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詩品·高古】三千弱水，娑婆一栗浮飄

李立方（桂竹逸士）

望海潮·何處咽聲簫？詞/李立方 太虛無際，銀河碧落，無終無始空寥。星海宇寰，三千弱水，娑婆一栗浮飄。乘鶴九天遙。自在無心去，出岫雲高。俯瞰人間，蜉蝣天地暮朝朝。 江山代有風騷。盼留名萬古，雄傑英豪。因雪白頭，青山亦老，山長水遠迢迢。一念動心潮。漣漪輕泛起，駭浪驚濤。莞爾滄浪漁唱，何處咽聲簫？ 中國傳統文學藝術審美觀念中，「高古」不僅是崇尚復古的「古意」，又或是追求一種古雅的趣味，而是在探索永恆時空的無限性中，追尋生命的本真。「高古」的詩境和風格，是中國傳統古典文學藝術的精髓。「高」指空間的無限，空間的超越，「古」指時間的無限，時間的超越。空寥寂寞，無始，無時，無終，無形，無聲……。在中國詩歌的時空意象中，中國詩人們的時空感，是不會被常人認為的時間和空間概念所束縛，甚至沒有遠近、大小、古今、快慢……等等時空境相的分別。 在中國詩歌的高古意象中，人的精神和靈魂是可以超越時空的限制，心靈上的自由可以使人達到一種物我兩忘的高蹈境界。正如古人曰「高蹈乎八荒之表，而抗心乎千秋之間」。詩人們從有限的時空之歷史長河的奔騰與沈澱的有限之變化中，探索和領悟永恆的無限。把空間的大小和遠近，時間的靜止和流逝交融在一起，任意把時間和空間凝縮與延伸。宇宙星空、萬里江山可以是咫尺之距，俯仰古今、浮生百年也可以是彈指一揮間。 中國詩歌的王國是一個完全不同於現實世界的樂土，詩人們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在這裡他們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詩人們以大自然時間的永恆和宇宙廣闊空間的無限來反思和探討人生價值，來觀察和感悟生死的輪回、時間的流逝、生命的短暂、人生的無常等現象的象微意義。他們從人生短暫虛幻、成敗得失而相對的超然世外的曠達、自然宇宙的永恆存在中，尋找深刻的人生哲理。盡情抒發他們的情感，創造無數雄闊壯美而又細緻感人的優秀詩篇。 在詩人的心境中，人心和天心合一，宇宙天地，大地山河都是「我」的心。心隨天地游，意共萬古長，詩心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在宇宙浩瀚星空，獨與天地精神往來，進入空靈寧靜的詩境。正是因為這些奇特的想象才成就了中國詩歌超凡的魅力。而中國詩人們就是有這樣的魄力，將自己的情感凌駕於天地之外，讓亙古不變的時空隨著自己的情感而變化。 中國文人藝術家常懷「高古」心，比如中國山水畫，林木需蒼古，古乾虯曲，古藤纏繞，古木參天，山石需奇頑，山體需古潤，寺觀需蒼松相伴，山徑需蒼苔點點，曲徑通幽，古意盎然……。比如中國古典園林中，需有蒼古意境，妙在路回阜曲，蒼苔碧蘚，斑駁陸離，泉繞古坡，孤亭兀然，境絕荒邃，佛慧老樹，法華古梅……。比如中國書法中，古拙是最高的境界。中國詩歌中，高古為超凡脫俗，古淡天真的意境。 古代詩人認為「詩不高古猶無詩」，嚴羽的《滄浪詩話》論「詩之九品」，第一為高，第二為古；《詩家一指》論前代詩曰「晉漢高古，盛唐風流」；張彥遠的《法書要錄」雲「超然出眾曰高，除去常情曰古」。比如李白的《宣城青溪》「青溪勝桐廬，水木有佳色。山貌日高古，石容天傾側。彩鳥昔未名，白猿初相識。不見同懷人，對之空嘆息。」；白居易的《與元九書》「以淵明之高古，偏於於田園」；黃庭堅的《題馬當山魚望亭四首右陸魯望》「笠澤道人高古，文章白髮蕭條。欲問勒銘遺墨，應書水府鮫綃。」；比如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等等。 二十四詩品 · 高古唐·司空圖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蹤。月出東鬥，好風相從。太華夜碧，人聞清鐘。虛佇神素，脫然畦封。黃唐在獨，落落玄宗。 那有道的人乘風而行，手托著一束芙蓉。經歷了塵世劫難之後，只留下縹緲空虛的蹤影。月亮從東方升起，和風也有意伴從。華山的夜空碧藍而寧靜，人們傾聽著清新的鐘聲。作家保持這樣質樸的感情，超脫世俗陳舊的習性。嚮往遠世寄託雅致的意趣，孤傲自賞高古的詩風。以真人形象表現高邁、亙久這兩方面的特點；以寄心於太古、風神超乎世俗規範；以高雅遠韻的詩文意境，概括了「高古」超脫世俗的與自然同化的精神境界。 明月在夜間從東海升起，拂曉於西天雲海隱沒，如此循環往復，萬里清輝普照人間，伴隨著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人們。悠悠萬世，詩人們對那無限時空里的奇跡，大有神往與迷惑交馳之感。這亙古如斯的一輪明月，究竟是從何時就有的呢？有多少人想要飛升到月宮中，以求長生不老……。 詩人們認為時間不斷流逝且一去不復返，而人生是短暫有限的，這樣的一種時間意識的意象，使詩人們感到悲哀的同時，也成了歷代詩人們創作靈感的源泉。 早在中國詩歌的源頭《詩經》中，詩人們已經具有了強列的時間流逝之感，宣稱要及時行樂。他們唱道：「今者不樂，逝者其耋」，「今者不樂，逝者其亡」（《秦風·車鄰》），「今我不樂，日月其除」，「今我不樂，日月其邁」（《唐風·蟋蟀》）。《詩經》中的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之所以讓人潸然淚下也正是因為時間的交織。當年出征之日和今還之日的情景依次出現在面前，就好像一幅畫，前半幅是春風駘蕩，後半幅是漫天飛雪，實際上已經隔了幾十年。 詩人們感慨在無情的時間之流中，時間會帶來迅速的衰老和死亡的意象，人生如朝露，青春如曇花一現般的短暫，轉𣊬即逝。 在《楚辭》中，詩人們對時間不斷流逝，感到憂慮和悲傷「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曹操的《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的《善哉行》「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曹植的《贈白馬王彪》「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張華的《輕薄篇》「人生若浮寄，年時忽蹉跎。促促朝露期，榮樂遽幾何？念此腸中悲，涕下自滂沱」……等等。 比如杜牧的《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閣下宛溪夾溪居人》「六朝文物草連空，天淡雲閒今古同。鳥去鳥來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惆悵無日見範蠡，參差煙樹五湖東。」這首詩被古人稱為極奇，詩人表現風土之時，引入悠久的時間意識的意象，文物芳草，藍天白雲，既是詩人眼前所見，又是聯結到遙遠的過去；詩人表現風情之時，引入了廣闊的空間意識的意象，鳥去鳥來，人歌人哭，既是詩人親身經歷，又是在廣闊的自然背景上發生的。時空意識的意象引入，使此詩產生一種極奇異的感受。所有描寫都基於詩人個人經驗，但是整體效果卻具有普遍的現象的感受。 又比如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首詩之所以成為千古絕唱，是詩人集中體現了中國詩歌這種將個人經驗置於時空背景上來表現的特點。時空背景的意象構成了個人經驗的歷史長河，在這個歷史長河中，個人經驗是自己本身，又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滴水。 時間也會帶來無常的變化，表現過去的青春和榮耀對比現在的衰老和衰敗的意象。漢代詩人在《冉冉孤生竹》中唱道「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釆，將隨秋草萎」；《長歌行》「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杜秋娘在《金縷衣》中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些詩歌都是珍惜青春年華，珍惜年輕時光的及時之時間意識的意象。 時間也是會表現過去的幸福對比現在的不幸的意象，曾經有過美好的時光，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過去的相聚對比現在的別離。 比如《古別詩》「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昔者長相近，邈若胡與秦」。 時間會表現過去的成功對比現在的失敗的意象。 比如項羽的《垓下歌》「力撥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過去的不可一世，因了「時不利」，而轉變為英雄末路。 時間也會表現為過去的友誼、恩愛對比現在的背棄的意象。 《明月皎夜光》「昔我同門友，高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過去的熱誠對比現在的冷落……等等。 時間流逝的悲哀意象，讓詩人們懷念逝去的青春年華，懷念過去美好的時光，痛惜時間的流逝，感嘆生命的無常。比如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洛陽女兒好顏色，坐見落花長嘆息。今天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誰復在」；杜牧一邊看著砌下盛開的梨花，一邊感嘆「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闌乾」；蘇軾快樂地中秋賞月時，產生了「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當他意識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賞月的良宵很快過去，他的快樂又參入了苦澀的味道，同時，詩人又產生了加倍珍惜的感覺。這種無可奈何的悲衰令人們產生對生活的脆弱感以及對未來的不安和迷惘，又恰是詩人們的作品感動人心的魅力所在。 詩人們以其深刻體會時間的本質，感悟生活中的無常，因此，產生了珍惜當下快樂的同時，保持智者的冷靜之人生態度。 中國詩人喜歡懷古，對歷史意識特別強烈，中國詩歌中一些出色的懷古詩，便正是通過自然與歷史的尖銳對照，來表現對於歷史一去不復返的悲哀。 韋莊的《七絕 · 金陵圖》「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對於幾百年以後的詩人來說，曾經有過的六朝宛如夢境一般，已杳無蹤影，只有堤上的柳樹每到春天依舊吐綠。 比如杜牧的《七絕 · 金谷園》「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六朝的繁華往事早已煙消雲散，而在那演出過歷史悲劇的舊址上，只有自然景物還是一如往昔。 詩人把歷史與自然相比，感到悲哀，歷史的一去不復性，也成了人生的一去不復性，反之，對人生感到無常的悲哀沿升到對歷史的無常感到悲哀。 詩人們認為自然因為其「無情」而能循環無巳，人類因為其「有情」而轉瞬即逝。李賀的「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便正典型地反映了這種看法。比如張泌的《寄人》「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儘管詩人寫的是個人經驗，但與歷史意識相通，曾經有過的戀情已像春夢一般了無跡，現實中能感受到的只剩下自然景物。 一般歷史常識或歷史學家的歷史意識，歷史往往是王道霸業和文治武功等歷史的榮華的記錄。而詩人的歷史意識是以時間和人生意識來看待，歷史上曾經顯赫一時的榮華都將因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歷代王朝的榮華又何嘗不也是如此呢？ 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完成了滅吳霸業，但這在一千多年後的李白看來，只不過是一件如煙往事罷了。「越王勾踐破吳歸，義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唯有鷓鴣飛。」《越中覽古》。 比如劉禹錫的《七絕· 烏衣巷》「朱譽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詩中的「烏衣巷」是當時金陵東南的一條街巷。這是一個很古老的地名，相傳三國時吳國守衛石頭城（即金陵）的軍隊常駐紮此地，兵士多穿烏衣，「烏衣巷」的名字便由此得來。烏衣巷在秦淮河南，離朱雀橋也不遠。朱雀橋，是秦淮河上的一座浮橋，東晉時叫「朱雀航」，面對金陵城的城門朱雀門。東晉時江南巨族都居住在朱雀門外。而當時不可一世的豪門世族王導、謝安的宅第便在烏衣巷。 六朝以來，石頭城一直為六朝故都，歷史上金粉樓台曾極一時之盛，當時的王導、謝安等世族富甲天下，煊赫的氣勢，豪華的宅第亦可以想見。但這一切均隨六朝的滅亡，成為過眼雲煙，六朝故地、王謝舊址已一片荒涼。 詩人自眼前實境寫起：只見昔日冠蓋如雲的麻雀橋，今日已十分冷落，只有橋邊的野草野花長得十分旺盛；在烏衣巷昔日王謝煊赫的宅第的廢墟上，如今建起了許多平民的住宅，沐浴在一片春日夕陽的斜暉里；只有那不解人間滄桑和詩人心中悲苦的燕子，仍在人們眼前翻飛不停，它不知道如今只能在平民百姓家做窩了。這中間野花野草的茂盛，夕陽的燦爛、燕子的忙碌與無知都成了強烈的反襯與諷刺，不知不覺便把讀者引入對歷史的沈思。 首先浮現在讀者腦際的應是通過朱雀橋、烏衣巷這些歷史舊址引起的對昔日六朝國都金粉樓台和王謝府第的極盛一時的聯想；接著通過昔日繁華與今日荒涼的強烈反差，又形成對歷史淪桑的一種感悟。而當詩人用這種洞察歷史興衰的眼興描寫歷史陳跡時，他發現今日的大唐帝國正步六朝歷史後塵而去。 劉禹錫曾和柳宗元等一批愛國志士，積極贊助王叔文的政治革新運動，但革新失敗，牽連坐罪，被貶為朗州司馬，後又展轉連州、夔州、和州等地。越接觸現實，越深入百姓，越覺得唐代社會問題的嚴重，越有一種大廈將傾的預感，越有一種舉世皆醉我獨醒的孤獨與焦灼，越有一種報國無門的痛苦。這首詩便是在這種複雜的情感背景上寫成。顯然它是一首警世之作，詩人發思古之幽情全是為著現在。這首詩的意境結構十分明顯。除了夕陽黃昏，春燕翻飛於六朝荒涼舊址的畫面是實境外，其餘對六朝繁華景象的聯想、對歷史變化的洞察與領悟、對現實的聯想與對比、對大唐社稷的擔憂以及詩人忠貞正直的形象和無邊的思緒等等，均在虛境之中。詩人從描繪展現眼前的荒涼的實境，開拓審美想象的時空歷史的虛境，意境深遠，令人回味無窮。 李白的《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先從一個美麗的神話開始。傳說秦穆公時，簫史善吹簫。每吹則白鶴孔雀翩翩而至。穆公就把自己的女兒弄玉嫁給他。簫史教弄玉吹簫作風鳴，結果連鳳凰也飛來了。穆公高興，便築起高高的鳳台，讓他們夫妻在上面吹奏，不想他們雙雙卻乘著鳳凰飛走了。 這個美麗的神話很能勾起人們對極盛一時的回憶。但轉眼世事滄桑、秦夢殘破，只有秦樓的夜月、灞陵的煙柳依舊，但已成為人們傷心離別的象徵了。 讀到這裡，一種歷史變遷的悲涼撲面襲來。 然而，歷史的悲劇卻是一再重演的。詞的下闕，又濃縮了兩個朝代的滄桑變化。樂游原，秋高氣爽，是一個多麼值得暢遊的好地方呀，但昔日冠蓋如雲的盛況哪裡去了呢？曾經是車水馬龍的咸陽古道啊，如今已是音塵杳然了，只有那西下的一抹殘陽，投照在漢朝皇家的陵墓上，分外顯得蒼涼。這首詞長吟遠慕，氣勢博大，意境蒼涼沈鬱。其中的情韻太豐富了。 有歷史的與現實的，神話的與人世的，目睹的與遐想的，清麗的與哀婉的，蒼涼的與悲愴的，憂傷的與焦灼的，柔情的與思考的等等美的韻致再和以簫聲柳色，伴以西風晚霞，誰能道盡其中的情韻？ 歷史上的榮華之虛妄，不正暗示現實人生中榮華之虛妄嗎？「後之視今，亦由今之視昔」《蘭亭序》的王羲之的這句充滿歷史與時間意識的名言概括之。 詩人們試圖在時空之歷史長河的奔騰與沈澱中探索永恆的價值，在成敗得失之間尋找深刻的人生哲理。他們在時、空、人、事之間的感悟中，痛苦而清醒地認識到，在歷史的洪流中，無論是歷代興亡之感，還是人生沈浮之慨，逝者如斯，誰也留不住時光的腳步。 所有的王道霸業、豐功偉績，榮華富貴……，到頭來只不過成了人們閒談的談資笑料以及詩人筆下的素材。與人生短暫虛幻相對的是超然世外的曠達和自然宇宙的永恆存在。 楊慎的《臨江仙 · 滾滾長江東逝水》「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詩人通過歷史現象詠嘆宇宙永恆、江水不息、青山常在，而一代代英雄人物卻無一不是轉瞬即逝。千古風流人物，無論是非成敗，一樣在歷史的長河中被淘盡，唯有青山綠水永恆存在。以一去不復返的江水比喻歷史的進程，用後浪推前浪來比喻英雄叱吒風雲的豐功偉績。然而這一切終將被歷史的長河帶走。讀者在品味這首詞的同時，彷彿感到那奔騰而去的不是滾滾長江之水，而是無情的歷史；彷彿傾聽到一聲歷史的嘆息，於是，在嘆息中尋找生命永恆的價值。 人的精神和靈魂是可以超越時空的限制，心靈上的自由可以使人達到一種物我兩忘的高蹈境界。詩歌中的時空作為詩人主觀情感上的延伸，有時候是會出現四時之外，剎那永恆的狀態。時空的凝結、擴展、組合、錯位、轉換也就不足為奇了，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主觀情感的變化。 中國詩歌的美學特徵，大美總在於大悲，詩人們都在表達詩歌中一個永恆的主題，悲嘆人生短暫，時不我待，感慨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們在時間流逝面前的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孔丘站在奔流不息的江河前生出了「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無奈，李白在《將進酒》中說：「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既然時間的流逝是自然定律無法改變，那就只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白的《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詩人對生命和人生的深刻思考，不只是停留在一般意義上的對時光匆匆流逝及人生短暫的哀嘆惋惜，而是在更高層面關注著自我存在的價值。任何人都不過是歷史長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土，區別只在於每個人在這條道路上留下足跡的不同深淺。 曹操把其感嘆和憂思濃縮在一滴朝露上「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那麼李白則是將之寄託於江海「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以黃河之水一去不復返喻人生易逝，以黃河的永恆形容生命的渺小脆弱，悲嘆人生苦短，將人生由青春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之事，把原本就短暫的人生寫的得更為短暫。 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縱橫捭闔，詩人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沈著，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其根源就在於詩人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湧的郁怒情緒。強烈的自信以及狂傲不羈的處世態度是李白極具個性的一面。「天生我才必有用」，天授我才，必定對國家社會有價值。 敢自許「天生我才」，放眼古今，惟李白一人而已。這種狂傲不羈源自強烈的自信，而這種自信乃是大唐帝國的文化心理，是華夏子孫的民族性格。 李白認為獲得表現自己施展才華的機會是天命所歸。因此他敢在天子面前撒狂，敢叫高力士提鞋，更不在乎鐘鼓饌玉，千金散盡。他始終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獨立個體，才華故然天授，也是其安身立命之本，是其狂放不羈的憑靠，但這也成為李白的一個悲劇性格因素。當自我實現的強烈需求沒有得到及時滿足或是根本就未能得到滿足時，矛盾和痛苦也就產生。需求越強烈，矛盾越深，痛苦愈深。李白希望在政治上有所作為，儘管才高八斗卻難以如願。上層官僚的排擠和打壓使得他不得不遠離政治。李白感到很意外，「惟才是用」的政策之外，原來還有另一股力量在左右。 心理上承受著來自現實厚重的壓抑感，迫使他作出了強烈的反彈，即承襲魏晉之風，以一種獨特方式來表達對現實的憤嫉和不滿。以喝酒來排遣內心的壓抑和苦悶，暫時忘卻政治人生的失敗，在醉眼朦朧中縱聲放歌，恢復本真性情，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和超脫。 李白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自然與當時的酒文化有關，但他嗜酒如命甚至不要命，則是因為其個人遭遇。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李白一生與酒相隨，借酒澆愁，恃才放狂，笑傲江湖，他縱酒任性，揮灑文字，慷慨豪邁，自我麻醉，實際上是由於他對現實的絕望，也是對現實政治的強有力的嘲弄與諷刺。 李白追求精神生活，藐視庸俗的物欲和感觀刺激。寧願長醉而不願清醒，因為所見皆俗物，不堪入目：權奸當道，能才委屈，宮廷聲色犬馬，歌舞昇平，只顧追求享樂。李白鄙視這樣的生活，自然不能與此類人同道。他有種曲高和寡的孤獨感，一方面蔑視官僚們的庸俗，一方面對自己沒有施展抱負的機會又無可奈何。 他自比聖賢，志頗清高，既與俗人不能共舞，從古聖賢那裡倒可覓得知音。李白是寂寞的，但他又難忍寂寞，所以便學陳王曹植斗酒十千，不作聖賢作酒仙。即便如此，他仍至始至終在出世入世間痛苦徘徊。入世不得也不甘放棄，心中仍有期待；出世也難，求仙訪道終成空，名山大川走遍也不能徹底脫離俗世。 詩人們認為自然河流的時空意象一方面可以象徵時間的流逝，另一方面又可以象徵自然的永恆，江水則同時顯示了無窮無盡的永恆性與不斷流逝性的雙重象徵性。與人類的英雄相比，大江是永恆的，就其奔流不息而言，又是變動與時光一去不返的時空意象的象徵。有時候同時以這兩方面，顯示其對人生短暫无常的象徵性。 蘇軾的《念奴嬌 · 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這首詞通篇氣象磅礡，格調雄渾，境界宏大，氣勢足與「黃河之水天上來」相侔，詞境壯闊，在空間上與時間上都得到極度拓展。 從滾滾東流的長江著筆，將歷史長河中極為廣闊而悠久的時間與空間的距離緊縮集中到千古風流人物、雄奇險峻的古戰場、無數的英雄豪傑，江山、歷史、人物一齊湧出，將浩蕩江流與千古人事並收筆下，組成一個極為遼闊悠久的時空背景，以萬古心胸引出懷古思緒，通古今而觀之的氣度。 作者帶著讀者的靈魂一起到遠古遊歷一番，帶進一個奔馬轟雷、驚心動魄的奇險境界，陡峭的山崖散亂地高插雲霄，洶湧的駭浪猛烈地搏擊著江岸，滔滔的江流捲起千萬堆澎湃的雪浪。使人看到江山形勝，大江的洶湧奔騰，見到英雄偉績，風流人物的卓犖氣概，心胸為之開闊，精神為之振奮。同時更可體味到作者兀立江岸憑吊勝地才人所誘發的起伏激蕩的憂憤的情懷。 從懷古歸到傷己，思自己歷遭之人生挫折，不能建功立業，壯心殆盡，自嘆「人生如夢」，舉杯同江上清風、山間明月一醉銷愁了。然而作者是參破世間寵辱的智者。他把自己和千古風流人物都放在整個江山歷史之中進行觀照。既然千古風流人物也難免被大浪淘盡，則一己之榮辱窮達復何足悲嘆！轉而以曠達之心關注歷史和人生，让精神获得自由。 其同期所作的《赤壁賦》於此說得更為清晰明斷：「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也。」 中國詩人視人生為自然的一部分，人與自然共生，共同遵循著大自然規律，個人生命的短暫易逝與大自然的循環永恆的時空意象，形成鮮明對比。詩人對於自然具有永恆循環性，而人生則是短暫易逝的時間對比意識，感到痛苦而又無可奈何的情感貫穿了整個中國詩歌的歷史。 李白的《把酒問月·故人賈淳令予問之》中，這種對比在人生和明月之間展開。詩人在時間和空間的主觀感受中，將明月與人生反復對照，表達了對宇宙和人生哲理的深層思索。其立意上承屈原的《天問》，下啓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李白的《把酒問月 · 故人賈淳令予問之》「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惟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悠悠萬世，詩人們對那無限時空里的奇跡，大有神往與迷惑交馳之感。這亙古如斯的一輪明月，究竟是從何時就有的呢？有多少人想要飛升到月宮中，以求長生不老，但都沒能實現。 明月在夜間從東海升起，拂曉於西天雲海隱沒，如此循環往復，萬里清輝普照人間，伴隨著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人們。 詩人面對宇宙的遐想又引起一番人生哲理探求，感慨明月長在而人生短暫。今月古月實為一個，而今人古人則不斷更迭。說「今人不見古時月」，亦意味「古人不見今時月」；說「今月曾經照古人」，亦意味「古月依然照今人」。古人今人何止恆河沙數，然而他們見到的明月則亙古如斯。 李白的《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 / 春夜宴桃李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李白說天地是世間萬物賴以寄存的旅捨，光陰歲月不過是千年百代的匆匆過客。飄浮不定的人生如同夢幻一般，盡情歡樂能有幾時呢？ 在一個春夜裡，作者和堂兄弟們聚會在桃花園。天空高懸一輪皎潔的明月，銀輝輕輕瀉下。輕柔的春風送來桃李的芬芳，大家飲酒吟詩暢敘天倫，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時辰啊！他展開長兄的寬廣胸懷，把人生的寵辱浮沈輕輕揮去，吐納借酒放歌的豪情。在這個歡暢的時候，正適合作者吟出雅逸的詩篇。他的「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和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有相似的豪邁之處，更能表現出李白特有的那種高傲蔑俗。李白感嘆天地廣大，光陰易逝，人生短暫，歡樂甚少，作者的思緒像脫繮的野馬馳騁與浩瀚廣袤的時間和空間之中，表達出他瀟灑出塵，超凡脫俗的風度。抒發了李白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的歡快心情，也顯示了作者俯仰古今的廣闊胸襟。 古人往往以為「神仙境界」就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所以詩人認為人們到了月宮，回過頭來看人世，就會看出「千年如走馬」的迅速變化了： 李賀的《夢天》「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玉輪軋露濕團光，鸞珮相逢桂香陌。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 詩中「黃塵清水」就是「滄海桑田」，「三山」原來有一段典故。葛洪的《神仙傳》記載說：仙女麻姑有一回對王方平說：「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向到蓬萊，水又淺於往日會時略半耳。豈將復為陵陸乎？」。詩人通過夢遊月宮，描寫天上仙境，天上眾多仙女在清幽的環境中，過著一種寧靜的生活。而俯視人間，時間是那樣短促，空間是那樣渺小，寄寓了詩人對人事滄桑的深沈感慨。 詩人們苦思時間易逝而人生短暫的問題解脫之道，認為借助人類文化的延續性，可以使自己的精神生命超越人生的生命之局限，而獲得更為長久的存在。這對於中國詩人有著強列的影響以及極具誘惑：詩人意識到人生的短暫易逝，所以更加迫切地將希望寄託於建立良好的名聲，如《回車駕言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 詩人們又或將希望寄託在建立功業，而獲得精神的不朽，如劉琨《重贈盧諶》「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時哉不我與，去乎若雲浮。」。 再是將希望寄託在詩歌創作，流芳百世，如杜甫《夢李白》「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詩人們希望使自己的精神生命超越人生之生命，即使不確定「榮名」的不朽性，一代又一代的詩人，仍然在生前孜孜不倦、嘔心瀝血地追求「榮名」。 中國詩歌的高古時空意象中，詩人們明確意識到人類生存於通向死亡的時間之流上，詩中呈現悲衰的意境，又正是中國詩歌歷久常新的魅力所在。詩人們意識到，就大自然的局部時間而言，每一刻都處於不斷變化過程之中，就大自然整體時間而言，則呈現出永恆循環的特性。人生和大自然相同，就每個人個體生命的時間而言，每一刻都處於從生到死的變化過程中，就人類整體生命的时間而言，則也是呈現出永恆循環的特性。 故而詩人們以「薪盡火傳」的表現方式，故葉已墜，新芽方萌；前哲已逝，新秀繼起，把人的個體生命的短暫消逝，昇華為人類整體生命的精神和宇宙天地永恆共存。人類整體的生命和大自然一樣生生不息，綿延不絕，永無盡期。因此詩人們留傳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優秀詩篇，打動了每一個後來的讀者，在每一次的閱讀過程，內心深處都產生同感共鳴。 以下乃自己在人生道路上參禪悟道過程中瞬間的心靈感悟，從而有感而發寫下「高古」詩意和風格的詩詞： 無題詩/ 李立方 太古不知年，千秋若等閑。無情流水逝，春去換朱顏。 忘言詩/李立方 落葉無聲鳥影飛，秋毫洞察預天機。分明世事如棋弈，勝負忘言夕照歸。 忘我詩/李立方 醉眼飛花零落時，身游夢境忘吾誰。蒼茫太古輪迴路，縱使相逢也不知。 綠珠詩/ 李立方 金谷蓬萊芳草園，梨花雨灑綠珠魂。只今惟有斜陽照，落葉荒台舊古痕。 窗月詩/ 李立方 猶記高朋滿座留，飛觴絲竹宴朱樓。只今惟有窗前月，長照悲歡離合愁。 蘭佩荷裳詩/ 李立方 清襟蘭佩芰荷裳，踏屐東山幽徑長。滿地白雲流似水，不知何處落花香？ 落雪聽禪詩 / 李立方 山靜不知年，天寒萬籟眠。龍潛滄海底，鶴唳白雲巔。一局仙棋下，千秋明月前。心空人坐忘，落雪臥聽禪。 荒寒詩/ 李立方 古道寂寥望闕台，鴉棲枯樹暮啼哀。斷崖飛瀑驚雷雨，野徑疏林滿碧苔。危石崢嶸冰雪冷，風濤蒼莽亂雲開。孤懷一種荒寒意，人負殘煙落日來。 峨眉不似舊時彎詩/ 李立方 無聲落葉滿空山，松鶴眠秋雲自閒。別有洞天煙裊裊，渾忘溪路水潺潺。山中七日須臾過，世上千年旦夕還。萬古寒潭明月照，峨眉不似舊時彎。 滄海桑田詩/ 李立方 落日穿林斜影照，千年石上綠苔痕。蘭芝香草無人識，玉樹仙桃靈性存。萬古長空飛咫尺，一朝風月立黃昏。麻姑不老如相問，滄海桑田幾世魂？ 嫦娥奔月詩/ 李立方 嫦娥奔月化飛仙，玉兔長生桂樹邊。獻壽蟠桃王母宴，金蟾吐寶鳳池前。三千芥子輪回夢，一柱沈香轉世煙。今日廣寒宮里問，人間天上是何年。 直教明月下西樓詩/李立方 年華似水向東流，霜染青絲化白頭。水月鏡花千古夢，嬋娟空照幾多愁。陰晴圓缺無常定，離合悲歡不住休。好是曉來朝日出，直教明月下西樓。 婆羅門引 · 登高望月詞/ 李立方 登高望月，不知魏晉竹林中。七賢是否相逢？一曲廣陵天籟，卻曲散人終。羨子猷訪戴，乘興從容。 田園菊松。五柳種，酒詩翁。詞賦桃花源記，歸去仙蹤。蘭亭集序，若驚鴻、也矯若游龍。俱往也、月照樓空。 行香子 · 萬古滄桑詞/ 李立方 萬古滄桑，雲遠天高。銀河落碧水迢迢。牽牛織女，相會今宵。過九天涯，星海角，鵲仙橋。斗移星轉，參商月墜，忘輪回千載蕭寥。此情無盡，彼意難消。任天無情，地荒老，白雲飄。 洞仙歌 · 一曲陽關唱幾度？詞/ 李立方 星空浩瀚，日月懸寰宇。滄海桑田夢千古。問蒼穹、天地世道無情，人間事、起落興亡誰主？楚水吳山遠，千里嬋娟，一曲陽關唱幾度？愛恨意難平，欲說還休，情緣淺、最留不住。話別酒、都付水東流，等閒看、離愁渭城朝雨。 虞美人· 韶華暗向愁中老詞/ 李立方             韶華暗向愁中老，誰道春光早？花開花落自逢時，人面桃花依舊、杳無期。 五陵得意春風去，白髮催遲暮。剎那回首百年身，世事一場春夢、了無痕。 婆羅門引· 大千世界迢迢詞/李立方 焚香靜坐，定中神識上雲霄。大千世界迢迢。浩瀚銀河清淺，瀛海起波濤。望繁星璀璨，寰宇空寥。 橫空鵲橋。跨虹霓、遠天高。吞日吐霞漱月，雨露風飄。人間俯瞰，千古游、天上只一朝。縱造化、曠達逍遙。 漁家傲 · 人間最苦且珍重詞/李立方 夜涼竹風搖影動，誰家梅笛吹三弄，獨坐靜思明月共。疑幽夢，畫屏仙峰飛丹鳳。半卷書開千古縱，一簾月華題詞用，花雨墨香詩意送。禪心種，人間最苦且珍重。 虞美人 · 灌園抱甕詞/ 李立方 灌園抱甕愚心拙，都道聰明缺。憑高放眼古今觀，算盡機關紛鬥、幾千年。 歸真返璞除魔障，禪坐機心忘。問誰知絮果蘭因？只應黃粱夢醒、了無痕。 如夢令 · 蕉鹿浮生夢警詞/ 李立方 卻道娑婆美景，幻若蓬萊仙境。觀歷史興衰，世事變遷皆影。誰省？誰省？蕉鹿浮生夢警。 婆羅門引· 朝聞道、夕涅槃耶詞 / 李立方 遙望銀漢，天河星海泛仙槎。輕舟大道生涯。縱有凌雲壯志，也桎梏交加。嘆悲歡離合，變幻堪嗟。但吞日華。摘星月、沒煙霞。心歴雲山海月，何處歸家？無心無相，也無住、且坐忘趺跏。朝聞道、夕涅槃耶！ 月華清 · 銀漢迢迢詞 / 李立方 銀漢迢迢，中秋圓月，一輪清光明鏡。佳節飛觴，賞月醉吟詩興。長䄂舞、天上人間，徹夜宴、良辰美景。頌詠。聽笙簫聲動，高歌歡慶。 月里婆娑桂影。有玉宇瓊樓，縹緲仙境。誰笑春風，人面桃花相映？嫦娥悔、靈藥飛升，雲海碧、廣寒宮冷。參省。悟娟娟水月，鏡花空剩。 定風波· 荒寒詞/ 李立方 古道蕭寥望闕台，鴉棲枯樹暮啼哀。飛瀑斷崖雷吼雨，尋路，疏林野徑滿青苔。 危石崢嶸冰雪冷，前行，風濤蒼莽亂雲開。一種荒寒孤寂意，天際，殘煙人負夕陽來。 月華清 · 乘月歸真詞 / 李立方 乘月歸真，蒼穹遼闊，斗轉星移東朔。高古清虛，素手把芙蓉握。心桎梏、妄念成因，悟大道、氣靈返璞。對錯。問空花夢幻，為誰零落？ 俯瞰乾坤磅礡。嘆苦海浮沈，縱橫丘壑。秋月娟娟，照遍古今寥寞。得真意，守默忘言，卻道是、人心險惡。清濁。問江湖人在，為誰飄泊？ 作者簡歴：李立方，號桂竹逸士。中國香港人，祖籍福建福州，出生書香門第。曾獲得中國古典文學和歷史翻譯以及美學專業文憑。喜愛中國古典文學、詩詞歌賦、老莊學說和禪宗佛理等，追求返璞歸真的自然生活方式，嚮往中國古代詩人們所推崇的境界和品格。學習古哲先賢絕學，嘗試通過詩詞創作，寫下自己在人生道路上參禪悟道過程中的感悟。旨在弘揚國學傳統文化，盡一份綿薄之力。現是美篇文學領域優質作者，作品經常刊登在許多中國古典詩詞微刊平台。版權說明：未經原作者李立方（桂竹逸士）同意不得擅自轉載原作者詩詞作品以及文字內容等。文中圖畫來源於網絡等，感謝原作者！圖畫轉載請聯繫圖畫原作者。如不慎觸犯了圖畫原作者權益，請聯繫刪除。音樂來源：網易雲音樂/一念千年：歌手：吳題，感謝！歡迎並感謝轉發分享整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