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之——墙上“云”

王老师写作工作室

我们的童年在一个农家小院度过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农村的房子真的很简陋。墙是用土坯砌成的。土坯是爹邀请邻里，用了一个多月，经过运土、和泥、掺麦秸、脱坯、晾晒制成的；然后请泥水匠垒墙，先用砖砌成墙跺，再把土坯放在中间；屋顶用榆木做樑，各色木棍做椽子，芦苇铺顶，再用泥盖住，然后用炉渣拌灰打顶；最后，在墙体上抹上由麦秸、白灰、沙子制成的三合灰，房屋算是基本落成了。

而墙体上麦秸的清香会飘散在屋子里，持续很长时间。一进入房屋，扑鼻的麦香就进入鼻腔，心头便洋溢着成熟的饱满和喜悦。

    晚上，我们哥几个躺在炕上，却从来不会马上入睡。你讲个笑话，他说个趣事，不管好笑与否，早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哥刚想入睡，我用手嘎吱他，大哥刚抬手打我，另一边二哥趁机嘎吱大哥，大家又闹开了，欢笑声惊动爹娘，他们连吵带骂，好歹算是安生下来了。

有时，哥几个互相串被窝，赖在别人被窝不走了，只好在一个被窝睡。或者两个人一个被窝，蹬脚睡，你用脚挠挠我，我用脚蹬蹬你，或者互相埋怨脚臭。有趣的不得了！

     睡不着的时候，就看墙。因为炉火就在屋子里，烟熏得墙壁也逐渐变了颜色。屋顶也有漏雨，水在墙壁上留下长长的印迹。日子在走，墙上的图案也在不断变化。大哥说，你看多漂亮的柳枝，树叶那么美！二哥说，你看那是座大山，山顶还立着一个人；四弟说，看那一片庄稼，玉米穗好大；我说，看那一条小溪，水里还有小鱼。

     爹走进屋里说，你们说的都不对，那叫“云碱”，是由于房屋漏水，墙壁潮湿，加上我们这里土质有点盐碱，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看，图案多像云彩！

我们再看时，果然一片片“云彩”盛开在墙上，有的像绵延起伏的群山，有的像刀凿斧劈的断崖，有的像盛开的牡丹，有的如花团锦簇，有如丝丝缕缕的柳絮。每天睁开眼，我们第一眼就看到墙上“云”，图案也在每天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每天我们也有不同的发现。

冬天来了，我们从被窝爬出来，首先摸围在火炉边的烤红薯，一边吃着，一边看墙上“云”。炉火冒出的烟让墙上云变成了土褐色，变成了黛青色，变成了黑色；玻璃上的冰花，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像鹅毛，像松枝，像蕨菜，像菊花，像山水，像孔雀，像雪花……

    墙上“云”和冰花一起盛开在凛冽的寒冬。在那间泛着麦香的屋子里，我们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若干年后，记得有一次去一家叫“生产队”的饭店吃饭，进入单间，看到墙上挂着玉米棒子、大蒜、辣椒等，而墙壁则用麦秸和白灰装饰，一股麦子的味道飘在房间里。陡然心里泛起一缕温暖，以至于有点泪眼朦胧了。那熟悉的麦香，那童年的老屋，伴随着记忆里的花样年华一齐冒出来。

原来，那些被岁月尘封了的往事，被时光蹉跎了的温暖，会在某个时刻，触碰到某种情境时，被突然唤醒，氤氲在心头。其实，往昔的美好从未消失，在灵魂深处，原本就有她的位置！

我们逐渐长大了，陆续走出那个农家小院，奔向外面的世界。经历过许多风雨和坎坷之后，才明白，从离开我们的农家小院、看不到墙上“云”的那时起，我们的纯真和快乐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