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多嘴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文/ 秦少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一 </p><p class="ql-block"> 巍巍嶂山,胭脂河畔。 </p><p class="ql-block"> 嶂山村就座落在胭脂河西,秦多就是该村人。因秦多心直口快,又是村里喜欢较真的一个“杠精”,人们又戏称“秦多嘴”。 </p><p class="ql-block"> “出事了。” </p><p class="ql-block"> “么事?” </p><p class="ql-block"> “多嘴跑了。” </p><p class="ql-block"> “真的?” </p><p class="ql-block"> “不忽悠你呀。现在村里维稳队和铜锣联防队的人正在找他,有人报告说他从武汉务工回来带病毒了,村部、各小队的嗽叭反复播放寻人启事哩。” </p><p class="ql-block"> 花子一进门就卸下N95口罩,边往身上喷洒着杀毒酒精,边和媳妇王兰唠叨,那语气很是焦虑。 </p><p class="ql-block"> 花子是村联防队长,这次乡里疫情形势严峻,根据上级指示他们联防队负责将在武汉务工回来的村民统统送到胭脂宾馆去隔离观察。正节骨眼上,从汉返乡的秦多嘴一清早就不见了。 </p><p class="ql-block"> 多嘴从小父母双亡,多亏村东王婶照顾。王婶命苦,当家的早年得肺癌去世,膝下无子。于是王婶待多嘴似亲儿子般,多嘴也知恩图报,把她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就差管她叫妈了。那王婶百事不迈大门一步,正值春节抗击新冠肺炎期间,头痛的老毛病患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几日米饭不思。好在多嘴从武汉回来了,正好用心照料,哪知政府要求从汉返乡的人员统一隔离。 </p><p class="ql-block"> “不去不去,我又没病,为么去隔离,那王婶咋办。”多嘴盯着花子,头摇得象拔浪鼓。 </p><p class="ql-block"> “你敢说自己没事,本着对大家的生命健康负责,无论如何,何况你在汉务工呢,村里会安排人照料的,你不去按照上级精神那是要强制隔离的。” </p><p class="ql-block"> 多嘴瞧花子那严肃的神情,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有一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 </h3><h3> 几个村干部能照顾好王婶?多嘴愣愣地望着人家,叽里呱啦说半天,反正就是不相信。 </h3><h3> 老太太年事虽高,但是身体没啥大毛病,就是体质差了些,冷不丁地患上次把头痛脑热的,而且一患上,别的药不对付,只要喝上感冒药白加黑就立马见效。 </h3><h3> 多嘴昨晚去过村卫生所。卫生所的秦医生不在家,听他的老婆说,所里的清热解毒、治疗感冒的药已经让人抢购一空,今后政府要对所有药店、诊所实施严格管控了。这不,秦医生下午心急火燎地进城采买药品去了,晚上十点多钟了,还不见人回。 </h3><h3> 真的摊上大事儿了。等不了了,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县城不远,一大早,多嘴就奔向县城。 </h3><h3> 没到村头,多嘴远远地看见村头不知什么时候设置了一道关卡,由村里的两个党员守着,其中就有花子——看样子他们一夜没睡。 </h3><h3> 多嘴慌忙转身跑向后山。这些年乡下人都用上了电和天然气,连蜂窝煤也看不上,更不用说上山上砍柴火了。多嘴从山上下来,衣服已经被山上的荆棘挂破了好几块,手上、脸上也被划破了几处,头发上还粘着几根松针、两片枯叶。 </h3><h3> 穿过山脚那大片葱绿的麦地和油菜田,多嘴走到了胭脂河边。不用说,过河的两座拱桥也被封住了,上面也有人值守。多嘴只能徒步过河了。 </h3><h3> 入冬的胭脂河水流变小,或分成几道网住偌大的河滩,或拧成一股哗地流向西南,拐过西边的山嘴,便扭头奔向倒水河。 </h3><h3> 多嘴想找处窄的地方跳过去,但是仓促之间没有找到,只好脱掉鞋袜,赤着双脚趟了过去。说实在的,河水真凉!多嘴穿上鞋子,又穿过一片田畴,翻过一道山梁,身上不免多了几道划痕,终于到了县城边上。可是,倒水河又不依不饶地挡在面前。河面那样宽,趟不过去。上下几里地也只有外环大桥,出城往东走唯一的省级公路大桥! </h3><h3> 没法子了,多嘴只好走上公路,硬着头皮走向外环大桥。</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 </h3><h3> “站住!过来!” </h3><h3> 声音来自桥头。大桥也让人把守了,守卡的是两个公安干警外带一辆警车。路上没有行人,只有零星的物资运输车、医院救护车、行政公务车行驶。 </h3><h3> 多嘴惴惴不安地走了过去。公安干警给他们量了体温,还算正常;让他填了一张表,接着问他进城的原因。多嘴一路走来,几里地三四道关卡,打从记事以来哪见过这阵仗?心里也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个人,而是国家摊上大事儿了。未必是两国交战?就是跟老美打贸易战,也不至于搞这大的动作吧?嗳,看来确实是国家出了大事了。 </h3><h3> 多嘴还是性急, 啰里啰嗦,反复絮叨,就说一个事,白加黑呀,王婶正需要着呢。多嘴很无奈,腆着脸求二位公差通融通融。但是不行,那张脸跟他们身上的警服一样,绝配——两个字:“严肃”。 </h3><h3> “你要买药,上面不是已经有安排吗?你要买东西,村组包保干部会天天上门登记的,由村里集中采购送到各家各户手中。不准私自外出购买!尽添乱!我打电话叫你们村里来领人!” </h3><h3> 多嘴低头嗫嚅着,哪里还能多嘴,像个被他们抓住的小偷。 </h3><h3> 突然一辆黑色小轿车疾驰而来,警察没工夫搭理多嘴,就去拦车,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衣着整洁,个子高高的,还蛮帅气的,多嘴认得他,这不是县城建安公司的李总吗?自己常年在他的工地做工,不过他是老总,自己虽然跟他交接得少,但晓得他是个好人。这时李总下车来跟警察解释,好像是说他要回县里急于找什么工人,但小警察偏要他拿出通行证来,他支支吾吾的拿不出来。多嘴是个热心快肠的人,连忙上前替他解释道,警察同志,这是县建安公司的李总,你们不认得他吗?</h3><h3> 小警察用手拦住多嘴,说:“你认得他是李总,可我们只看他的通行证。”</h3><h3> 李总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说他接到了上级命令,要他的工程队去参加火神山医院建设,正缺工人,才急于回来联系工人的。警察瞅瞅他,愣愣的,正不知如何处理,李老板就拨通了县防控指挥部,说自己在外环大桥卡点被拦住了,对方就要他把电话给卡点警察,果真是县指挥部的领导要小警察卡点放行。</h3><h3> 李老板算是通行了,可他上了小车,却又下来,朝多嘴这儿走,问:“小秦师傅,你怎么在这里?”</h3><h3> 秦多说:“我也是急于想去县城给我婶子买点感冒药,没想到到处设了卡子不让过去。”</h3><h3> 李总笑着说:“小秦师傅,你要去县城是吧,我正愁不好招工人哩,那好上我的车,我跟你慢慢说。”</h3><h3> 多嘴一想有这好事,连忙就跟李总上车了,小警察望了他一眼,也竟然让他们开车走了。 </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 </h3><h3> 多嘴走了,花子接到乡里防控指挥部的电话,就到王婶家里拿了些多嘴替换的衣物,开车过来,王婶就问花子,多嘴哪去了?花子也没搞清情况,就说,他是从武汉回来的吧,那就是人接到胭脂宾馆去隔离了。花子说了又觉得不妥,怕王婶担心,就说,王婶,你莫操心,他在胭脂宾馆住得好得很,你莫管他,等他安顿下来,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h3><h3> 多嘴到底住不住在胭脂宾馆,其实谁也没见过他,村里总有人喜欢说七说八的,有人说多嘴被隔离了,也有说多嘴被一个小车带跑了,搞得王婶心里很不安,她听人家说被隔离就是凝似染上了新冠肺炎,也有人说多嘴不听话不知跟谁跑了,跑了就犯法,到处跑那是违反规定的,那就是犯法。王婶不想听人家的胡嚼乱说,她只听花子的话,好生等着多嘴的电话就是。王婶得病也没事,村里干部给他买了药,她喝了也很快就好了。花子还送了米、面、鸡蛋、青菜之类的一堆东西来,王婶抹着眼泪说:“谢谢,花子,多嘴不在家,你们照看得还好些我是感激的,你给我带个信到多嘴那里,叫他放心好了。</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五 </h3><h3> 多嘴到底去了哪里?</h3><h3> 他一觉醒来,太阳光已经照进了窗户——几声鸟叫,透露出春的气息!多嘴竟睡在建筑工棚里!多嘴仔细地想想,原来是李总把他带到了武汉火神山医院建筑工地来了。</h3><h3> 说实话,他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要跟李总来到工地,听李总说武汉遭遇新冠肺炎,好多人在受苦受难,需要住院治疗,可医院床位不够,很多人得不到治疗,这样就要以最快速度建成医院来,好收治病人,救人如救火,人命关天,多嘴是个识大体的人,他也觉得建筑临时医院是抗疫的大事,何况李总一贯照顾自己的活儿,跟着他就赚钱,他说有重要任务请自己来,还能跟他讲价?至于他说这做成了有高工资呢,多嘴还真没当回事,只不过多嘴是个爱听好话的人,李总夸他的电工技术好,那就是看得上自己,士为知己死嘛,有李老板欣赏自己的电工技术,那还能不为他做? </h3><h3> 吃过早饭,多嘴就被带到火神山医院工地上,他一看就惊叹这工程场面好壮观,一边是十几台大铲车还在铲土,铲车的巨大爪子挖铲着泥土,三把两下就抓平了一片地盘,听说这里原是一座山,现在山差不多被铲平了;另一边的平地上已在开始搭建棚子,准备铺基建医院,据说里面的各种医疗设施都要按照现代化的医院建设,嚯,几天还是山地,现在已经开始搭建房子,速度真是惊人。尤其是那些工人有条不紊地干着各自的工作,他们热火朝天地干着,争先恐后的劲头着实感人。多嘴也参加过好多工程,但是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他无比惊叹这建筑速度的神奇!</h3><h3> 不过,多嘴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任务,他按照李说的吩咐,以他的电焊技术,将屋架钢梁焊接牢靠,然后在房子里焊接各种金属架台。</h3><h3> 多嘴马上开始焊接屋梁钢架,他做这个非常熟练,先按图纸把金属材料裁剪好,再搭梯焊接,有时把自己牢牢地悬挂在高高的屋架上,还真像敏捷的猿猴,动作娴熟漂亮,难怪李总非要把他请到工地来。</h3><h3> 多嘴一直忙了三天才算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任务,但老板又吩咐他别的任务,不过他是个有名的工作狂,别看他平时心直口快,爱多嘴,但做事他是特别专注的,从早晨六点开始一直到夜晚十点多钟,除了吃饭就是做事,不晓得什么叫休息,别人称他是头憨牛,只晓得苕做,不知道偷懒,而到晚上李总亲自来催他休息,他才去休息,他开始睡在工棚,后来睡在搭建的医院的塑料地板上,本来想给王婶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可是做得太疲倦了,一倒头就睡着了。</h3><h3> 等他做得差不多时,他就接到李总的通知,要他领钱回家。</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六 </h3><h3> 又是一天的早上,他突然被一种嘈杂的车声、人声吵醒了,他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窗外阳光就白晃晃地照进来,很有些刺眼,他伸头看了窗外,原来自己住在宾馆里,外面有人在给车子下货。 </h3><h3> 他扫了一眼房间,嗳,这宾馆里,整洁的床铺,高级的陈设,电视机、电话啥都有,这宾馆够高级的,我这不是做梦吧?他起来到处转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下去又爬起来,他很是疑惑,谁把自己送到这里,不会搞错了? </h3><h3> 多嘴的确没有想明白怎回事,他虽然很不客气地享用了宾馆的福利,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用很多钱,自己虽然刚去武汉赚了一笔钱,可也不能瞎用啊。他忽然记起衣袋里钱,他摸摸自己的钱包,鼓鼓的还在,他掏出来看看,愣怔了,一万六?这么多,差不多顶平时两个月的工资,发财了,发财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从那天在外环大桥上碰到李总到现在也就八天,做了一件大事,有些苦,忙忙碌碌地焊接钢架,但也不至于要给这么多钱吧? </h3><h3> 多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昨晚事做完了,老板发钱时还犒赏了一顿酒肉,搞得他醉醺醺的回来,还晕晕乎乎地住进了这么好的宾馆。 </h3><h3> 他还是觉得要去问问到底是谁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h3><h3> 可他刚一出门,就被一个穿防护衣的人拦进房间,很严肃地说,你不要到处乱跑,要戴口罩,有事打电话,你们房间有电话,要吃要喝都有人管。</h3><h3> 多嘴说:“我是想问问是哪个送我到这里来的?” </h3><h3> 防护衣厉声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到这里来的就要接受隔离观察,隔离观察就是对你负责,你的责任就是在房间里好生的待着。” </h3><h3> 多嘴被他严密的逻辑揪扯住了,但还坚持说:“是搞错了吧,我也没病,隔离啥。” </h3><h3> “从火神山回来的工人?都要送到这里来隔离,”防护衣厉声地问,“你是从哪里来的?”</h3><h3> 多嘴爽快地答道:“我是刚从武汉回来的啊。”</h3><h3> 防护衣盯了他一眼,说:“行啦,你不用说了,我们这里隔离的都是武汉务工回来的,既然你被送到这里那就不用说了,乖乖地听话,好好地呆在房里不要出来,不管有病没病,好好待着。这里就是临时观察点,观察点有观察点的规矩,你知道吗?”他还想申辩说自己没事,可一见领导冷峻的眼神就不敢多说了,只好待在房里。</h3><h3> 于是就有人来测体温、登记、然后讲解预防新冠肺炎的有关知识,然后就有人送饭、送水来,还不允许走动串门,只好每天看电视,玩手机,睡觉。多嘴想多嘴,可是关在单人间里,剃头挑子一头热,说话找不到对象。</h3><h3> 不过多嘴由于在武汉火神山医院忙活几天,确实太累,太疲倦,他只想睡觉。</h3><h3> 他也不知道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工作人员来测个体温,做个登记,然后又睡觉,搞了几天。</h3><h3> 可等到睡足了,他就开始玩手机,打游戏。</h3><h3> 但是打游戏,上网并不是他所热心的,和别的青年不同,游戏没瘾,他打不了那些有技术含量的游戏,上网也不过是浏览,浅阅读罢了,然后就是看电视,可电视这多天也都是些抗疫的内容,除了让他恐慌,焦虑,还有点无聊,他有些怕看,于是剩下的就是有点无聊。</h3><h3> 幸好有人来电话了。 </h3><h3> 嗨,是王婶的电话,他赶快接上:“王婶,你好吗?”</h3><h3> 电话里的王婶就骂开了:“多嘴儿啦,你个苕儿子,这多天咋不给婶子打个电话。”</h3><h3> “哎呀,对不起了婶子,我这几天去帮人家忙个事就忘记了,真是对不起你呀,你好吗?”</h3><h3> “我好呀,你叫人给我买的药吃了,感冒好了,可是你几天不见人,又没个音信,你把婶子吓死了,你没病吧?”</h3><h3> “我没病,好好的,他们却要我住在这宾馆,啥也不做,无聊死了。”</h3><h3> “哎呀,那你还是有病了,我听说得了个么事肺炎病的人都要隔离治疗,还好吧?那你现在就在住院治疗吧,我跟你说哟,好好治,别再乱跑,听人说跑是犯法,那你就好好治疗吧。”</h3><h3> “我没跑,也没病。在这宾馆住着,从武汉回来的人都要隔离,我身体好着呢,你在家还好么?”</h3><h3> “好着呢,好着呢,你莫操心,有吃的,有喝的,花子他们经常来看我,给我送米,油,还有肉,我好着呢。”</h3><h3> 给王婶通了电话,他也就放心王婶了。</h3><h3> 可多嘴一想到王婶,忽然就有种愧疚,王婶拿自己当亲儿子待,可自己常年在外打工,也没顾上她,今年本想早些回来过年,好多照顾一下王婶,可怎么就出了这情况,说为她买个药,结果李总拉去做了几天工,没想到回来竟住进这宾馆。 </h3><h3> 过了几天,他实在无聊透了,等着今天医生来给他量体温检查身体时,就问:“我几天都量体温,还不正常吗?”</h3><h3> 医生说,还好。多嘴又问,我可以出去吗?医生很坚决地说,你的体温正常不代表你没事,我们只有将你隔离十四天,才能确定你没事。这是对你负责,对你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再说国家让你们你白吃白喝不掏钱住宾馆,还不情愿?真不知好歹!” </h3><h3> 多嘴一时语塞,愣愣地望着这个逻辑严密的医生。</h3><h3> 医生气呼呼地走了,多嘴也呆呆地站了老半天,他想也是的哈,自己多事,有病没病,在这高级宾馆白吃白喝住着,还不占了国家的老便宜,反正医生也说了,隔离十四天没病就可以回去,也不误事。</h3><h3> 多嘴总算安静下来,不多嘴了,还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打打游戏,看看电视,混白天,磨磨晚上,无聊就无聊,不多想问题,也就又混了几天。</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七</h3><h3> 无聊的日子好难熬,早上赖在床上吧,腰痛,背痛,身上到处痛,有时窗外还有嘈杂的车声、人声,他无聊地看着窗外的忙碌的人们,是外地援助的车子送来医用品,或是好心人捐助的物资,宾馆里总有人忙忙忙碌碌地卸货,可能是自己太无聊,他有时还真想下去帮忙搭个手呢。</h3><h3>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爱劳动是他的习惯,可他们就是不让他出去,甚至连门都不要他出。</h3><h3>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窗外的车声人声吸引着他,无所事事的他,无聊地望着别人忙碌,心里总觉得痒痒的,他觉得他们很需要人来搭把手,于是决计下去帮忙。</h3><h3> 也不知是脑筋太拧而忘乎一切就走得急呢,还是人太憨苕眼睛就看不清楚路,不料被谁撞了一下,却听见一声女孩的尖叫声。 </h3><h3> 惹祸了!多嘴抬头一看,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多嘴瞧了瞧面前的这个 “菇凉”:戴着口罩,长头发披散在肩上,一米六几的个头,比他矮半个头。 </h3><h3> 姑娘也看着他,目光中有些疑惑,幽幽地问:“你是秦多?” </h3><h3> 多嘴有些疑惑:“你认得我?你是……” </h3><h3> 姑娘噗嗤一笑:“好你个秦多,眼睛长到额顶上不认得人,竟还是那么坏?我是吴晓。” </h3><h3> “你是吴晓?咋在这里做么事?”多嘴大喜过望,双手一张,摆出一个搂抱的架势,马上觉得不妥,就放下一只手变成一个单手握手的动作——还是不行,非常时期不宜过分亲密——多嘴收回双手,贴在大腿两侧,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h3><h3> 吴晓和多嘴是小学初中同学,一个村的人。小时候总扎着两只小辫子,多嘴没少找那两只小辫子的麻烦——这可能就是刚才吴晓所说的“还是那么坏”的缘由了。吴晓去读幼师,之后就不知去向了;多嘴读了高中,考了个大专,毕业后自谋职业,在省城建安局搞工程建筑做电焊工。因为家庭底子薄,多嘴这么多年只顾埋头工作,不敢考虑其他问题,也没有跟同学们联系多少。多嘴问了一下吴晓的近况,才知她也在武汉,而且也在武昌这边。于是两人都有些奇怪,吴晓倒是惊异地嗔怪他:“也是的哈,听说你也在武昌的,么从不见你个鬼影子呢?”多嘴嘿嘿傻笑说:“我们跟着工程队到处做,那也不常在武昌呢。”吴晓见他那说话含糊词不达意的样子觉得好笑,多嘴忽然就补了一句:“嘿,也巧哈,今年咋在这种场合遇上了。”吴晓咬着嘴唇窃笑,没说什么,似乎同意他的说法,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各自在心里乐呵着! </h3><h3> 两人正谈得畅快惬意,却见“防护衣”跑来阻止道:“谁叫你们在这里说话的?快回各自房间去!”</h3><h3> 吴晓朝“防护衣”做了个鬼脸,吐了个舌头,一溜烟地跑了,多嘴也很扫兴地缩回了自己的房间。</h3><h3> 多嘴虽然又被关进房间,却有一种莫名的舒畅和兴奋感,似乎心里月色朦胧,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了——这个吴晓还是那样喜欢低头笑笑,羞羞的小女孩,那眼睛,那眉梢,那长发,那嗔语,那笑声……多嘴这么多年在内心深处建立起来的道道高墙壁垒顷刻之间就轰然倒下,垮 成一片!</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八 </h3><h3>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有些腻乏,但多嘴心情舒爽多了,隔离期马上要结束,他也轻松了。 </h3><h3> 不过,多嘴却腻歪了,总想找人说话,自从偶遇了吴晓,他便很想找她说个话,可吴晓咋那么忙,她是在这里,还是偶尔来帮帮呢,这志愿者的行踪他还捉摸不准呢。他有事没事就想巴望着院子里来车子,说不定会有志愿者吴晓帮忙搬货的影子呢。果不其然,来车子了,那个长发姑娘又在忙着,他不由唱了几声,多嘴那还过得去的歌声似乎有点吸引力。歌声很快得到反映,吴晓回头朝多嘴这边瞟了一眼,回眸一笑百媚生,多嘴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他们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说话了,多嘴求着吴晓加他微信,他说:“快快,我加你微信,跟你换种形式说话。”吴晓一面加他微信,一面嗔怪他多事。</h3><h3> 但是他们的谈话还是被禁止,打断。</h3><h3> 于是他们有了新的谈话形式,微信交流。他们常在各自的房间里聊天,相互打听过去的同学,谈谈时事,谈工作,爽朗的笑声常常打破孤独的宁静。说起给王婶买药,姑娘目光柔和。说到武汉参加火神山医院建设的事情,吴晓问他:“哎,哎,你是不是参加了武汉火神山医院建设的呀?”</h3><h3> “嗯,你怎么知道我去过火神山医院的?”</h3><h3> 吴晓乜嘴一笑,说:“你是个英雄呢,听说去武汉参加火神山医院建设的很多都是我们老区县的农民工,你们为抗疫救灾做了大事情,我可是刚在抖音上看见你做电焊工的视频呢。”</h3><h3> 多嘴吐了吐舌头,说:“还有这事,哪个把我做事的镜头摄取了?”</h3><h3> 吴晓连忙发一个视频给他,多嘴打开微信视频,真的看到他和工友们劳动的情景。她便夸他---“嗨,莫说你个家伙好坏,搞个焊接像耍猴把戏样,挂在钢架上焊接,动作娴熟的样子也蛮帅的哈。”</h3><h3> “这是我哈,你哪来的视频?”</h3><h3> “我的朋友圈发过来的,我还不认识你呢,人家说是你,还说了很多你的事呢。”</h3><h3> “还说我么坏事吗?”多嘴想试探一下人家。</h3><h3> 吴晓就逗他:“都说你还是那样坏,都说你是个苕货,只晓得苕做事,啥也不懂,到如今还是个穷屌丝。”</h3><h3> 多嘴重新找了个话题,他来了条短信:“诶,我们这次参加火神山医院建设,可是长了见识呢。”</h3><h3> “怎么?”</h3><h3> “别看我们都是老区的农民工,可大家说,湖北受灾,全国支援,我们身为老区的男将可要像当年的革命先辈一样有一种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h3><h3> “是的,你们都是好样的,冒着风险拼命忘我地劳动,几天就建成了一所医院,你们创造了奇迹,真了不起! ” </h3><h3> “你也了不起,做志愿者。”</h3><h3> “我哪有他们的觉悟高呀,我姐夫他们救治病人才最危险,他们了不起,我只是听他说这临时隔离点忙不过来,才来找个事做。”</h3><h3> “还说呢,新冠肺炎感染是危险的,你倒冒险来做,还说不勇敢,不英雄?”</h3><h3> “比你差远了,你才是我们老区的英雄呢!”</h3><h3> “哪有?我只是焊接了一些钢架,我们老区的那些农民工的工作精神才叫一个感人呢!” </h3><h3> 男儿多有忧国情怀,多嘴不由得表露出来。</h3><h3> 这一下两个年青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h3><h3> 他们的话题匣子打开了,就有说不完的内容。在各自房间,在饭厅里,他们常常隔空对话。多嘴感叹中国的强大、高效,社会主义的优越,中国共产党的担当,吴晓没有感觉到他是在说大话空话——身在其中,真实着呢!</h3><h3> 多嘴说:“听说这次抗疫,他们大多是共产党员,不计报酬,无论生死,多高尚的人格。”</h3><h3> “是的,他们有担当,是正能量,我们该向他们学习。” </h3><h3> “唉,以往总没有把党员放到心上,也没有把入党当回事儿。你看,关键时候还是他们冲到前面。看来,这件事还得认真考虑考虑。” </h3><h3> 吴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h3><h3> “复工之后我到公司咨询一下,了解一下么样入党。再不加入就被边缘化了!”多嘴有些忧心。 </h3><h3> “是啊,是啊,我也去打听打听。”吴晓有些急切,“有什么信息及时交流啊。” </h3><h3> 他们谈妥了这件事,言谈中透着信心和希望。</h3> <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九 </h3><h3> 时间过得真快!很多人喜欢这么说。转眼十四天过去了,多嘴除了多出了几斤肉,啥问题都没有,隔离期过去了就要回去。时间过得真快!多嘴不喜欢这句话! </h3><h3> 多嘴说惦记着村里的王婶子。他长年在外,一年也就春节假期长点,他想陪陪王老太太,村里有什么事也可以帮忙做做。吴晓说要多做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再离开。她说干脆等这批隔离的病人康复了再回去看看爸妈弟弟。多嘴说你这精神激励了我,我回去也要找点有意义的事做做。 </h3><h3> 多嘴回去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送他的除了几个管理人员,还有吴晓,那天她特意从窗口伸出头喊了一声:“嗳——”多嘴回头,一下子就望见那个披着长头发的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是她的雪白的口罩亮眼呢,还是她那双神情的眼睛迷人呢,他说不上来。他呆愣愣地望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有好多人在跟他打招呼,你看三层客房朝前开的窗户都打开了,里面的人都伸出头向他打招呼,话音里都是感谢和不舍,最后离开宾馆时,“防护衣”来了,他握着多嘴的手说:“你是农民工英雄,我们没好招待你。”多嘴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接着他捐了五千元钱给隔离点,“防护衣”很勉强地收着,以致来接他的花子很有些意外:噫,还看不出咧,咋看这不着边调的多嘴居然还有这么高的人气呢!</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 </h3><h3> 回到村里,王婶已经等在村头的卡口 ,一看就知道病已经好了,精神头儿不错——花子他们做得不赖!多嘴向花子投去了难得的感激的目光。 </h3><h3> 倒是王老太一见多嘴下了车,扑上来抬手就打:“你这个苕儿,哪个叫你不听干部的话乱跑?哪个叫你乱跑到武汉去了……” </h3><h3> 打得不疼。多嘴哄着把老太太搀回家。他就在王婶家住下。 </h3><h3> 没有人来串门,也不能去串门。王婶家里一切都电气化了,王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没什么事。饭后多嘴陪王婶聊聊天,看看电视。</h3><h3> 晚上花子突然来访,他带了一面锦旗来了,他说:“多嘴是我们村的英雄,我们错怪他逃跑不去医院隔离,原来他根本没病,而是去了武汉建设火神山医院,为抗疫做了大贡献,他还捐款了五千元,上级表彰了他的义举。”</h3><h3> 多嘴晚上躺在床上跟吴晓微信了好半天。</h3><h3> 第二天花子安排他去村里负责向村民宣传抗疫政策…… </h3><h3> 接下来的几天,多嘴充分发挥他嘴皮子灵活的能力,在村里广播上,或者干脆敲着铜锣喊着自编的段子,连花子的的领导听了也说:“这个多嘴。还是个人才咧,不错!”</h3><h3> 就这样白天忙着在村里做志愿者,晚上回来跟吴晓微信,说起白天信口诌的顺口溜,把小姑娘也逗乐了,直夸:有趣,在理! </h3><h3> 这个春节,忒长。想当初:因为疫情,他想逃逸!现在想想:因为参与医院建设,因为休整期间的奇遇,他才明白,只有加入,才能真正感觉到人世间的温暖,才更有力量!就像胭脂河的水,流进倒水河,流进长江,流进大海……</h3> <p class="ql-block">注:此文原载①《湖北省抗疫文学》作品集</p><p class="ql-block"> ②《红安文艺》</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秦少波,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网名“若步”。中学数学教师,热爱生活。偶尔罗列文字自娱,先后有五百余篇作品载于《文化研究》《辽河》《武汉文学》《中华辞赋》《西部散文选刊》《中国故事》《少年写作》《情感读本》《楚商》《初中生天地》《黄石视听》《涉世之初》《嘉应文学》《真情》《五花石》《东坡文艺》《江苏文艺》《天天快报》《长江日报》《武汉晚报》《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楚天都市报》《农村新报》《湖北教师报》《惠州日报》《荆州日报》《黄石日报》《东楚晚报》《黄冈日报》《鄂东晚报》《珠海特区报》等百余家纸媒及《西散原创》、《新风文学》、《学习强国》《黄冈文学》《巴水文学》《黄石文学》《金兰山国家森林公园》《弈林》《乐乡树人》《中视网》《海报》《山水豫南》《湖北新闻网》《凤凰网》《搜狐网》《黄冈新闻网》《荆州网》《信阳网》《仙桃网》《作家视野》《荆楚网》等百余家网络平台。荣获全国中秋诗会一等奖、首届荆楚田园文学优秀奖等多个奖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