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孙广远(2020.3.22)</p> <p>器宇轩昂的老者</p> <p> 昨晚快10点的时候,“161团”群里传来老政委张希恩傍晚去世的噩耗,心中久难平静。因疫情未解,不能前去唐山为他送行,匆匆写成悼唁,一早发给一直陪着他的他同年入伍的同乡战友、政治处老主任郝连文转至他的家人。我与张希恩政委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却是我30年军旅生涯中让我仰视的首长。像过电影一样在心中复原对他尽可能完整的印象,却很难,最后想出这样几句话,觉得表达了我的真意:“他曾经是全军为数极少的最年轻的团级主官,本应前途无量,却为意外之因,未晋高位,可许许多多与他相处过的老战友老部下的口碑却给了他很高的位置,这是他一生职位未竟却名分已竟的荣耀。”</p> <p>陪同上级领导在天山公路视察</p> <p> 第一次见张政委是在天山深处的乔尔玛喀什河边。他那时是副政委,可能已经代政委了,才30出头,给我留下一位英俊军人的形象。后来到了团机关工作,与政委有了直接接触。印象比较深的是那次在狗熊沟团党委会议室“过材料”。因为天山公路进入尾声,要报功模会材料,政委、主任亲自组织,全团的“笔杆子”都上了阵。他抽烟,用烟斗抽,坐在主位沙发上主持讨论,持重而干练,双目炯炯有神。我写的是七连的材料。这是个在十年天山修路中开凿“飞线”、开挖隧道的主攻连队,打的一直是硬仗,其中在“7.15”“飞线”大塌方中一次牺牲5位官兵,被誉为“拖不跨砸不烂”的连队。因为我在三营部当过书记,在七连当过排长,熟悉这个连队,材料就交给我写,我念完稿子,政委磕了磕烟斗,说,七连材料过了。材料报到上级机关,反馈的意见是,需要加小标题,再次通稿的时候,政委讲,功模事迹报告,要那么多套路干什么,一气呵成,干脆利索,我的意见,一字不动。这虽是一件小事,却表现了他的行事风格,在他任政委期间处理的几件不便复述的大事上,他总是实事求是,敢于担当。他是不回避矛盾和责任的领导干部,这正是作为党委书记和政治主官难得的品质。</p> <p>去年重回天山</p> <p> 在团机关我算新同志,不时听到老同志谈论161团老领导的情况,对老团长刘汉卿、王玉胜,老政委李英龄、刘玉虎等老首长颇多赞词,而张希恩当时是在任政委,提起他来,都很佩服。有人说他是从连队指导员直接提拔为团政治处主任的,其实中间有短暂的副主任任职过渡;有人说他是从政治处主任直接提拔为团政委的,实际上也有一个副政委的短暂任职过渡。他1946年8月出生,1965年参军,1978年下半年任团政委,才32岁,他的上一任政委是1947年参军,接替他的下一任政委是1956年参军,可见他是军中新星。很可惜,因为不可明喻的原因以及可以明喻的识人用人的某些差池或者偏颇,使得这颗新星没能跃升起来。真正了解他的人大都认为,他是位将才,更有眼力的同志甚至说,张希恩在低职位上还显不出太高的水平,越往上走越干大事越有水平。这也是个人才规律吧,有如刘邦问韩信可以带多少兵,韩信说多多益善,而你呢?大不了十万,刘邦说,我不宜将兵,只宜将将。大才大用了,才显出大才,可惜许多大才被历史埋没了。</p> <p>在铁力买堤隧道南口</p> <p> 老政委是1984年脱下军装的,我在1983年9月早他一年调到上级机关。那时候与老政委已经有心中相应的感觉,正好家属来队,临报到前请他在办公室兼卧室的狭窄的“干打垒”里小坐。4个菜,其中有个烧鱼,他一点不客套地坐下,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哈哈广远,我是海边的人,吃鱼是不炸的,炸了就不鲜了。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吃了顿饭,记得喝了两杯酒,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161团正向昆仑山开拔,他并没有带队前往,后来我猜想,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要脱军装了,可我没看出半点声色。我到组织科报到后得知下的是副连职命令,后来才把原委作出了符合实际的逻辑联结:开始下的是正排职调动命令,团里讲,这个同志正准备调职,建议支队按副连职调动,后来就重新下了调动命令。这件事应该是由团政委指示才可以上报的,可是在“四菜一汤”小坐时他只字未提。</p> <p>重回天山</p> <p> 天山一别再未与老政委见过面。知道他转业到了唐山。近年微信给许多失去联系的人牵上了线,一百多位老战友们在“情系161”会合,就像老团队一样,战友们还都把原来的老首长当作现在的首长看待,再现了当年原有的关系。我与张政委在群里相遇,与他加了微信,不论是在群里的互动还是私聊,不经意间依然能感受到他思想的高度与光亮。有一次在群里谈起中国和世界富豪道德上的巨大差异,他说,看来财富是公有还是私有并不是财富性质的全部,财富掌握在好人手里还是坏人手里也决定财富的性质。春节假期中我在微信圈发了一篇《关于生命》的文章,老政委评论说,“这一命题很有现实意义。最近几年把生死观搞得再乱不过了,虽然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实现的,但是活的充实,死的坦然,是基本的!一味吃喝玩乐是不行的”。政委思想还与时代同行,他心还年轻。</p> <p> 因为有了联系,久有的思念越加浓烈起来。1月25日,农历春节,我们约好,等天暖和了我去唐山看他,他很高兴,说唐山不远,唐山夏天凉快着呢。可他竟匆匆走了。人总是有那么多遗憾,早些年想看看老教导员唐玉岐,通过德州公安局取得了联系,还没来得及成行,他走了,现在又走了一位36年欲见未能的老政委。疫情未解,未能送他最后一程,无奈铸成了永久的遗憾。</p> <p> 如今,天山筑路的老部队有两位我十分尊崇的张政委都离世了,一位是张玉波,一位是张希恩,都是燕赵人。张玉波政委虽官至副军,却英年早逝;张希恩政委官运不佳,虽过了74岁也走得早了。一早,我与一位老战友聊天,我们都有共同的看法,假如二总队、交通部队由两位张政委领导一段时间,部队面貌会大不一样,至少,会多用起来一些德才皆备的好同志,不会让那么多小人得志,部队也不会下滑成后来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们只是有憾而无愧,无愧于党,无愧于军,无愧于自己的人生。</p><p> 身后英名,难道不是生命的最高荣誉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