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不寂寞

江南雨

图 片：来自网络（致谢）

弄不清童年与少年的年龄标准划分是多大，反正我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在干着少年的活……

我的出生

母亲生了三男三女，我排第三，我后面是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前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按这出生顺序排，应该是最佳位置。可我那受封建思想影响的母亲，偏偏把我推到了老大的位置，母亲是一个非常重男轻女的人，（写这些，知道是大不敬，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我的姐姐是老大，在我和哥还没出生就被送了人，我哥比我大两岁，父亲告诉我，我也差一点就送了人，准备过继我的那户人家，其实就是我的姨，我姨比我家条件好很多，只有两个儿子，想要一个女儿，我母亲同意，可一直胆小懦弱的父亲，不知道向谁借的胆，坚决反对将我送出去，为此我问过父亲，为什么，父亲说，将姐姐送出去就已经很后悔了，不想再后悔一次，父亲的不送之恩，我终生难忘，不管家里有多苦，有多穷，我还是喜欢自己的那个家。

　　我的厨龄

没有人相信我六岁就开始做饭吧，我也不知道我是多大开始做的饭，这个也是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所以我六岁开始做饭的往事，全家人都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灶台高，做饭必须站在小板凳上，父亲母亲都要工作，做饭洗衣，带弟弟妹妹都由我来完成，饭做的不好吃，只能做到熟……母亲是一个美女，可母亲的强悍和自私，以及其控制欲，在我心里一点都不美，脾气不好，有名了的骂人高手，长大以后，我曾对母亲说过，如果骂人拿文凭的话，我母亲至少可以拿个硕士学位，为此我也不知挨了多少骂。

说起母亲的脾气，有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做的菜比平时多一点，有一个火锅没有吃完，我在收拾厨房的时候，偷了个懒，老式的厨柜很高，没吃完的火锅放进厨柜必须要站在小板凳上，我没有站板凳，用双手举过头顶直接放上去，也许是举的太高不好用力，手一软，火锅里的东西扎扎实实的顺着我的头顶流了下来，瞬间我的眼被有油有盐，有辣椒有温度的菜汤刺的疼痛难忍，本能的一声惨叫，父亲母亲同时出现在厨房，父亲连忙递过湿毛巾，而母亲却是大骂不止，母亲的态度和父亲的态度反差很大，庆幸的是后来我的眼睛还是完好无损，那个时候我深深的感受到了父亲对我的心疼和满满的爱。

受母亲的影响，我总傻傻的认为，我是女孩子，家务活就该我来做，没做好就该骂，对母亲的那种不公平，从来没想过去反抗，也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要带弟弟妹妹，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哥哥上学，我的同学都是六岁开始上的学，而我等到八岁了才走进校门。

　

　我的小学

我渴望读书，深深感受到了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在我踏进校门后的每一天，都在认真的刻苦学习，我的懂事，我的好成绩，很受老师喜欢，记得那个时候学校发奖状的名目特别多，我的班主任对我很照顾，把所有的奖都安到了我的头上，什么标兵，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优秀广播员，优秀通迅员，各种极积分子和各种竞赛……等等，段考发一次奖，期考发一次奖，每一次的奖状都被父亲贴在了客厅的墙上，几年下来，我家不大的客厅，三面墙全被贴满了我的奖状，特别醒目，但凡来我家的人，没人不夸的，那个时候我就躲在一边偷偷的乐，只能偷着乐，因为母亲的口头禅就是：我只喜欢儿子，儿子再多都喜欢，不喜欢女儿，女儿再优秀也不喜欢！（原话）

　

　

挑 水

八岁那年，我家从东区搬到了西区，八岁以前我家的水都是父亲挑的。八岁开始，我家七口人所用的水都由我来挑，那个时候挑水都去离家不远的河里挑，那条河很大，虽不远，但台阶大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所谓台阶，也不是什么规则的青石板铺就的路，就是一些大小不等的各种石头路，还有一节是被人走出来的土路，很窄，挑水不可以并排走两个人，上下坡遇上了人，必须跟倒车一样，相互谦让着过。

这辈子最让我不能忘记的就是那段挑水的艰难岁月，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八岁的我，个子又小又瘦，一根扁担两个小木桶，每天一放学，丢下书包，就要赶在天黑之前把水挑完，如果说只负责我家七口人的用水还凑合，问题是我家的隔壁就是敬老院，敬老院里住着八个孤寡老人，这八个人没有一个是身体健全的，就连给敬老院做饭的人，也是一个快七十了的老头，他们吃的水都是由做饭的人，今天求东家，明天求西家，来解决的，求到我的面前，我也没有拒绝，当我第一次担着水走进敬老院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全是残疾人：聋哑人、盲人，智障的人，腿不全的人……我惊呆了！自那以后，敬老院用的水就落在了我的肩上，风雨无阻，这一挑就是三年！

常常两家的水还没挑完，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做了晚饭又继续挑，那个时候没有钟，不知道挑到什么时候，除星期天是白天挑水外，读书的日子里，顶着星星月亮和黑夜挑水是常事，小小的我，感到很无奈，心里还惦记着我的作业没写，总觉得敬老院里的水缸好大好大，十几担水倒进去，跟没倒水一样，永远没挑满过，还有最让我恐惧的是，晚上一个人下河挑水，心里莫明奇妙的心慌，因为在挑水的路上，水里岸边不止一次遇到过蛇，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下河去。

九岁的时候，我好像长高了一点，为了节约时间，就把小桶换成了大木桶，一担大桶水有两担小桶水的量。下雨天，一根扁担挑着两个装满水的桶，沿着那又高又滑的陡坡，来来回回，真的是步步惊心。挑水上坡时，气喘吁吁，腿会不由自主的发抖，所以必须保持身体的平衡，脚要稳，脚趾头紧紧的勾着走，稍有闪失，就会连人带桶滚下去。

我也有过小私心，总盼望涨大水，因为涨大水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们这里一到春天，雨水就多，那个时候河水会漫过所有的台阶，不用爬坡，直接挑，只不过挑回家的水是浑水，很脏，要用什么明矾（不知到字对不对）来把水澄清才可以用，，我才不会管水干不干净，只想早点把水挑完。有一次涨大水，在河边，我一只手拿着桶，一只手拿着桶上的绳子，用力一甩不小心把桶抛离了手，桶就顺着大水漂走了，我吓的半死，连忙跟着桶赶，赶到齐腰深水的时候，终于拿到了水桶，不然怎么过我母亲这一关。

不知道是我的命大，还是老天爷觉得我的磨难还不够，好在河岸上的土很牢固，没有土崩的现像发生，我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那次被洪水卷走了会怎样……

还有一次，感冒了，水还是要挑的，跑了几趟之后，实在挑不动了，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坐在横在两桶之间的扁担上，仰望着又高又陡的河岸，非常无助，后来父亲发现一担水去了那么久不见我回，便来到河里不言不语的接过了我手中的扁担，看到父亲来接我，虽然与父亲没有一句交流，但我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难过，委屈，温暖一起涌上心头……

三年后，我家又从西区搬到了东区，结束了无偿的给敬老院挑水的任务。只需给自己家挑水，也结束了披星戴月挑水的日子…

  我自认为很风光的日子

在西区住的三年里，让我难忘的不止是挑水这件事，还有一件事如今想起来，我都会脸上露出笑容来。

搬来西区没几天，西区的街道主任通过学校摸底找到我，给我安排了一个，在七十年代看起来很严肃认真的任务：要我每天晚上等所有居民都归家之后，拿着个土喇叭，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喊："小心火烛，人离火灭，教育小孩，不要玩火，小孩失火，追查大人的责任……"，好长好长的一段口号，喊完口号还要挨家逐户的检查，各家各户的水缸有没挑满，那个时候真够威风的。

晚上写完作业，就拿着个土喇叭开始广播了，屁股后面永远跟着好大一群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还小声的学着我喊，喊完之后，就要检查所有人家的水缸，那个时候的人都很规矩，水缸大部分都是满的，也遇到过几户人家因为忙没挑满的，我就督促他们去挑，有的人给我求情，太晚了不想去挑，那个时候的我是铁面无情，没得商量，不挑我就守着不回去，还真没人敢不挑的，想到这些就想笑，我们那里住着一百多户居民，我拿着个手电筒，每天乐此不彼的折腾到深夜，哈哈哈，我是不是傻的可以……

　　 

失 学

初三第一学期开学不到一个月，一直体弱多病的父亲住进了医院，自己照顾自己，我每天除了给全家人洗衣做饭，还要给躺在医院的父亲送饭，父亲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医生说父亲可能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坐在教室里的我，心事重重，脑海里满是父亲的身影，想照顾父亲，又抽不出时间，因为担任学生会干部，每天放学了还要站在校门口查纪律，查完纪律还得检查全校的卫生和黑板报，上课更是不能静下心来听课。

在一次下晚自习去医院看望父亲的时候，父亲哭着给我说了很多类似于遗嘱的话，交待我，如果父亲不在了，就要我退学，早点参加工作，帮助母亲把弟弟妹妹带大……听完父亲的话，我哭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给我的班主任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纸的信，托我的同学带给了老师，我决定退学。

后来有同学告诉我，我那封信老师在班上读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哭了，其实我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已经失去了读书的机会，老师和校长来我家，找母亲谈，要我继续读书，结果不得而知，最后校长建议我去学校办一个休学证，有了休学证，以后还是可以回去读书的，我想到父亲的病，想到三个弟弟妹妹那么小，我哪里还有踏进校门的一天啊？前途一片黑暗，所以谢绝了老师们的好意，目送着校长和老师离开的背影，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被窝里，不知哭了多少次……

三个月后，父亲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是不能再去上班了，我也就顺理成章的参加了工作。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从我参加了工作，三个弟弟妹妹的学费和各种费用全由我负责，一直供到他们把书念完。父亲很内疚，多次跟我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误了我的大好前程，父亲的话好沉重，不想让父亲难过，虽然想读书的心一直都有，但从来没有当着家人的面哭过。

我是我们家六个孩子里成绩最好的，父亲也常常告诫我那三个弟弟妹妹，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姐姐好，我的弟弟妹妹也真的特别尊重我，我大弟常说，姐姐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小弟和妹妹也常说，是姐姐给了我们母爱一样无私，小小年纪就承受那么重的担子，是他们耽误了我，我也对我的弟弟妹妹们说，我的付出与他们无关，我是在替父母分担责任和义务，我就是为你们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舍得委屈自己，舍不得委屈家人，是因为家庭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铠甲，也是软肋。

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哥哥，爱我的弟弟，爱我的妹妹！

……

这就是我写不完的苦涩人生！

我的童年和少年的足迹……

所以说：我的少年不寂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