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豪——刘禹锡

杜永红

一辈子做自己，最难! 随着岁月的流逝，现在的我已非原来的自己。有人说我成熟了，其实，成熟是铩羽而归的泯然众人；有人说我进步了，其实，进步是折戟后的缴械投降。 太多的金玉良言，自相矛盾，比如说，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转而又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还以韩信受胯下之辱为证。那么，何谓大丈夫？大丈夫到底该如何？ 再如，“刚”与“柔”。一面说：“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一面又说：“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我们到底该选择哪一面人性示人？做人难!难做人呀!难就难在不知如何适从？柔弱吧，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懦弱无能、软弱可欺的境地；刚强吧，难免折戟、铩羽。以柔克刚？要么囿于哲理清谈：流水征服高山；要么跌落尘埃：“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刚柔并济？又大多人格分裂。 完美的儒道，毕竟是理论，不是人生百试百灵的妙药。 诗豪——刘禹锡，以他二十三年弃置身，阐释了雄健刚强的人生：历经沧桑，不变初心；遍历磨难，不改初衷。他是雄健的唐人。 他让我明白了一点：人活一世，大多时候靠的是雄健刚强! 醉赠刘二十八使君[ 唐 ]  白居易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威武不屈大丈夫 我白居易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乐天派，但跟你刘二十八比，我自愧不如。连州（广东连州）、朗州（湖南常德）、夔州（四川夔州）、和州（安徽和县）、洛阳，二十三年折太多，命压强项不低头。 《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刘禹锡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再游玄都观》刘禹锡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戏赠看花诸君子》《再游玄都观》，一首贬连州，一首黜东都。不变的讽刺，同样的遭际，你竟重复两次!永贞革新，180日，“几度朝回一字行”，日日记犹新。叔文赐死，王伾病故，八司马零落天涯。东都回首，当时朝士已无多。二十三年未曾见，一见如故，你仍是那个锐意进取的梦得。 紫陌红尘半生苔，桃花净尽菜花开，道士下山刘郎来……时间能改变一切，却改变不了你的刚健。如果非要说改变，大浪淘洗，你比金坚。 贬了又贬贬和州。贬谪，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贬没”! 初来和县，你栖身于三间小屋，大江成了你中庭池塘，白帆成了你思想的渡轮，当清风吹起云帆，你思绪挂帆，又回永贞。我要是你，我真想不明白：废除宫市、取缔五坊、惩治污吏、抑制藩镇，这些分明是复兴大唐的良策，怎么就无法施行？明明是锐意改革的中坚，怎么就个个被贬？ 谁不因此义愤填膺？而你想的却是理性争辩。是，真理越辩越明，可是，你要知道：群小无力争辩之时，就是他们疯狂之日。可你无畏无惧，哪怕全世界都指鹿为马、趋炎附势，你也要守住真理，做最清醒的自己。孟子“知耻后勇”，而你，求真理，做真人。于是，你一挥而就，写下了：“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可厌的策知县竟想让你百口莫辩。“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群小惯用的伎俩。可是，这又能奈你何？栖身之所减半，从城南移居德胜河畔。策知县给你穿小鞋，你不屑。从滔天巨浪走来的人，怎会在意龌龊小人的伎俩？于是，你泰然处之，挥洒笔墨，写下了：“杨柳青青江水平，人在历阳心在京。” 是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忧念国家，哪有空暇和余力在意小人？ 策知县仍不甘心，把你撵到破败陋室。陋室只能容身，可在你眼里，陋室不陋。苔痕伴随着你的脚步，青草入帘给你增添了一抹春色。你，抚琴而歌，调和畅；焚香默坐，阅金经。消遣世虑!陋室从此扬名。 房子的破败，不可怕，怕的是人心的坍塌。刘二十八，你的心性混凝这二十三年的挫折，浇铸了你的坚强不屈。 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孟子的话语：“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浪淘沙刘禹锡莫道谗言如浪深，莫道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大浪淘沙始到金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那一刻，我又想起了你。你的诗，治愈了我的伤。 是呀！莫言谗言如浪深，“机尽心猿伏，神闲意马行”，总有人心底立着定海针；莫言迁客似沙沉，恒河沙数，总有一粒金。 浪花淘尽千古英雄？总有一位与后来者神交已久。 刑天舞干戚：头可断，志不灭，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死而犹斗，这是超越宁死不屈的刚健；共工怒触不周山：仗可败，人不苟，以头触柱，天地动容，山河失色，这是“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刚烈。 汲黯，忠直敢谏，一生傲岸。他面斥丞相公孙弘，敢骂廷尉张汤公。武帝不冠，都不敢见汲黯。内行脩絜，守节死义，骨鲠汲黯，刚正不阿照汗青。 盛唐不缺骨鲠臣，魏征一面镜，能正君心；马周承风骨，能匡朝纲。 心中正，意必诚，至诚如神，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同一。所以，至诚可成圣。刘二十八，你与这些中正真直之人是超越时空的知己。他们与你不同姓，你身上却有他们的身影。 世事变迁源流长，中正刚直当弘扬。浪卷霜雪拍金岸，冲刷淘漉愈自强。 竹枝词刘禹锡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竹枝词刘禹锡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道是无晴却有晴 朗州君山，是你眼中的“青螺”；夔州情歌，是你诗中的新韵。你凭借雄健刚强，饱览了湖光山色，听遍了民间歌调。 人言可畏，不听闻；人心险恶，不纠缠。贬谪，对你来说，许是解脱。政治本就是“平地起波澜”的诡诈，深陷漩涡，躺着也会中枪。不如自我放逐!人生，走过日，走过夜，翻过山，淌过河，劫后余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何为知己？你的人生有我的身影，我的人生也有你的身影。我们也许一辈子不同路，但我们一辈子都是同道中人。我们的人生互相映照，于是，我的诗与你的诗同调： 白云泉白居易天平山水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冲奔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 后记 从做学生到当老师，怕开学，竟持续了30多年。这种心情仍会持续吗？许是我没出息，许是身心无处安放……我不怕吃苦，最怕为了无聊而耗尽辛劳。 又要远行，又感昨是今非。“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回想昨日，也曾锐意进取。看看今日，忽觉昨日的美好藏在丢弃的废纸团里，藏在曾经不屑一顾的琐屑里，藏在曾经的悲伤失落里…… 也许我之远行装饰了别人的梦：诗与远方。其实，哪有什么诗与远方？诗，挑着读，字字优美，句句超脱；诗，挨着读，一首比一首凄楚悲凉。远方，只不过是人们的憧憬与向往。人们给远方注入了太多美好的想象。其实，去往远方的路洒满了别情与孤独。我远行去寻找归属，可是心依然无处安放。 也许我是天生的悲观者，也许悲观者是这个世上最为清醒的人。 别了！我的静好岁月；别了，我学写唐诗，附庸风雅的每一天。带着这段所写的不怎么合辙押韵，也未翻出什么新意的诗，去向远方。愿：心可安放，远方即是吾乡。 轻轻挥手，别离平城大同；轻轻挥臂，行向亮剑之师。可惜，我，剑折无锋，锋芒不再。 别了，之前厌恶而今日眷恋的直播。人生终归是要现演的，望少丢人，背后多下苦功。可是，付出的，怎么总是代价？ 人生是一场较力!体力、心力、智力、耐力……组合成实力。凝神聚力，便会雄健刚强。 努力自强，举步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