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大川采风情----山水绘事游记篇

碧云

北宋山水画理论家郭熙论对山水的覌察时说："真山水之川谷，远望之以取势，近看之以取其质"。不同地区的山水又显其不同特点，他说"东南之山多奇秀，西北之山多浑厚"。也即现代画家所总结的：北方山水雄伟壮美，南方山水旖旎秀丽。笔者出生于南方，熟识南方的山林水溪秀美风光，画过不少表现江南的园田山水画。年轻时在题材意境变更思维的驱使下，兴致勃勃对名山大川的壮丽风情充满着向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欲以挥毫弄墨为快。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今文人无不以此为念。苏东坡游庐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白性喜山水，"一生好入名山游"，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祖国的名山大川一经他诗作描绘，更显得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强烈地激发人们热爱祖国美好河山的思想感情。他行游山峡有"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叹。现代画家刘海粟更是数登黄山而不倦，绘出多幅黄山的壮丽画卷。

彼时笔者在文化部门工作，我们采取"请进来(请师进诲)，走出去(广见识)"的工作方法，在倡导"异地采风"、"繁荣创作"的精神指导下，终于有幸"如愿以偿"、涉足于祖国的大江南北，可谓"行万里路"。开阔了视野，丰富了生话，提升了山水画的创作理念。囬顾这段名山大川采风行旅，留下了山水画创作难以忘怀的记忆。

中华民族是一个用独特心理感受自然、崇尚自然的民族。老子的"道法自然"哲理思想在历史的长河中形成了一种敬畏自然的独有精神。从古至今中国的山水画就是在这自然精神的滋养中衍生发展的。中国山水画从五代以来形成独立的传统画科后，把观览和写生融入直觉性的创作活动中，极大地丰富了山水画的表现形式与审美内涵。

　　从故乡的江河小溪，到祖国的大江大河；从江南的丘陵小岑，到中国的名山大岳。江西庐山的秀峻，四川乐山的神奇，峨眉山的险崖绝壁，九华山的天壑峭峰，都成了我们采风行旅的足下之坡。

　　黄山，远观群峰并立，雾海茫茫；近观却有一番异感。灰竭色崖面扭曲起伏的裂痕以及纵横交错的纹理。粗犷古朴的岩面在阳光下似披上一层金灿的盔甲，明暗两面，形成强烈的反差。尤其阴面的岩纹层次，让你感到错综复杂捉摸不定，有一种西画素描式的感应。也感叹以传统中国画笔法的皴擦点染难以体现！怪不得李可染大师以"笔墨当随时代"的开拓精神，独创了他山水画笔墨表现的新皴法，让人很开眼界。他在表现外形崖体主体结构时看不到墨线的勾勒，而体现外形轮廓的是白色高光"线"，而阴面仍然层次分明。这种以"高光"代替线条"勾勒"崖体外形的处理形式和手法，形象地表现了阳光照耀下的岩体阴阳层面下的效果，不仅体现了崖体整体的立体效应与自然的真实性，也加强了山水画崖体表现的审美效果，从而丰富了中国画技法的表现形式。不愧为山水画改革的一代宗师。

　　黄山的另一景观是生长在绝壁上的劲松。它在崖缝中求生存，酷暑严寒仍生机勃勃，在恶劣环境中形成的苍翠古拙、曲若虬龙的形态。那千姿百态的奇观，让你沉思，又极具审美价值，引人入胜。

迎客松，是黄山的名松，是黄山的象征。它展开双臂，恭迎天下。让无数游者景仰。朱(德)老总在迎客松旁绝壁上题了草书"风景如画"四个字，且笔力遒劲，潇洒流畅。为黄山增添了一道绚丽的景观氛围。在这四字旁我伫立良久，在开国元勋的手迹前，我不禁产生一种革命战争蜂火岁月朱总司令指挥战斗的情景，很有一番"如画的江山"："来之不易"的深层感悟与沉思。或许也促成我画好黄山壮丽景观的深层立意。黄山，以它迥异的神奇险峰特色，成为画家们常惦念的激情挥毫表现的山水画大题材。

八十年代的彼时，我们到四川去参观全国美展。接到通知我们立即组织搞文艺创作的作者前往观展。观展采风结束后，在回程中，我们乘船从重庆经长江三峡顺流直下。三峡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的总称。最惊险且险要处是瞿塘峡从奉节夔门至巫山大溪镇。这一段山水气势雄伟，两峯悬崖峭壁，海拔在一千五百米以上，江面狭窄。你迎风船头，仰望长空，云天一线。俯看江面，水流湍急，漩涡翻腾，浪涌船舷，十分惊险壮观。出山涧后回眸眺望，山腰瀑布在山岚间飞泻而下，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真乃一幅雄伟壮丽的山水画"大斧劈皴"绝笔、神工斧凿的天然造化之绝作。也是山水画家们以表现"江山多娇"的常绘题材。很能体现"意境生动"之雄伟境界。也成为朋友间索画首选。记得我当年为县政府会议大厅绘制的中堂画也是这三峡景观图。

宋代山水画理论家郭熙论山水画曰："山无烟云如春无花草"，又曰："山无云不秀，山无水不媚、无路不活、无木不生"。这些画论影响历代的画家。按郭熙的山水构图"三远"说，对长江三峡景观，无论是"高远、深远、平远"哪种"远"构图，在大斧劈皴法落笔的绘作下都足以满足读者视觉的审美需求。这也正如美学所言："美是以真作基础的，美蕴含着真"。没有客观存在的真，便没有美。也有句话说得很绝："三峡是不灭的经典"。

黄果树瀑布在我速写本上画过它的完整概貌，也算是我国的著名景点。然而当我们几年后来壶口瀑布参观时，却有一番令人更深刻的感慨！陕西的壶口瀑布，在靠近前往的路上远处就听到隆隆的轰鸣声。面对这壮阔的壶口大瀑布，真有一番莫名的激情：举目远眺，排山倒海，浪花翻滚，气象万千。真可谓是"千里黄河一壶收″。我自然咏起李白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当我回来用狂草重书这幅书法时，下笔时与原来心境就是不一样。在这里，我们听到了黄河咆哮的巨响，也似乎听到了"黄河大合唱"中华抗日器乐主旋律的凑鸣。在此，母亲河浪花飞腾的气势，正体现了中华民族抗战中那种百折不挠的顽强性格与民族精神。回来后，画过很多山水瀑布图，惟有壶口瀑布最能体现以瀑布造型显现祖国山水气势的壮观奇貌。

我们借异地采风机遇观览过好些名山或胜地，也曾去参观过贵州的黄果树瀑布、云南的大理，四川的乐山大佛等名胜。彼年，我们来到广西桂林，去领略了一番久慕胜名的"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的风景名胜。用绘画的眼光审视桂林山水，座座孤秀的山峰石崖上生长着绿树，黄灰色的石崖中夹杂着丛丛绿色，看上去绿黄相间显得很有变化，不象江南山丘青一色显得单调，这种独峰秀岭的山峦形态相对独立又相连，一座座远近髙低矗立排列在江岸两边、倒映在明镜般的水面，显得山青水秀清幽如画。用国画写意彩墨表现这种木石间夹的秀峰，画出来加上水中清晰的倒影，一看便知桂林山水幽美的意境。在这风景优美的景区我们乘着游艇，船行景移，美景尽收眼底。景区另处好的景点我也会选择性去仔细游览，如卢笛崖洞就是个不错的景点，翻看当年日记和速写本真是感慨良多。二角钱的门票，你可选择不同的角处画速写。彼时参观旅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享景。看看现在，参观旅游胜地人山人海，重要景点更是人满为患，不要说画速写就拍照也难，不是看景而是看人。忆此，很为当年的采风行旅感到庆幸。

　　借"异地采风"的兴致，带着"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游情，饱览了祖国部分名山风光，我们从故乡腹地，奔赴到海南岛，来到最边远的西南边陲"天涯海角"。面对大海，远眺天水一色的天际线，当时感到心胸无比开阔。凝視眼前层层翻滚的浪花，令人心旷神怡。面对祖国辽阔而漫长的海疆，我们的伙伴情不自禁的亦庄亦谐地喊了声："祖国一我来了！"也许"谐"是一种形式，"庄"才是大家心声的流露："祖国——我爱你！"。可是与黄山不同，在那重重沉谷中可以听到清晰的回音，而在这里，最大的嗓音也全被淹没在大海的涛声中。

我们站在镌刻着"天涯海角"四字的巨形崖石旁，领略着面前海阔天空的无限风情，在这浪花四溅的大海边，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蓦然间我想起了家乡的一首山水古诗："千崖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当你心诵到后二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时，一朵浪花扑面而来，溅满了我的脸庞，使我又猛然想到：故乡的小溪或许在此找到了它实现"终归大海"的宿愿，也或许扑面溅来的浪花中就有故乡小溪流中晶莹的点滴：它终于汇入了大海，并成为大海翻涌的浪花永不涸竭。也正如我们常唱那首《我和我的祖国》歌词中高声歌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

巍巍神州，锦绣中华，有限的生命旅程，追寻着无限的精神境界。祖国万水千山，壮丽无限。山水画最美的彩笔重墨也难以绘尽祖国江山多娇的绝景佳色。"搜尽奇峰"何以尽，岁月悠悠，"丹青不知人亦老"。

山水画是通过山和水的主体架构造型来体现江山的视觉审美效应。每当我从名山大川、风景名胜采风归来，带回的不仅是速写画稿，更主要的是带回了亲临实体、对美好山河的感悟赋予我的创作激情、赋予我描绘"江山多娇"的灵感与浩气"。每当我绘作完一幅山水画图，都会激发我对生活的热爱、都会增添我对祖国"壮丽山河″的一番新的深情与向往。

作者：蔡碧云

————绘画、撰文、书法、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