他们对温州二中、江北龙桥小学、曾芙秋在翠微山的衣冠塚一一拍摄,并采访了曾芙秋的亲人。他们还采访了现在杭州的冯增荣先生。</p><p>2019年7月，由中共浙江省委党史和文献研究室、浙江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编辑的《血染着我们的名字——浙江抗战老战士史料汇集（五）》一书收集了曾芙秋生平事迹及遗照,刊登于此书的第411页。</p><p>非常感谢曾芙秋生前的战友胡景咸先生的儿子胡建教授热心引荐，使曾芙秋的英名首次进入革命先烈的行列。</p><p>抗战胜利已经整整七十年了，曾芙秋的骸骨在哪里？抗战胜利已经整整七十年了，与曾芙秋并肩战斗、牺牲生命的同志都拥有烈士的英名，唯有她的坟墓被冷落在烈士陵园围墙的外边。</p><p>俯首鞠躬，悲愁难歇，泪水滴滴落台阶。</p><p>清明时节，沉思往事，提笔写下此祭文，只想为英魂的屈死再申诉几声。</p><p>声声虽慢，声声都是怨——何时能还给屈死的灵魂以公正?</p><p>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企盼着!</p><p> </p><p> 施菲菲于2020年清明时节 </p> <p>冯增荣献给曾芙秋的诗集。</p> <p>曾芙秋（后排左一）姐妹合影</p> <p>夏继诚写400小组的回忆录。</p> <p>曾芙秋的平反证明。</p> <p>胡建编写的《血染着我们的姓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