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错过没有遗憾

爱吾爱

　　曾经想过N多次，去江西婺源，看油菜花。在层层梯田的云间，在清澈见底的柳岸，放眼望去，三月的婺源，就像天堂。一朵娇羞，一株鹅黄，零星是心动，无边是恩宠。在这美色如云中，白墙黛瓦也不过是点缀。可惜，在特别的时间，只剩特别的错过。但是，错过了花季，仍有美食可期，我想这一趟，也不会有遗憾。

　　一种花的美，总是因为盛放它的山水。油菜花与徽派建筑便是一对最好的搭档。一样的简约，一样的朴素，不从众，不雍容，高高低低，稀稀落落，恰似不经意，散落于世的美。或许，我赶不上花期，但我会从婺源出发，向东北二十八公里，那里有一道湾，叫江湾，有美食，家常一样的味道。

　　若溯源江湾，好像不能错过这个地方——萧江宗祠。江湾，原名云湾，曾有滕、叶、鲍、戴等几姓人家聚居。直到北宋年间江姓迁入，在此繁衍生息，人数巨增，遂成大姓，几乎占整个云湾的70%以上，从此云湾改姓江。而为什么叫萧江宗祠，据说是江姓本姓萧，得罪朝廷，逃难至长江边上，他发誓如果能平安过江就改姓江权当感恩，于是萧江诞生。不过这座始于明万历年的祠堂，却是三建三毁，风雨颇多。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杰蕴一方地灵。江湾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是它处于江西、浙江和安徽三省交界处，又曾是古徽州时期的重镇，所以交通便利，自然会开阔视野。所以这里的读书人很多，自宋至清，江湾养育了状元、进士与仕宦38人，有文人学士19人，传世著作92部，其中15部16卷选入《四库全书》。商人发展市镇，而文人则会影响民风。所以这里的民风儒雅，生活简朴。就像萧江宗祠中的祖训中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或许，这也正是江湾的灵魂。

　　每逢重大节日，这里都会上演一种叫“豆腐架”的节目。源于北宋年间，是当地百姓用驱魔逐疫，降吉纳福和祈求风调雨顺的一种民俗活动。类似于抬阁，就是将幼童扮成故事中的人物，以每个故事为一架，将人物置于架上，由人抬着游街。全程没有唱词，也没有表演，完全通过故事传达一种美好的期冀。但是前面会有鼓乐开道，后面会有舞龙表演。可是那个抬人的架子为什么叫豆腐架呢？

　　原来，江湾曾经是豆腐之乡。可以说一年四季，街头巷尾，清香不断。做豆腐的多，豆腐架自然也就多，等过节豆腐架闲下来了，作为一种祈福道具也就不足为怪了。直到现在，虽然做豆腐的少了，但是豆腐香依旧，当你顺着清香而去，看到门前有一幅只用一个“长”字写成的对联，你一定要试着念一念，如果实在念不出，那就推门进去问问吧。

　　这幅对联的妙处，就在于怎么读。上联“长chang长zhang长长长长长”，下联“长zhang长chang长长长长长”。据说这是一个秀才专门写给卖豆腐和豆芽作坊的，流传至今，也足见其在这座古镇上的辨识度。而江湾豆腐辨识度同样高，它采用卤水和石膏合并点将而成，那份细腻，仿佛看一眼就已经入喉，让你情不自禁就有了吞咽的动作。

　　而一个大木桶里，上面盖上一捧潮湿的稻草，由清澈的井水泡过的黄豆就在那句“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咒语的默念中，出落成窈窕淑女，腿儿长长，帽儿黄黄。而这种豆芽菜也几乎是百姓日常饮食中最常用的辅料。

　　这款“糊豆腐”便是豆腐和豆芽最完美的CP，也是江湾的家常特色。先用香菇丁，肉丁和豆芽丁一起煸炒，放酱油和调味料，加水，放入豆腐，最后放入米粉调成糊状，一款爱记糊豆腐二十秒出锅。

　　人间至味是清欢，江湾人家的美食几乎都来自房前屋后。由于受耕地面积少这个自然条件限制，这里的人们总是能将土地利用最大化，所以不论你走进哪一家，房前有豆，屋后有瓜，每一种都可以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即使是一朵南瓜的花，也会裹上香菇腊肉，放进蒸甑，成为一盘清欢。若说减肥，你可以负责赏花，我负责吃肉。我胖，却禁不住舌灿芬芳。我说杨贵妃，只是体重数量级可以大她多少倍，我假装路过，想沾点什么，却不是她的美！

　　闻到香味总是迈不动脚步，明明不过是类似于我们这边的“摊咸食”，可是撒上肉末，还有青豆，那颜值就不只是一个数量级。最关键是蒸熟之后还要切成菱形，约等于龙鳞，据说这是受他们古越祖先的真传。而且吃的那个时间也让人计算不到，是端午节，对，没错，他们端午节不吃粽子，吃这种江湾汽糕。而粽子却必须过年才吃，特别包裹成四角形，寓意四季平安。唉，忍不住，一口汽糕，一口粽子，来一回不易，吃一口多一口，全当远方都是诗意！

　　有些美食，在一般人看来想也不敢想，比如白花花的米粒儿，非要用六种具有染黑功效的树叶把它染成黑色，它们是乌饭叶、枫叶、柿树叶还有山蕨叶等等，而且这些叶子必须在清澈的河水里洗了又洗，回家还要放在石臼里，碎了又碎。

　　当这种黑色的汁液浸泡了二十四小时，便可以将黑色的汁倒进米里，然后在继续浸泡，直到白米变黑，直到一头苍白回归青春。那米就有了新的活力。

　　有什么能够阻挡青春的力量，如一阵风席卷。那黑色的米，上面在辅以青豆，腊肉，或者你的各种任性和喜欢，置于古老的杉木饭甑里，等木材之火，烘出蒸汽无数，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你会嗅到它的美，它叫乌饭，是送给神灵最单纯的美味。因为黑，被妖魔鬼怪嫌弃，神灵才有机会独享。原来，这山上的采摘，这一路的清洗，这虔诚的火烧，都是最美好的祝福。

　　江湾的美，是徽派里的简约，只是白与黑。是美食里的清欢，只是蒸与素。他们用最朴素的颜色和最精细的雕工绘出建筑的美。他们用最少油的蒸法和最绿色的时蔬勾出食材的味。若油菜花开，我不拒绝婺源的美，若错过花开，我一定奔赴江湾的美味，早上一碗糊豆腐，中午一碟蒸汽糕，晚上一碗乌米饭。这舌尖上的幸福，不可说，不可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