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夜话

夜航船

（美丽的格桑花）

一条褐色的大河，源自青海玉树的巴颜喀拉山南麓，蜿蜒盘旋在四川的中西部，穿山切谷流入岷江......，噢，很多人会脱口而出：大渡河。呵呵，答案正确。

在山花烂漫的时节，我们一路风尘，来到四川石棉县大渡河畔小镇一安顺场。

安顺场已今非昔比，只是夜幕，仍旧比别处垂下的要早。四周幽幽，寂静的河谷里只嗅得湿润的水气味，还有春日里特有的淡淡清香。

次日早晨，未等天亮，我们便起身，急切地想一睹大渡河的真容。

住在隔壁的"小资"（这是位生活有品味的中年旅友，大伙封他的绰号）仍在酣睡，给他留言贴在门上，我们便起程了。

夜幕初卷，启明星隐隐横空云霄，辉映原野；清烟漫起，山抹微云，岸浸绿草，风细柳斜，一条大河横现在眼前。

远眺时，它犹如飘带，柔漫而舞；近观时，则如群马，奔腾而啸。当时正值水涨湍急的季节，它显露出桀骜不驯的狂傲，大大咧咧的谁也不在乎。

不过，它确实有嚣张的底气，"天堑"并非浪得虚名。

太平天国，石达开所率的五千精兵，在这里渡河时，落得个拆戟沉沙。绝境中的石达开，站在河边仰天长啸，"天欲亡我”。

大伤元气的太平军最后在安顺场全军覆没。

时隔七十二年后的一九三五年，又一支队伍来到这里，同样的五月，同样的安顺场，历史会重演吗？

咆哮河水，弹流如注，凭籍一条小舟，十七勇士杀上对岸，红军胜利，踏浪而行。

跋扈的大渡河不再嚣张，它承认，石达开虽败犹荣，仅算条好汉；红军才是它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大渡河虽偏隅于西南一角，但它通江达海，浪迹天涯，见多识广。

它经历了中华五千年的兴衰荣辱，见证了太多的血腥而痛心疾首。

民族的懦弱、退让，一次次将自己置于亡国亡族的死地。三百多年前，清军仅十万兵马入关，就把拥有上百万军队的南明朝廷打得无还手之力。

嘉定三屠，杨州屠城十日，九十万冤魂归天，几世繁华的烟花古巷瞬间化为废墟之地，民众如犬羊被驱赶、屠杀。

江河呜咽，百姓泣问苍天：我们的英雄在哪？

法国人狄德罗曾经说过，“一个无法抵御外来野蛮入侵的文明，不能挺直身子捍卫自已信仰的文明，不能称之为文明，充其量仅是茫茫人类历史中的一颗沙粒”。

话虽说的有点偏激，但意思很明白，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只有强悍和有勇气的民族才能够生存，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

大渡河见证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阔一幕，虽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但不缺涛声的弹奏，风雨的歌唱，日月的伴陪。

阳光穿透薄云，东方渐晓，周围群山为欢迎远方来客，露出了峥嵘。

为了拍照，大家不停转移地点，抢占有利地形，“小资”这时才提着相机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连忙抢拍日出的镜头。

因我本不爱照像，故坐在大石上悠闲欣赏着旅友和群山的亲密交流，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接下来的行程，发生了一点分歧。溯河而上有东岸和西岸两条路。东岸有柏油路十分通畅，而西岸则是当年红军一昼夜奔袭二百四十里，抢夺泸定桥的生死路。

经过讨论，大部分人都坚持沿西岸步行，去体验一下红军当年走过的路，“小资”最后也服从了大家的决定。

豪情万丈的旅友们，把东西都丢在车上，跃跃欲试，准备用双脚，去丈量这段不平凡的历程。

其实这条路已经不是当年那活跃着马帮和滑竿的险峻古道了。

新修平坦的路在河水和山峰间盘旋着，似乎在远方召唤着我们。

沿途的坡地上都是樱桃树，不似内地那般矮小，均长得高大、自由、豪放不羁。树上挂满硕果，光洁艳丽，形如珍珠，红若宝石。

一边是山水雄峻，一边是桃果飘香，此等美景何曾见过？小资高兴的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大发诗兴，惹的众人大笑、唱和，雅兴盎然。

只可惜这等兴致，并没保持多长时间。随着单调重复的双腿运动，酸胀感已开始向全身延蔓，大家的话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用眼神互相打气。

此时的小资不再口吐莲花，开始默默“闭关修炼”了。

只不过六根未净，用情不专，很快就移情别恋大老张背的那袋矿泉水，连喝两瓶都收不回他的心。嘿嘿，没有了诗意，就只剩下远方和那矿泉水了。

说实话，走在队伍里的我，虽也感到躯体上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冲击和心灵上的考问！

当年的红军在羊肠小道上，头顶风雨，脚踩泥泞，抢关夺隘，一天一夜奔袭二百四十里，换作是我，能坚持下来吗？试问天下，又有谁能做的到呢？

人类的自私，懦弱，胆怯与生俱来，但是，每到危难时刻，只有勇敢、坚强和挺身而出的英雄才能拯救。德国人王安娜就这样评价：长征就是一部无与伦比的现代奥德赛史诗。

高尚的品格，非凡的意志，无畏的勇气，这才是真正具有普世价值的红军精神。难怪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曾发出这样惊叹：红军长征，是一曲人类求生存的凯歌，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最令人振奋的大无畏事迹。

时近中午，我们这支“长征”小队，正好经过路边几间孤零零的房舍，大伙决定在这休整一下。

房子主人是位健壮的中年汉子，拎着钓杆和鱼刚从河边回来。

与其交谈中，得知后面的路要艰难的多，先要翻过菩萨岗，那是当年红军冲过的第一道关隘，他看着我们队伍的模样，摇了摇头。

中午，主人帮我们准备了饭菜，印象最深的是一道辣椒鱼片和鱼汤。

这鱼是大渡河特有的“鱼耙子”，只有一根主刺，肉质滑嫩肥美，仅加点盐巴和少许的油，味道却极其鲜美。

这是我们在大渡河畔吃的最香美的一餐，可怜那小资竟然还把洒上汤汁的手指，放在嘴里使劲的吮着，全然没有了绅士风度。

后援的车子跟了上来，接下来的“长征”是在四个轮子上完成的。

当我们站在泸定桥头时，即惭愧又自豪，敬仰、震憾交织在一起，心里是五味杂陈。

泸定桥，全长约一百多米，由十三根铁索组成。

从晃动的桥面往下看，河水奔腾咆哮，响声如雷，令人弦晕。

飞夺泸定桥的故事，国人都耳熟能详，电影（勇士）真实再现了当年的场景：红军勇士，冒着枪林弹雨，硬是在光溜溜的铁索上爬了过去，可以说敌人是被这种英勇无畏的气势所摧垮。

电影中还有个情节很感人，突击队员在执行任务前，把他唯一牵挂的妹妹托付给首长，首长庄重承诺一定会找到他的妹妹，并会把她照顾好。英雄旋既慷慨赴死。

不知到后来，英雄的亲人还安好吗？但我相信党和国家一定会实现对英雄的承诺，把他们的亲人照顾好。

其实英雄也是血肉之躯，有着七情六欲，只不过在危难来临之际，他们能放下小我，挺身而出，为大众的利益，牺牲自已，那么受惠的大众和社会本就应当感恩和承担起对英雄及其亲属照顾的责任，不能让英雄流血还流泪，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与公平不公平扯不上关系。

那些此时口喊“公平、平等”的人，其心可诛。而这些人，往往都是些只会自保的可怜虫和自私的利已主义者，真要是危难来临，需要他们公平地站出来时，他们又会唱着高调，把英雄推在前面，给自已遮风挡雨。

我觉得我们的社会应弘扬一种崇尚英雄，学习英雄，爱护英雄的风气。

我很欣赏“小资”在泸定桥头发出的感慨：“英雄是善良人们的护佑神，对英雄的亵渎和冷漠，就是帮助灾难或敌人对自己和生命的摧残”。

就像这次疫情漫延之时，广大的医护人员，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刻，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冲在一线，挽救了大批人的生命，用热血和身躯筑起一道牢固的安全屏障。

大渡河的悲壮激荡出新的浪花，他们同样是了不起的英雄。

时代呼唤英雄，时代需要英雄。愿红军的精神代代传承，就像巴颜喀拉山的雪水连绵不绝，美丽的格桑花那般生生不息，芳留人间。

泸定桥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