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香椿记

文字小苹果

<p>黄其海 原创作品</p> <p>我的家乡萝卜山南麓有一大片坡地,原先还种植棉花、山芋和油菜等耐旱的经济作物,后来渐渐就撂荒了,一同撂荒的还有那口早年乡贤捐资挖掘的当家塘,水田集中地段的池塘向以蓄水浇灌为第一功能,其次才是人畜饮用,故此村塘不能以撂荒比拟之,而是干涸或曰枯竭,其意专指枯水或无水,我们的这口当家塘不单单是无水,还是无一滴水。这当然不能怪捐资挖塘的热心乡贤,人家少小离家,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父母,独自在外打拼多年,待慢慢攒了些钱,办了实体公司,挣钱了,还没忘记家乡,还掏钱修路挖塘惠及乡亲父老,当是我们没齿不忘的大恩德,感谢感恩那都是应该的!乡贤又不是掐指一算的活神仙,他怎么能算得到若干年以后的今天,萝卜山脚下的这片坡地会撂荒,而且是杂草丛生,杂木成林的荒哩!</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姑奶奶在给淘宝一诺姐妹剥“强巴刺头”)</span></p> <p>我心里想,幸好这口塘也干涸了,要是蓄满了水,真没什么好浇的了,周边的地里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一畦菜园地都没有了,难不成还要浇周边的杂草和杂树?</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姑奶奶和小姐妹俩走在田间小路上)</span></p> <p>并且,深达数米的这口干涸的塘,倘是蓄满了水,对于喜欢戏水玩水的村童来说,对迷路的行人和涮鞋洗脚的赶路人来说,无疑还是个大隐患!</p><p>我这么说,别无他心,就事说事,祈请乡贤宽谅!</p> <p>该是回到摘香椿这个主题上了。</p><p>岳母在世时,母亲曾向她要来些香椿树苗,从合肥坐中巴车带回巢湖,就栽在萝卜山南麓这片空旷坡地上,就在业已干涸的村塘边上,这就有了后来的摘香椿的一箩筐故事来。</p> <p>栽树固然也很辛苦,像做农活一样,要带锹带锄,要刨地挖坑,刚栽下的小树苗还要浇水培育,要说不劳累不操心那是瞎话。母亲当年栽树可不是她一个人,当然还有小帮手,其中就有现在业已嫁到湖南初为人母的侄女儿雨婷,可能还有大侄女蓉蓉,因为年代久远,已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怕我的子侄几个看到这段会怪罪我——哦哦,当年我也参与了栽树,为什么单单遗漏了我,大伯你是不是偏心啊!这样的结果谁都不希望看到。</p> <p>此后每年的冬至和清明,我们带领子侄们到峒山祭祀扫墓时,其兵总要掂上一把剪刀一柄锄,然后甩开膀子修剪这些毛糙糙的春天。他砍去那些碍眼的杂树杂草,咔嚓咔嚓剪去多余的枝枝叶叶,干得非常欢快,有时都热的卷起衣袖脱下了厚毛衣,子侄们也纷纷加入进来。看着这样的场景,我心里的暖是真的暖。把坟园修剪如春色,我逝去的父亲和大伯,他们不是居住在天堂,而是居住在永远的春天里!</p><p>就像那些灰暗的日子,一下子被温暖的春色氛围。</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在钢琴边长大的孩子)</span></p> <p>我们是无需栽树却能采摘胜利果实的一群人,这就有毫不劳而获的意思了,意思是意思,我还是要说出来的,不说出来好像也不够意思!</p> <p>母亲自从来到合肥,一直跟小弟其兵生活,她已经连续三年到常熟我二弟那里过年了,因为其兵的工作过年基本上也是无休,弟媳带着小侄要回娘家,这样,母亲过年其实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听听半导体收音机上的老戏,或者到楼下找她要好的老阿姨聊聊天,虽说现在过年早就不热闹了,也不让放鞭炮了,可是让早已是四代人的老母亲在合肥过年,这么冷清,我是于心不忍,可又没有好办法,回巢湖过年吧,境况也差不多,子侄们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圈子,不像小时候那样单纯,还能燕子般围在奶奶身边。我是整年整月的穷忙碌,上班打卡,晚上写稿,有时能熬夜通宵,白天的空闲,还要到女儿家帮助烧煮洗涮,陪两个宝贝外孙女玩耍,包括唱歌跳舞弹琴和做游戏……真是上班有上班的事,下班有下班的事,晚上还有晚上的事,都快把自己折腾得像条狗。</p> <p>说来内心真是愧疚啊!实在也没多少时间,陪老母亲坐下来好好说说话。</p><p>以往那两年,母亲在常熟过年,大约正月十五过后就回来了。但今年特殊,不同以往,一场疫情阻止了省际班车,几乎切断了所有的交通。直到今天,母亲还滞留在常熟。</p> <p>(故乡的早晨)</p> <p>话又说回来,学校至今也还没有复课呢。老母亲这些日子,正好陪伴由她一手带大的侄女珍珍,已上大三的珍珍,跟所有的学生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都是头一回碰上了这个特别漫长的寒假。所有的学生都是,包括我那在上幼儿园的两个外孙女。</p> <p>采摘香椿的队伍还是比较庞大的,有我们夫妇,女儿女婿和带队的妹妹小霞,淘宝和一诺小姐妹,还有一个是我们村里的大哥贤明,人都喊他来锁。贤明大哥跟我家沾亲带故,又是个热心肠人,女婿把车子开到两山峡口时,我就看到他扛着把铁锹缓缓地走在大路上,贤明大哥满嘴的牙齿都掉光了,也没镶牙,更不可能做什么种牙,头发也是快要全白,他手腕上一块锃亮的手表突然就吸引到了我。妻子比我眼力好,说这个人曾经到南七张小郢帮我们盖过房子。我下车赶忙绕到另一侧,敬支烟给大哥。</p> <p>我问他扛把锹搞什么,他说到山上看看田可荒了。我心里想,抬眼四处望望便知晓了,田肯定是荒了,但万幸还没有全荒,全荒了村里还有留守的老人孩子,他们吃什么?万幸还有贤明大哥这样年老却不服老的老人,还在耕作这片热土,依赖这片热土——谁都要活下去,谁都得好好地活着!这个浅显的道理无需我在这里聒噪,上面的人,还有更上面的人,当然也是懂得!善待辛苦一生的农民,善待我们脚下的每一块热土,就是善待我们的明天!就在守望人类的未来!</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小淘宝在中科大幼儿园环保服装秀表演舞台上)</span></p> <p>我在写作此稿时,距离昨天摘香椿不过才一天的工夫,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贤明大哥扛把锹到萝卜山下的田里去做什么,他只是在我们摘香椿时全程相帮着我们拽树梢,勾树枝,摘香椿,出了不少力气。他这趟出门好像就是前来帮助我们摘香椿的。</p> <p>因为来年补栽一些,香椿树的长势就不一样了,有的窜得很高,有三、四层楼那样高,有的很纤弱很矮小,跟不到4岁的一诺妹妹那般高, 1米左右吧,弱不经风的样儿,就跟我的宝贝小外孙女一诺妹妹一个样。很显然,这纯粹是不等闲的春意闹的!小香椿树梢上也顶着那么好看的一簇绿,甫一走进这片香椿树林,一诺妹妹就专心地摘着这一簇绿,正好与她的身高一般高,真正的举手之劳,她专注着这些小树,对于旁边那些大树上的许多绿,那是大人们操心的,她根本够不着,她即便想关注一下也要仰头去看,她不会去做这个徒劳无功的事,妹妹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大人的忙,上心不上心都是一个样,况且,小树这儿一棵,那儿又一棵,她摘香椿的那个欢喜劲儿,要不是太忙,她都想踮起小脚边打节拍边唱歌了,她指着一棵树上的果实问我:“爷爷,这个是香椿么?”</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小淘宝在练琴)</span></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2020年3月28日傍晚,小淘宝学会骑自行车)</span></p> <p>我赶紧告诉她:“这个不是,不要摘;那个芽儿又太小了,也不要摘好吧!”</p><p>可是,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有时想阻止她都来不及,她的小手比我的动作还要快。</p><p>我当然更要顾及到她的安全,提醒她要当心脚下的荆棘,不能让哪怕小小的一根刺头划破她的小手小脸。</p><p>我听到她还嘟囔一句:“这个路也太难走了吧!”</p> <p>年长两岁的姐姐淘宝当然不想跟她妹妹一般“见识”,淘宝总是跟在大人后面,手里拿着布袋子和捞鱼的网兜子,随时接收大人们采摘的香椿芽,兴趣也不是一般的浓厚。</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小淘宝跳芭蕾舞)</span></p> <p>香椿芽是美味,人人都知道的,尤其是才长出一簇绿的新芽儿,做出的菜简直是清香的一碟春意,所以价钱也贵,能卖到三、四十元一斤。我没打算搜罗一些歌吟香椿芽的美诗文来为此篇装扮春意,正所谓钓鱼者非鱼而在于垂钓之乐也,摘香椿的人亦不在香椿而在于摘之乐也。</p> <p>记得去岁春天我们也曾回老家摘了香椿来,甫一回到合肥,便用橡皮筋一束束捆好,叫上小姐妹俩到丁香小区门口去叫卖,是为锻炼她们的口才和胆量,也算是一次社会实践吧,并不在意卖了多少束香椿和挣了多少钱,最为可乐之处是她们小小年纪,既不识钱票更不懂斤两,面前的盆子里竖着码放着绿绿的香椿芽儿,她们只是懵懵懂懂地坐在路边小凳子上卖力的叫卖:</p><p>“卖香椿头卖香椿头两块钱一把……”</p><p>至今那脆生生的叫卖声仍然清晰地回荡在我耳边。</p> <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2018年9月在新加坡动物园看动物表演)</span></p> <p>尽管无情的时光会静静的流逝,我们每个人都回不到咋天。但那曾经的感动、曾经的温馨会默默陪伴着寂寞的你我,默默温暖着俗世的苍凉!</p> <p>摘香椿这出精彩剧情终于落下了帷幕,我们准备顺原路返回,贤明大哥又热心地为我们指出另一条好走的路,果然,比来时的路要平坦的多,脚下少了坡坎沟壑,少了荆棘藤蔓,少了泥块坷垃。来时的路,对于稚嫩的小姐妹俩来说,那或上或下的攀爬几多艰难,不是干脆滑跌倒了,就是趔趔趄趄颤颤微微的,真是步步惊心,很让跟在她们后面的我捏了一把汗。幸好,她们的姑奶奶相伴左右,在为她们保驾护航,不是扶这个,就是拽这个。妹妹一开始也蛮坚强的,不让姑奶奶抱她,及至走到陡坡上,站都站不稳了,选择上或者下都很紧张时,才肯把小手伸给姑奶奶……</p> <p>(故乡许葛村的早晨)</p> <p>妹妹一诺刚刚出生,姑奶奶就应约赶到合肥去,相帮着外婆照顾姐妹俩,将近两年的时光,朝夕相处,她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自不待言。平时,小姐妹俩都很黏我妹妹小霞,把姑奶奶喊的雪口甜。就拿这次回乡吧,不是年又不是节的,疫情还没完全解除,一听说要去看姑奶奶,两个小姑娘就欢呼雀跃,拍掌叫好,就一直念叨着这个许诺了,别的事儿好像都不是个事儿了!</p> <p>这趟回到故乡,小姐妹俩还拿到了姑奶奶给的压岁钱,尽管时间稍微晚了一些。甚至姑奶奶的老公公也给两姐妹发了红包,这样的礼遇,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获得的!</p><p>姑奶奶还为她们理了新发型,作为专业理发师,姑奶奶的理发手艺那是棒棒哒!她为姐姐修齐了额头的刘海,把妹妹蓬松的头发修成了漂亮的蘑菇头。</p><p>这样一来,小姐妹俩就不是一般的焕然一新了,简直就是心花怒放了!</p> <p>我们走着走着,姑奶奶发现了全身长刺的“强巴刺头”,这是俗名,我不知它的学名叫啥,一种可以食用的野生植物茎杆,就弯腰摘了几根,停下步子在手上剥,剥开强巴刺头嫩绿的皮,露出翡翠般细长的茎杆,这也是我们童年时代吃过的“野味”,童年的美食。</p><p>我看着姐妹俩围在她们姑奶奶身边,都抬头踮脚,满心期待着,她们显然都没有吃过,那份好奇心就特别强烈,姑奶奶掐断剥皮的茎杆递给她们,姐妹俩分着吃,吃的津津有味……这个画面,再一次映入我的眼帘,映入我的心坎!</p><p>是为记。……</p><p>&nbsp;</p><p>(记于2020年3月23日)</p><p>&nbs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