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屋里的春天</p><p> 牛 劲</p><p>今年的春节，同孩子们只聚了一次，便各自闭门锁户，呆在自己的小家，过起抗疫的日子。</p><p>我年初一，发了一个贴子，叫亲友们别来拜年，等役情过去，想聚聚还算个事吗？这贴子正好叫平城区委书记看见，他觉得这个贴子与他们防办的要求正好契合，便大加赞赏。想想也是，在家里躲避瘟疫，是最靠谱的办法。这也符合人与动物相处的辩证法，当初，人类以强凌弱把动物关在笼子里，如今却反被它们逼得封城、封小区、封村，老老实实呆在笼子式的家中。这个世界的人情之美、拳拳心意，如果不是手机、电脑、电视，沟通寂静的时空，纯美急切地显示在屏幕上，那笼中的人们还剩什么乐趣呢？</p><p>人啊，谁都有一点点本事娱乐自己。你看，很多时侯我们会找到人性的需求：我们极善于在冷酷中发现被忽略的温情，在有限的空间里寻觅色彩的萌动。而且这种发现与寻觅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完成的。</p><p>我家在阳台上养了许多花，这是搬来绿洲之后又重新养的。我们在魏都大道的老宅里就有许多花，其中最有气魄的算是昙花，年年开两次花，都在晚上，那淡淡的香气犹如一支幽梦般的歌，特别有味儿！还有一盆巴西木，旺盛得直想冲击屋顶。后来搬家时，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十数盘花全都送了同学与朋友，乍离了花，心里真夠失落的，一直悲叹这些花木是否有点生不逢时？因为，并非好就一定能夠无往不利。凡事均有其时，如果非其时，再繁再艳也不再有勃发之机。谁让它也碰上拆迁呢？</p><p>搬到绿洲，因为这“名”的缘故，养几株新的植物，也算是适得其所。而且养花这件事，全是我家老伴操持，不让我做任何理弄。包括采购花盆、花肥，在花市寻找一些易养且便宜的普通花，照她的说法，咱们是为制氧，要养些叶片肥大的，好进行新陈代谢。那天，恰巧儿媳拿来一把“三角梅”的干枝来，好，这种花好活。我在云南、福建等地出差期间，宾馆前后都长有三角梅，出去走走到处是火红的花。怪不得有人说，抬头是你，低头是你，闭上眼睛还是你。你呀，真符合中国人的脾性：仅凭最有限的营养奉献出最丰富的自己！三角梅花期长，层层叠叠，密密匝匝，一年四季都在开放。家里原有的一盆就是榜样，正月天开了，一整季一整季地热闹非凡！老伴把枝条理顺，一棵棵地插在花盆中，数了数，十几盆！过了些日子，就冒出新叶来。如今，站在开满红色花朵的阳台上，或是晨起朝阳，或是暮色四合，那鲜花饱满、敦厚地盛开着，有它在，我们彼此陪伴，在阳台上置一把椅子，有了空儿，就幽哉幽哉地坐在那儿，嗅着幽幽的香气；望着三角梅，灿烂的春光仿佛一下子涌了来。我想，这也是生命的造化，它几乎不经过任何摆弄，就展现出它的全部美丽！三角梅是否为梅的一种，我并不知晓。但我知道三角梅是大众梅，它不争艳，却红艳艳地无与伦比；它不怕冷，能在我们的街上熬过冬天。我们把它植到行道树里，它独有一份清芬自足呈给路人。陈力杰的《采桑子•三角梅》里写道："千红万紫群芳妒，不是梅花。胜似梅花，遍地欲燃灿若霞。"朱明翰《鹧鸪天•泳三角梅》中写道：“占得春光十二重，百花谁享此尊荣？丹朱绛紫玲珑秀，素缟横斜意志雍。离畔发，水边秾，胭脂不爱暗香慵。无求四海声名远，但喜清风醉玉弓。”</p><p>的确，占得春光十二重，真是少见的鲜艳，艰难世事中的天真，那繁繁华华的铺排，并不遮掩平凡的身份！</p><p>人类就因为倾慕它可能的繁盛而选择了三角梅！它也因自身的力量，才从最险恶的离畔、水边，逐步移入城市，移入家庭，成为一种大众之花！世上还有好花吗？多了去了，比如兰花，在幽谷老树的脚下，悄然地探出头来，它的香并不是谄媚谁的，因而才有“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但哪种花能像三角梅那样知人识趣呢？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不知为什么忘记了三角梅？宋朝杨万里曾写到紫薇：“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尘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可能在他的时代，三角梅还在旷野里，正以自己的方式，独有风韵，径自开放？</p><p>三角梅开在我家，我有一种深重的感恩！</p><p>如今春光渐次老去，花事却正在阑珊，院中大小园里，绿意已显，桃杏已开:在这众志成城抗疫的特别时期，虽说自己一无长技，二无体力，但至少能做若干小事，比如琢磨琢磨武松打虎的故事，再有这样的场面，该不该摆设庆功的人群？现在，小区的街上渐渐有了风情，一个城市也有了活气，若干天之后，可能会忘却宅家的日子，但千万别惹动自然界，一个没有敬畏的民族是最无知的人群。有个叫睒子的菩萨说过，走路的脚步不要太重，太重了地也会疼。这辈子，由于无神论的灌注，我没信过外在的神，但内心世界里却有一个强大的神，那就是良知与正常判断，不要再信什么专家的煽呼，好好吃普通饭，好好睡安稳觉，养盆三角梅，四季有花！</p><p> 2020.3.27于绿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