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运 动 员 生 涯

茅树森

俺也曾年轻过

济南皇亭小学因体育而闻名泉城，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由于它得天独厚的体育设施条件（拥有田径及足球场和多个篮球场），因此营造了浓厚的体育氛围，涌现了众多体育达人。如今它已成为济南市一所专门培养优秀体育后备人才的重点体育小学。

本人正是在此校度过了六年的小学时光，受其环境和氛围的熏陶，从那时起我便酷爱上了体育运动。

起初，我主要热衷于踢足球和打篮球（当时为小皮球）等之类活动，游泳也是那时学会的。然而后来却受父亲爱好的影响，更加喜欢上了打乒乓球，并且一发而不可收。

　　在原址再建的现皇亭体育小学

　　那个年代学打球可没有现在这么优越的条件，既投师无门，又难寻场地。

我有幸跟随父亲常去他单位的乒乓球房，观赏学习大人们打球的乐趣，渐渐也迷恋成瘾，以致到了听到打乒乓球的声音，就拔不动腿的程度。

 记得我曾有过一次，为了窥看两个陌生人打球，竟强行爬窗不慎摔伤了右臂的经历。其实那两个人球打的很差，主要是乒乓球深深的诱惑着我。

　　我着迷学打乒乓球的时候，也正是我小学毕业要备考初中期间。

父亲怕我因迷恋打球耽误学业，故专门委托了我的一位同样喜欢打乒乓球，却已是中专生的远方舅舅，靠上辅导和监督我的学习。



在小表舅的严格要求和精心安排下，近两个月的备考生活过得紧张而快乐，我既认真备足了功课，又没有丢其所好，最终如愿考取了距家较近的济南第十三中学。

　 　我的中学母校

　　进入中学后，令我首先惊喜的是，学校大礼堂内设有两付乒乓球台。我如鱼得水，心花怒放，于是此处便成了我和众多小乒乓球迷们，课外时间最迷恋的乐园。

“痴迷是成功的最好老师”，由于我对打乒乓球的执著，因而球技得以快速提升，过去为我所仰慕的一些大龄球友，相继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上初一时我便获得了全校乒乓球比赛的单打冠军，为班级赢得了荣誉，并受到班主任老师的表扬，使我第一次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和自豪！

与球友蒋洋（左）、赵涵信（中）

　　有一次我与同学相约去“青年会”打乒乓球，偶遇我后来的恩师邹熤滋先生前来观看，令我们喜出望外。

邹老师可谓是“胶皮板”时代的山东球王，他左右开弓的正反手进攻打法，在当时所向披靡，独树一帜，他也是首位济南市乒乓球教练员。

 或许是我打球的灵气被邹老师看中，他立即表态，让我入选刚成立的济南市业余体校乒乓球队参加训练。

乒乓发小项观奇（前右）、赵涵信、蒋洋

　　成立于1956年的济南市业余体校，是顺应体育事业发展形势的需要，由济南市体委与市教委联办的一所，以培养田径、体操、游泳、乒乓球和篮、排、足球等几个重点体育运动项目，优秀后备人才的业余训练组织。

由于被入选该校的学员，都是从全市中小学中经过严格选拔出来的，各个运动项目的佼佼者；所以在全市广大青少年体育爱好者中颇具影响，入选者自然有一种自豪感！

市业余体校虽然仅每周六、日两次上课，但因有名师指教，强强对练，训练规范，要求较高，所以学员们进步较快。

而我在队里属于年龄小，球龄短，水平较低的小师弟，自然受益会更明显。

　　原济南体校乒乓球队师生照

　　时过两年后，进入了“大跃进”年代（1958年），具有专业运动队性质的济南体校随之成立，原济南市业余体校的学员，大都成为各个项目的基本骨干力量。

我也有幸与蒋洋、项观奇，以及现已相继过世的郭少安、汝永武、刘兆梓和赵涵信等多名当年济南少年乒乓球精英名将一起应召入伍，开始了我梦寐以求的职业运动生涯。

　　在原济南体校大楼前留影

上世纪 五十年代，在济南北郊的“标山”脚下，有一栋欧式建筑风格的大楼，这便是原济南体校集办公、教学和住宿等为一体的唯一校舍。

不过，在其后边还有一大片可供各项运动队训练所用的各类运动场地。当时的设施条件虽说简陋，但还算齐全。

从全市中小学以及个别企事业单位，选调的200多名田径、举重、游泳、体操、乒乓球、篮球、排球、足球和手球等项目的男女优秀运动员，汇集在此，大家不问英雄来路，莫论年龄大小，为了追求一个共同的爱好和梦想而走到一起。朝夕相伴，彼此关爱，过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军营般的集体生活。

每天凌晨天还朦胧，我们即闻铃起舞，进行身体素质训练；上午主要是文化学习，下午的专项技术训练则是一天的重头戏。晚自习后，临就寝前还要举行以道德教育为主题的“晚点名”仪式。

每逢佳节周末，学校组织的自演自乐的文艺晚会，则是我们最开心轻松的时刻。

那时我们虽年龄尚小，却已是享有国家工资待遇的革命队伍中的一分子了。原来的爱好，如今已成为一种使命和责任，不断激励和促使着我们刻苦训练，勇攀高峰。

当年广袤无垠的济南北郊，冬季的冰雪，春天的风沙，夏日的骄阳和秋时的蚊虫都见证了我们为训练和成长而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标山上的“土地庙”则冥冥回荡着我们少年时代的欢声笑语……。

　　队友郭少安、蒋洋打球英姿

　　当年济南体校乒乓球队共有男女队员多时近30人，同师从于邹熤滋老师门下，又同在一个场地打球，一起参加各种活动，大家相处十分融洽，彼此如同兄弟姊妹。

我们的师傅邹老师，按现在说法，实属佛系做派，风趣儒雅，和蔼可亲，爱兵如子，从不发怒，很是包容我们这些少不更事的皮孩子们，从而使我们的队风很纯正，氛围很温馨。

记得那时，为了使我们开阔眼界，提高技艺，领导还每年安排我们队去上海、北京和天津等乒乓球活动开展较好，水平较高的大城市打访问比赛，或观摩学习重大赛事。



特别是1961年4月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我国北京举办之际，我们全队人马，亲临赛场，目睹了我国选手战胜日本，勇夺多项冠军，为国争光的精彩场面和激动人心的时刻！这对我们这些初露乒场的新兵雏鹰来讲，确实经了风雨，见了世面，无论是思想，还是球技都得到了极大的洗礼和升华。

球友欢聚解放阁

在北京颐和园留念

　　作为小师弟的我，在队里算的上是训练最积极刻苦的一个。因此，在老师的精心指教和各位师哥师姐们的热心帮助下，我的技术水平也在日新月异的发生着变化。

随后的几年也成就了我运动生涯中的辉煌时段，期间有几个值得回顾的亮彩之处，至今令我铭记在心，沾沾自喜。

我的“出山之作”，是在1959年春季举行的“山东省参加第一届全运会乒乓球比赛选拔赛”中，我与时任山东省乒乓球总教头、乃大会头号选手杨汉宏的一场比赛。

杨汉宏先生是上海乒坛一位赫赫名将，曾因战胜过当时欧洲冠军而威震中外乒乓球界。

他虽个子矮小，身体瘦弱，但打起球来身手不凡，有一招正手攻的独门绝技，号称“独角龙”。

我国乒乓宿将、前国际乒联主席徐寅生，六十年代曾发表过一篇《我是如何打乒乓球的》著名讲话，受到毛主席高度评价，其原文中就曾提到了杨汉宏的绝技。

为了尽快提高山东的乒乓球运动水平，时任山东省体委常务副主任的季明焘，特意求助时任上海体委主任，也是山东老乡的杜前，请上海支援选派一位高水平教练来我省执教。

于是杨教练便不辱使命，撇家舍业来到山东任教。

他当时在山东可以说是技压群芳，无人可匹，而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孩子，竟然虎口拔牙，胜了他一局（1:2告负），确实出人预料。

一时间成了不小的新闻，第二天济南日报还专门报道了这场“小将挑战老帅”的消息。我也由此大大增强了打球自信心和进取心。

与发小队友项观奇

　　老友相聚不亦乐乎

　　事过不久，我又在参加济南市乒乓球比赛中，与山东乒坛巾帼老将任蒸老师搭档，一老一少默契合作，代表天桥区夺得了男女混合双打的金牌，开创了我在市级大赛中获取殊荣的先河。



 随后年底，在省团校举行的山东省青少年乒乓球锦标赛中，我又以一手从上海选手仿学来的“奔球”发球和正手侧身功的特长，而在强手林立的男子少年选手中，脱颖而出，夺得了全省男子少年组单打第三名的好成绩！荣获此誉，实属不易，应该说，这也是对自己这几年艰辛努力的付出，所应得的报答和酬慰吧！

　　少时球友老年伴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开元之际，也是我喜交鸿运之年。

这一年春季，规模空前的山东省青少年乒乓球锦标赛，在临沂地区师范举行。

比赛仍设男女青年组和少年组。我延续了上一年的技术优势和拼搏精神，一路过关斩将，连连得胜，最后仅败于冠军申萌华，而获得亚军。

时过不久，为迎战九月份在长春举办的全国青少年乒乓球比赛，山东省体委和团省委联手组织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集训。

从全省各地市，选调了五十多名适龄的男女优秀运动员，集中在烟台强化训练。

我和郭少安、汝永武、项观奇、蒋洋，王硯成、孙树鑫，以及女队的米淑贞、李源、韩良、李德棣、周文贞等多名济南队友，被选调入围。

主教练便是杨汉宏指导，还有王之河、桂希宾两位助理教练。

时任团省委军体部副部长的杨季泉（九十年代曾任省体委主任）则是本次集训队的总领队。

因参加这次集训的都是各市地乒乓球运动出类拔萃的选手，强者云集，相互促进，竟争也必然尤为激烈。

原本全国比赛规定，每个省可报男、女青年组和少年组各五名选手，但后来由于受国家经济困难影响，而减至各组别只限报两名队员。

我十分有幸最终入选，与申萌华为少年组和男青年组的葛学志与郭少安，女青年组的王崇静，女少组的李德棣等代表山东，届时奔赴长春，参加了那年仅有的一次全国大型乒乓球赛事。

这次比赛，因主要是为下一年的26届世乒赛以及后几届的世界比赛，选拔优秀后备人才为目的。所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才济济，水平较高。

我省参赛的几名队员表现不俗，名次均在上游之列，其中申萌华尤为突出，经过一路拼搏，勇夺少年组单打第二名的佳绩，也创造了我省乒乓球选手当年参加全国比赛，取得的最好名次。

在全省大集训期间，时逢国家乒乓队在青岛进行备战26届世乒赛训练，能有机会与国手交流学习，可乃求之不得。

经领导协商，国家队同意与我省选手举行一次内部对抗赛。

我再次荣幸代表山东队出战，在与刚获得世界单打冠军的容国团比赛中，我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敢打敢拼，前两局竟与他打成平局，在决胜的第三局中，我还一路比分领先直至19:16，最终因自己求胜心切，经验不足而落败。



不过，能与世界冠军过招，并还让他出了点冷汗，也是我运动生涯中莫大的机遇和荣幸！

原济南体校乒乓球队师生合影

恰同学少年

　　时光转入1961年，正值我国经济最困难时期，济南体校虽初见成效，但受形势所迫，也难脱摇摇欲坠，下马停办的困境。

我们男队几个文功较好，求学心切的队友，已提前离队返回各自中学上课复读，两年后他们便都如愿考取了上海复旦，山东工学院，山东医学院等高校深造。



几位年长的师姐也同邹老师，随后分配到济南市体委系统工作。

而我与郭少安、蒋洋、王硯成，以及女队的李德棣、黎晓明、王立英等则奉命调入山东体校乒乓球队（实际是省专业队），加之先期选至省体训班乒乓球队的汝永武、韩良和米淑媜共十位济南队员，占居了当时组建不久的山东省乒乓球队近半壁江山。

虽然大家由此别离，各奔前程，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结下的真挚友谊，却一直伴随着我们走过了大半个世纪，弥足珍贵！

如今我们男队的多数队友已不幸辞世，缅怀他们甚感惋惜，感慨万千！

右边一、二者为已故队友赵涵信、刘兆梓

　　进入省队后，各方面条件更为优越了。自己也很想乘势而发，再展宏图，但后来的情况却不太尽人意。

由于自己训练不太得法，在改进技术动作上走了一些弯路；后期又因训练过度，不慎造成右肩肌肉劳损，久治不愈，严重影响到训练质量。

那时候比赛机会很少，我虽每年参加省比赛榜上有名，却一直没有骄人的战绩。

我在省队的几年主要是在青岛度过的。我们下榻的山东省体育训练基地，毗邻幽美的中山公园，在所居住的运动员大楼上，便可眺望蔚蓝的大海。

晨练时我们经常从体育基地跑到第一海水浴场往返，沿途的风景令人神往；宽敞明亮的体育馆，留下了我们勤奋苦练的汗液；当年沈鸿烈时代修建的体育场也是我们身体训练常光顾的地方，晚上还常听到从海里传来的“水牛”的鸣叫声。

滨城的秀丽风光和景色，深深的吸引着我们这些从内地来的游子。



在此期间我们还结识了王德枋、申蓬华等众多当地的乒乓好友，并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有的至今仍交往密切。

 在青岛度过的这段美好的训练生活，是我一生中最惬意，最难忘，最眷恋的一段经历，也是我运动生涯的最后一幕，令人回味无穷！

部分省乒乓球队友与桂希宾教练（前排左二）留影

　　右一为青岛好友王德枋

与省乒乓球队好友蒋洋、申萌华（后排者）

　　此时的运动队，都在贯彻“三从一大”的训练原则。而我的肩伤却已无法承受这一大强度的训练要求，技术也因此难于长进。

于是在1963年底，我决定退役，并准备报考体育院校学习深造。在领导的关心支持下，我和蒋洋、韩志忠及数名其他项目的退役运动员，卧薪尝胆，废寝忘食，经过半年的文化课恶补努力，终于如愿以偿，考录了北京体育学院运动系，由此告别了我的专业运动生涯，又重新开启了我的学习生活。

回顾自己近六年的专业运动生涯，正是我身体发育成长的时期。一路走来充满了汗水，饱含着艰辛；期间，痛苦过，纠结过，彷徨过，悔恨过，也留有不小的遗憾！

然而更多的却是快乐、幸福和收获。特别是时遇国家经济最困难阶段，我因享受运动员的优越待遇，而比普通人生活的更好一些。

 我由衷的感激党和人民对我的培养教育之恩！感谢曾热心指教、帮助和鼓励支持过我的老师前辈以及众多亲朋好友！感谢上苍赐予我的体育之爱好，让我幸交好运，受益终生！

永久的留念（2018年与汝永武和蒋洋三家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