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 钱

张启荣

　　阳春三月，和风煦煦。草长莺飞，生机勃勃。到处红情绿意，鸟语花香。放眼望去，绿油油的榆钱儿，缀满枝头。在斑斑驳驳的阳光映照下，晶莹剔透，苍翠欲滴，煞是惹眼撩人。心里便氤氲起浓浓的雅兴，丝丝缕缕，缠缠绵绵。榆钱儿微甜的清气味，仿佛又在舌尖上萦绕，在眉心间荡漾。“阳春三月麦苗鲜，童子携筐摘榆钱”。这是儿时的记忆，是一首心中永远不老的歌。 “东家妞，西家娃，采回榆钱过家家，一串串，一把把，童年时我也采过它，那时采回了榆钱，不是贪图那玩耍，妈妈要做饭，让我去采它，榆钱饭榆钱饭，尝一口永远不忘它……” 程琳的这首《采榆钱》又回荡在耳边。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又名榆荚、榆实、榆子、榆仁等。因其中间鼓起，形状扁圆，薄如钱币，酷似古代铜钱的缩小版，故名榆钱儿。又因榆钱与“余钱”谐音，寓意吉祥富足，年年有余，因此就有了吃了榆钱便有“余钱”的说法。所以农村人在房前屋后，种上榆树，以讨口彩。

　　说起榆钱，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东北松花江畔某一村子，住有一对夫妇，以种地为生。虽生活清苦，却乐善好施，远近闻名。

一日，农夫出门劳作，遇一衣衫褴褛老者，躺在路边，奄奄一息。农夫见状，遂将其背至家中。令其妻将家中仅剩的一点米熬成粥，喂与老者。食罢，老者渐醒。见其家境贫寒，还有如此善举，不胜感激。随即掏出一粒种子，递于农夫，以表谢意。并告之，日后将其种于院内，待长成大树，若囊中无银，便晃一下，会有铜钱落下。切记！不可贪心。言罢，便不见其踪影。

尔后，农夫依老者吩咐，将其种于院内。数日，果然长出一棵小树。夫妻二人，精心呵护。未过几年，便成大树，并结出一串串的东西。依老者所嘱，确遇困难，便晃一下，就会有铜钱掉下。但从未生贪财之心，一直过着贫苦的生活。

不久，此事传到了本村恶霸地主那里。遂带打手，将其夫妇赶出家门，霸占其树。于是，从早到晚，不停摇晃，铜钱如下雨般“哗哗”落下。因贪心不足，举家及用人皆被埋于钱下而死。自此，此树也就不再落钱，几近枯萎。

是年，遇大旱，众村民，将饿死。猛然发现此棵老树结出串串形似铜钱的绿色东西，皆不知何物。好奇者，试尝之，味微甘，可充饥。全村人便以此树之物度过了荒年，众人称其树为“救命树”。并将其树结出酷似铜钱的食物美其名曰：榆钱，谐音“余钱”，以图富余。

　　每当初春时节，当春风刚刚点播几片新绿的时候，榆钱儿就你拥我挤，竞相吐翠，抢先为大地增添一抹新绿。家家户户的榆树上，便缀满了亮晶晶，绿莹莹的榆钱儿，给整个村庄披上了葱绿的外衣。

远远望去，一片片，一串串，一簇簇，一团团。翠翠嫩嫩，密密匝匝，似繁星点点，不可胜数。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儿，压弯了树枝。微风吹来，摇曳的枝条，轻柔妙嫚，随风蹁跹，万分可爱。

　　榆钱是大自然赐给人们的一道靓丽风景，也是春天里特有的美味。不等榆钱儿完全长成，耐不住寂寞的馋嘴孩子，望着葱笼葱郁的榆钱，早已染指垂涎，跃跃欲试，欲以先尝为快。

　　那时候的孩子们一个个瘦小玲珑，身手敏捷。爬墙上树，如履平川。只见左一蹬，右一蹬，摔掉鞋子，徒手赤脚，猴子一般，“蹭蹭”几下，爬到树上。找一合适的树杈，骑在上面，迫不及待地捋上一把，不顾脏净，塞到嘴里，慢慢咀嚼。哇！顿时一股清香在嘴里游来荡去，嫩嫩的、黏黏的、滑滑的，且有一股淡淡的清甜。所谓的春天，可能也就是这个味道吧。

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沐浴着春风，吃着新鲜的榆钱儿，悠哉乐哉。树下的人们看其在树上洋洋得意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了，便大声地喊着，叫着，焦急的等待着。于是，树上的孩子便四处张望，寻找榆钱多，且容易折断的树枝，一边折，一边往下扔。一时间，大呼小叫，笑语喧哗。人们挣着、抢着，顾不得有虫没虫，干净不干净，一把把地往嘴里塞。反正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一个个吃得满嘴发绿。

　　在树上吃过了瘾，也满足了下面人们的需求，便可以下树了。农村有句俗语“上树不愁，下树拉油。” 干裂粗糙的榆树皮，往往把肚皮、大腿里子，拉出一道道红红的，甚至流着血汁的伤痕。火辣辣的，隐隐作疼，让人难以忍受。有时，一不留神，只听“刺啦”一声，裤裆划破了，只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家，后果就不用再说了。

　　榆钱不但可以生吃，还可以趁着第一抹鲜嫩，采摘下来，冲洗干净，用不同的方法做成美味佳肴，尽情地品尝这一丝春意。什么凉拌榆钱、榆钱炒肉、榆钱煎鸡蛋、榆钱窝窝头、翡翠榆钱饼、虾仁榆钱粥……从凉菜、炒菜，到主食、汤品，一应俱全，不胜枚举。这些农村常吃的食物，也渐渐走进大小酒店、餐馆及城市家庭的餐桌。现在的人们吃的是稀罕，品的是韵味。

其中做法最简单的当属榆钱饼。将洗净的榆钱儿放到盆里，视榆钱数量加入适量的面粉、鸡蛋、五香粉、葱末、食盐、水等，搅拌成稠面糊。锅内放少许油，待油热，倒入面糊，快速摊匀，小火慢烙。等到一面金黄，翻过来再烙另一面。两面均呈金黄色，差不多也就熟了。刚出锅的榆钱饼黄澄澄，金灿灿，绿莹莹，香喷喷。趁热咬上一口，外焦里嫩，鲜香软糯，清香四溢，真可谓色香味俱佳之美食。

　　榆钱儿一般生在万物萌发的三月。儿时的三四月间，也常常是农家百姓青黄不接的时候。于是，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儿就成了人们所喜爱的充饥食品。在艰苦的岁月里，它挽救了无数饥饿的生命，小小榆钱儿简直就是老百姓的救命稻草。

那时候，还不等榆钱长大，人们就开始挎着筐，提着篮，到处采摘，整个村庄的榆树被折腾得体无完肤。采回来的榆钱儿掺着地瓜干推磨，烙煎饼，掺在地瓜面里蒸窝窝头，烀饼子。黑乎乎，甜兮兮，那少油缺盐无佐料的味道，可想而知了。可是，在那食不果腹的艰苦年代，能够填饱肚子就已足矣。现在吃榆钱儿，度饥荒的日子早已成了历史，只有那皴裂嶙峋的榆树皮，像老人饱经风霜的脸，记载着岁月的沧桑，成为祖辈血液里生活困苦的烙印。

　　榆钱不但富含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膳食纤维、钙等营养元素。而且还有健脾和胃、安神助眠、止咳化痰，清心降火等防病保健之功效。

只可惜，榆钱儿“红颜薄命”，其鲜美也就保持一周左右。随着榆树叶的萌发，其颜色便由绿变黄，再慢慢地由黄变白，最后所有的水分全部耗尽，白得像一张薄纸，中间突起的种子也就完全成熟了。阵风吹来，成熟的榆钱儿，脱离树枝，像片片雪花，自由自在地纷纷飘落。像一首首仙弦轻舞的美妙乐曲，漫天飞扬。“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唐代诗人韩愈的这首《晚春》就是描写了榆钱儿飘落时，满天飞舞的情景。

　　榆钱儿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它借助风的力量，在茫无际涯的天宇下，飘来飘去。不管是落到屋脊上、石缝里，还是落在悬崖峭壁上，它都能随遇而安，孕育生命。经过一夏一秋的雨水滋润，待明年春暖花开，生根发芽。不久的将来，又长成参天大树。

　　春来春去，年复一年，小小榆钱儿镌刻着历史的风霜雪雨，岁月的沧海桑田，寄托着一代又一代人特有的情感。那淡淡的清香，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唇齿间，舌尖上，历久弥新。

作者简介：

张启荣，山东临沂罗庄人，教师职业。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区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多家文学报刊及网络。其中《家乡的西山》、《高新区美食：“驴蹄”烧饼》、《八大碗》、《五月花爱心社持续关爱贫困学生 赢得广泛赞誉》荣登 “学习强国”学习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