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知足常乐</p> <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致谢）</p> <p class="ql-block"> 人生旅途，就像乘坐一趟列车。沿途所见是风景，沿途偶遇是缘份，相处时的过程是故事！ ——题记——</p> <p class="ql-block"> 自从有位老人在祖国的南海边画了个圈，改革的春风便神奇般地吹绿了神州大地！有多少人从此别离故土，去远方，去追逐梦想！</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一个考场失意的待业青年；我先生，一个曾保卫祖国海疆六年的退伍军人。面对大潮来袭，显得有些迷惘，又有些穷开心！成天哼着：“年青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母亲说：“别哼哼了，唱歌能管饭吗？你们去江南吧，你姐来信了。他们挺好的，搞起了运输船。船上有机器，有探照灯、红绿灯、还有喇叭呢！还有…”母亲的娓娓道来像童话故事般的美！于是，我俩便打起行囊告别故乡。</p><p class="ql-block"> 站在即将启航的客轮上，遥望着家乡，静谧安宁，陌上麦苗菁菁。向亲人挥挥手，洒下一把离别泪！并在日记本上不知天高地厚地写下：用智慧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去开创美好的未来！美好的未来到底有多美？自己也不知道。哈哈</p> <p class="ql-block"> 上海，在旧社会，曾是冒险家的乐园。初来乍到，既新鲜又尴尬！与人交流，只听不语，因为压根一句也没听懂！他们喜欢称自己：“阿拉上海林（人）。”称我们：“侬是苏北林（人）。”这样的称呼是在时时提醒：我是外乡人！具有相同感悟的还有我的好朋友——白毛。不过，那时我还不认识他。</p> <p class="ql-block"> 说起白毛，总是念念不忘。白毛本姓张，起初我叫他张哥。因年纪轻轻头上有许多白发，大家都叫他白毛，所以我也跟着叫了。</p> <p class="ql-block"> 初见白毛，缘于一次航行过程中的停船过夜。记得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经过一天疲劳驾驶的丈夫不想再熬夜了，吩咐我去船头看一看，找个安全的港湾停靠过夜。我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头向两边张望！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有道港湾灯光点点，显然是停了许多过夜的船只。我挥舞着手中的小白旗，示意减速停靠。丈夫用探照灯一顿搜索过后，赞同了我的想法。在一次次前进、倒退，两台12匹柴油机的浓烟滚滚之后，船终于有些靠近岸边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来回折腾，惊动了刚停船不久，正在吃晚饭的白毛。他推门而出，首先放下甲板上所有靠垫(用许多废旧轮胎绑在船两边甲板上，起到护船作用)，然后奔向船头，接住我抛向他的缆绳，套在他家的缆绳桩上。</p><p class="ql-block"> 我很礼貌地向他致谢。一阵寒喧过后，发现我们是老乡，虽是邻县，但两家相隔不过三十里地。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打量着眼前的老乡。他三十多岁，瘦瘦的，黝黑的肤色里透着红，黄黄的发间夹着根根白发。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也许是水上生活的枯燥，也许早就厌倦了机器的轰鸣声，我们就像失散多年的朋友，什么都聊：聊事业、聊家庭、聊孩子…</p> <p class="ql-block"> 白毛说：他父亲死得早，母亲将他们姐弟三人养大，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他初中毕业在家务农，后来结婚了，妻子头胎生了个女儿，家里还有个傻弟弟。弟弟本来不傻，比他长得帅，高中毕业去当兵。因为帅，部队首长的女儿看上了他，于是两人就恋爱了！一来二去的，后来被首长发现并明确表示反对。首长多次找他谈话未果，干脆让他提前退伍回家。</p><p class="ql-block"> 受到刺激的弟弟一回来就发病了，整天躲在家里，神神叨叨的。常把家里的饭菜和水缸里的水倒掉，说有人要毒死他，只有母亲叫他吃他才吃。说到这里，白毛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和忧伤！后来发现妻子又怀孕了，因计划生育紧，不敢要这个孩子。可母亲不干了，老人家农耕思想严重，希望他们再生个男娃。没办法，那就早点逃吧，于是他们就逃到了上海。后来小品《超生游击队》里的一幂就在他俩身上上演，男人卖苦力，女人东躲西藏，终于生了个男娃。</p> <p class="ql-block"> 白毛也不笨，头脑机灵！看人家搞运输赚钱，他东拼西凑，砸锅卖铁，也买了条市环卫部门用来装运垃圾，被陶汰的小木船。没钱装机器，就拖在别人的船后面，先干起来，再作打算。</p><p class="ql-block"> 白毛的创业经历跟我们差不多，先从小木船到水泥船再到现在的铁驳船。白毛说：“总在漂泊，实在不放心远在家乡的老人和孩子！再干几年，把船卖掉，回老家造个漂亮的房子，就哪儿也不去了。”他这一想法我也认可。</p> <p class="ql-block"> 自从做了一个晚上的邻居，之后的几年里，我们都各忙各的。偶尔会去同一个矿山装货，同一个码头卸货。有时相约去同一个港湾过夜，两个男人喝点小酒，谈天说地，海阔天高一番。有时相遇在路上，什么也来不及说，相互挥挥手，目送着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飘逝在风中…</p> <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p><p class="ql-block"> 到了九十年代初，与白毛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由于各城市一窝蜂的野蛮开发，导致建筑材料供不应求，去矿上拿货难，一等就好多天。那些牛气冲天，不可一世的矿业主们，也不管什么绿水青山，金山银山，只要找到好石头就是好山！眼前的景象是满目苍夷，万劫不复！像一个个硝烟弥漫的古战场，空气中漂来的火药味令人窒息。一台台威武高大，霸气逼人的硖石机，更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分昼夜，总也转不出令人满意的结果。大家急啊！矿主们急，船员们急，施工方更急！</p> <p class="ql-block"> 在一个个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女人们天生勤快，洗衣、做饭、劈柴火。空闲下来打打毛衣，编织着对家乡孩子们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说起打毛衣，白毛老婆最拿手，她能打出许多精美漂亮的花样来，我也常认真地跟她学。她身材窈窕，美丽又大方，一根马尾辫扎得干净利落，是那种出得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精干巧媳妇儿！她还有独门绝技，会做一种叫酥头叮的面饼，那是我小时候的味道，自从母亲去世就再也没吃过。白毛老婆也常做些让大家分享！</p> <p class="ql-block"> 相比闲不住的女人们，男人们就轻松多了。他们除了时不时的去关心一下自己的排队号，把两台柴油机保养得没毛病。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睡觉、做美梦！哈哈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p> <p class="ql-block"> 后来有人提议，与其傻吃烂睡，还不如打麻将呢，这一想法得到了男同胞们一致赞同！于是，每天饭后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人打麻将了。白毛也是叫得最起劲的一个，也常招来小媳妇儿们唾骂：“你这死白毛，叫魂呢。”随后便欢笑声一片，响彻云霄，渗透了大地！我也常跟他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念唐诗给他听：“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听后白毛急了，边追打我边说：“你说书呢，你才是鹅呢！”哈哈</p> <p class="ql-block"> 白毛也不小气，有时赢钱了，就会主动的“咔嚓、咔嚓，”骑辆破自行车去街上买些酒和熟菜回来。再加上各家小媳妇儿们送来的拿手菜，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也就放开肚子酣畅淋漓一番！并立下豪言壮语：“酒肉穿肠过，朋友心中留…”</p> <p class="ql-block"> 不知过了多久，白毛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因为大家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白毛了。有说白毛前段时间在浦东那边接了单石灰生意，也许上岸做老板了吧！有的说会不会晚上单独停船过夜，遭劫匪了？还有人说该不是又去船厂造大船了？种种猜测不断，但有种预感大家都悄悄藏在心里，谁也不愿说。</p> <p class="ql-block"> 渐渐的，大家对白毛的议论也少了，对白毛的思念更强了！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哪天能平安回来，与大家再相逢，再叙旧，再谈笑风生…</p> <p class="ql-block"> 再次得到白毛消息，已是三年后的事了。说来也巧，那年黄浦江上发生了两船相撞的沉船事故。海事局派人去打捞，无意中发现了白毛家的船，也一并打捞上来了。白毛夫妇毫发无损地躺在后舱休息室里，白毛手里还拿着装有驾驶证、航运簿、和部分现金的黑色公文包，只是没有了生的气息！很显然，事发前白毛不愿自己逃生，去舱里叫妻子才遇难的。这样的结局多么令人揪心，令人痛彻心扉！谁也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白毛死了，真的死了！！！</p> <p class="ql-block"> 岁月静好，江河无恙！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张哥夫妇，心里总是酸酸的…</p> <p class="ql-block">后记：本人从1983年至1992年，曾从事水上运输业十年，见证了改革初期我国个体运输业，从无到有的艰难创业过程。</p><p class="ql-block"> 实话说，行船走马三分命！十年中，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交通事故、或溺水、或遭遇风暴离我们而去…</p><p class="ql-block"> 十年中，本人曾两次遇险，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因两船相撞落水，差点被夹成肉泥。另一次在长江遭遇风暴，在搏击风浪过程中，眼看着有船沉入江底！那种恐惧，那种绝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想马上，立刻，插翅逃离。</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值此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宅家之际，拿起笔写下拙文：《匆忙中，那随风飘去的身影》。谨以此文，向那些失去生命的同行们，表示无限深切的怀念！</p> <p class="ql-block">感谢您的赏阅！</p> <p class="ql-block">2020年3月3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