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3):拉大锯

杰子

<h5><font color="#1564fa"> 《 拉大锯》儿歌视频</font></h5> <p class="ql-block">“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妈也去,爹也去。接姑娘,请女婿,小外孙子也要去。拉大锯,扯大锯,你过来,我过去。” 呵呵,三字经似的,好记又好唱,听上去,一股浓浓的童年味道不由自主从心底弥散。 可是,真正的拉大锯并不像歌声里唱的那么惬意舒心,乐活由兴。</p> <p class="ql-block">拉大锯,对而今的年轻人来说,几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但在七十年代前,那是司空见惯了的,尤其是农家的孩子,不仅不会感到陌生,简直比熟悉自己的掌纹,还要熟悉。拉大锯其实就是手工剖原木。把原木锯割成所需要的板材,当然也包括把板材破解成方木。拉大锯是做木匠活儿最基础的技能之一。在过去相当一段时间里,偏远的乡村盘圆电锯或带锯没有条件安装,尤其是在经济欠发达的鲁西地区,破解木料主要还是依赖人工拉大锯。</p><p class="ql-block">1974年,我下乡到东平县沙河站公社前河崖村当木工,在那个年代,拉架锯在农村比较普遍,通常破解二三十公分的小原木,用的是架子锯,也是我们常见的木框结构的“工”字锯,但用大锯解直径50公分以上的原木却很少见。大锯一头宽约30公分,一头窄约20公分,3米多长,重量有十几公斤,必须是两人上下对拉。</p> <h5><font color="#1564fa"> 架子锯解原木的情景</font></h5> <p class="ql-block">拉大锯是一项既危险又十分劳累的的活儿。闯过关东的人,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就是四大累:拉大锯,和大泥,睡大炕,扛大树。拉大锯排名第一。体格强壮的东北大汉想赚大钱都学着拉大锯,有的人累得吐血,初学时手臂肿得举不起来,有的人就更奇怪了,落下一个不论何时何地像宾努亲王一样不断甩头的怪毛病。</p><p class="ql-block">我的师傅叫吴绪贞,我们都叫他绪贞叔,小50的年纪,60年代闯过关东,是拉大锯的老把式。瘦瘦的,中等个但很精悍,饱经风霜的脸布满皱纹,讲话慢声细语显得很慈祥、幽默。经常随手从身边的小荷包里弄出一小纸片,撮一点焦黄的“关东”土烟叶,经常卷一卷递给我说:“尝尝这个。”此烟前粗后细形同喇叭,猛抽一口很“过瘾”:冲、呛、臭、辣,比阿尔巴尼亚香烟的呛人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p> <h5><font color="#1564fa"> 大锯实物照片</font></h5> <h1>起初,绪贞叔给我讲了许多拉大锯的道理:“学木匠,得先学拉大锯。百日斧子千日锛,大锯只需一清晨。木匠活中,最好学的是拉大锯”。“学木匠要先拉三年大锯,你知道为啥?不是说拉三年才能学会,是三年中让你悟两个理:一是懂得两人配合才能完成一件事,不论干啥事,要讲究合作;二是磨磨性子,干事不图虚,要脚踏实地,一心一意。这个理悟通了,即使这辈子你不干木匠,干啥也能干好。”</h1><h1>&nbsp; &nbsp; “拉锯拉锯,你来我去。虽说简单,但真正拉好,也不是易事。拉大锯重要的是两手端平锯,拉锯和送锯用力适度。 如果工具给力,又兼两个拉大锯的人配合得好,一天也可以拉出十几块平整光洁的木板来,当然也根据木料的质地不同而异。”</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真没想到,在平平常常的拉大锯上,绪贞叔还讲出了这么多的道理。当然,那时我还不完全懂,等我走上了社会,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坎坎坷坷以后,回过头再回味一下绪贞叔的话,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干工作,做事业,还有做人,我何尝不是像拉大锯那样,目不斜视,照着墨线,一锯一锯地“拉”呢!</p><p class="ql-block">拉大锯,首先要把树皮一一剥掉。将五六米长,六七十公分粗的大原木锯截成所需要的长度,然后在光滑的树干上用墨斗弹出墨线。“绷线”时,一个人拉动墨绳头,一人用木片按住墨斗内的绳子,一人一头,这样拉动、延伸着,并依照要锯的木板的薄厚,将墨绳绷紧,一人提起墨绳,轻轻一松,木头上就有了绷出的墨迹。打好这一面,再翻转过来打另一面墨线儿,以此作为锯路。绪贞叔说:“线打一口气,否则走偏,墨线打在木头上就成了规矩,拉锯就得照着墨线走,凡事都要按着规矩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p> <h5><font color="#1564fa"> 用大锯破解木料的情景</font></h5> <h1><br></h1><p class="ql-block">最后,木工组的老少爷们齐上阵,再用绳子把木料拉到一人多高的木架子上,并且要用铁扒钉将原木固定好,使其绝对稳固。完成上述准备工作后才能开锯。通常绪贞叔站在原木上面脸朝下拉上锯,我在原木下面仰面朝天拉下锯,两人共执一把大锯上下拉动。即使寒冬腊月天,大雪飞扬,拉起锯来也会脱掉棉衣,穿单布衫,且还大汗淋漓。其它直接赤裸上阵,我们光着铜色的脊背,汗水淌下,地面一小片竟然像落了雨水般潮湿。</p><p class="ql-block">夕阳下,远远望去,在农作物的衬托下,两光膀子大汉奋力挣扎把大木锯得哗哗作响。原始,落后,野蛮,强健交织在一起,就像中世纪的堂吉诃德举矛拍马冲向大风车一样。</p> <p class="ql-block">每天早上出工前,绪贞叔早早地把大锯收拾得锋利无比,拉锯时他从不讲话,但他的锯就像会说话一样指挥着我的节奏。上举、下拉、用力、推进等等。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总是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停下来,喝两大碗放盐的水,抽一根喇叭关东烟。</p><p class="ql-block">呼吸着农村田野清甜的空气,闻着幽幽的木香味,拉着锯我只管1、2、3、4、5 …… 的数下去,汗水不断地向外涌就象洗桑拿浴一样酣畅淋漓。绪贞叔高兴时会哼唱东北小调。好像是:两口子抽大烟,转进了小巷子什么的。他摇头晃脑乐在其中,我傻呆呆听不明白。他更乐了……&nbsp;</p> <p class="ql-block">后来,拉大锯的活被我和一个叫史建国的知青“承包”了,我也成了“师傅”拉上锯,并且我还掌握了“砸尖描钩”的伐锯技术,在方圆十里八乡也小有名气。原先我拉下锯,总感到拉大锯是粗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两人各托锯把,把锯条对准圆树咕噜子打好的线上,一来一往地拉,凡有些气力的人都会,其实并非如此。&nbsp;</p><p class="ql-block">刚开始那阵子,不知为什么,大锯不仅不听使唤,而且拉起来比拉大车还吃力,双方为了锯口不跑线,他往这拧,我就往那拽,不是我训斥他不会拉,就是他批评我没掌好舵跑线了。&nbsp;</p> <h5><font color="#1564fa">这个大锯已经使用很多年了,锯片己用的“变”窄了</font></h5> <p class="ql-block">在绪贞叔的调教下我也逐渐悟出拉锯的技巧。 拉大锯,需要两人一上一下默契配合,锯要拉得平、走得直,还要相互送力借力。站在原木上面的人要用力往下送锯,下面的人坐在地上或站立,都要用力往下拉。然后上面的人再往上拉,下面的人跟着往上送锯,一上一下,反反复复,要有节奏感。拉熟练了的人,拉着锯并不觉得累,因为有稍微的停顿,就像唱歌的有个空板,能够换口气,有个喘息的机会。拉锯也是一样,你可别小看这短暂的一个停顿,这个停顿累积起来的时间还是很可观的,它有效地缓解了操作者的劳动强度。两个会干的人在一起,姿势是用力的,声音是轻快的。闻着新放的木材散发的特有清香味,心情始终是轻松愉悦的。</p> <h5><span style="color: rgb(21, 100, 250);">这种架子锯通常是两个人拉,一个拉下面早“跑锯“了</span></h5><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童谣中所唱的“拉大锯,扯大锯,风里来,雨里去……”就是这种劳作的写实。&nbsp;</p><p class="ql-block">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拉大锯解原木的操作场面,早已成了历史陈迹, 繁重的体力劳动渐渐被机械化的带锯替代,这是值得庆幸和欣慰的。我们今天记述往日陈旧、落后的生产方式,绝不是嘲笑前人,而是为了不忘走过来的历程,激励今人奋发进取,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这是拉大锯破解原木的视频。</span></h5> <h3>  注:美篇中图片、视频圴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