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首任汉中守任鄙

黄镇山

　　“巴巫蛮道”尊任鄙为“武德大师”。这不仅仅只是出于“巴人尚武”，而是秦昭王命力能扛鼎的武将任鄙为汉中郡守，却是以亲善巴人获得成功，无论对研究秦史或巴志，他都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受命于危难之时，仅只六年时间摸索出了统治巴人的经验，终秦之世汉水巴人百年不乱，也为刘邦开创汉朝奠定了人财两旺的雄厚实力。

        先看任鄙出台前的汉水巴人势态：

        前316年秦国一举攻占了南郑、川蜀和江水姬周巴子国；并于前312年攻占了楚之汉中郡治所丹阳，“取地六百里”在丹阳到襄阳郧阳房陵上庸，虽并未攻共同御楚四百年的老盟友汉水巴国（“牧誓八国＂后世）都邑西城，但汉水巴国仅剩有今安康市全境，且陷入强秦四面包围之中，只得依附于秦。于是秦以汉水巴国西城为中心“置汉中郡”，西辖蜀之南郑（今陕南汉中市），东管楚之汉中郡（今河南南阳市、湖北襄阳市和十堰市）。

        而秦惠王对巴人区域能优容安抚，《后汉书•巴郡南郡蛮传》：“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为蛮夷君长，世尚秦女，其民爵比不更，有罪得以复除。”即巴人自治。

        前303年，秦昭王开始按秦律大规模变革巴蜀土地制度和生产关系，《史记•秦始皇本纪》：“昭王四年初为田，开阡陌。”《汉书•地理志》：“秦昭王开巴蜀。”从促进历史进步的角度来说是件好事，但实行“阱田制”私有小农经济，却要打破巴人血缘族系“公社制”公有经济；更何况实行“郡县制”在汉水巴国都邑西城设汉中郡治及西城县，又要瓦解巴人“巫鬼神道”的宗教部落联邦制，从经济和政体两方面都激怒汉水巴人强烈反抗。

        不甘丧失自后照奠基已有两千六百年历史的祖业，以虎巴为首举起义旗，展开了力图恢复失地的波澜壮阔的圣战。五代蜀杜光庭《录异记》：“金、商、均、房四郡之间”，“猛虎不可胜数”，“虎之首帅在西城郡”，首先控制了汉水巴国全境；并且纵横驰骋把战场扩大到整个巴人居住区，攻秦四郡，《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秦昭王时有一白虎，常从群虎数游秦、蜀、巴、汉之境，伤害千余人。昭王乃重募国中有能杀虎者，赏邑万家、金百镒。”

        尽管这场起义最终被镇压，但巴人不甘失败的怒火却很容易再度燎原，《华阳国志》已经总结出：“巴出将，蜀出相。”在这种危机的形势中，任鄙出台了。

　　《史记•秦本纪》：“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至大官。”《范睢蔡泽列传》：“任鄙之力焉。”《樗里子甘茂列传》：“秦人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韩非子•守道》：“用力者为任鄙，战如贲，育，中为金石，则君人者高枕而守已完矣。”

        《东周列国志》：却说秦武王长大多力，好与勇士角力为戏，乌获、任鄙自先世已为秦将，武王复宠任之，益其禄秩。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武王试知其勇，亦拜大官，与乌获、任鄙，并见宠任。

        时周赧王六年（前309），秦武王之二年也。时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武王思张仪之言，谓樗里疾曰：“寡人生于西戎，未观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二卿谁能为寡人伐韩乎？”樗里疾曰：“王之伐韩，欲取宜阳以通三川之道也。宜阳路险而远，劳师费财，梁、赵之救将至，臣窃以为不可。”武王复问于甘茂，茂曰：“臣请为王使梁，约共伐韩。”武王大喜，甘茂往说梁王，梁王许秦助兵。遂发兵五万，使甘茂为大将，向寿副之。兵至宜阳，围其城五月，宜阳守臣固守不能拔，右相樗里疾言于武王曰：“秦师老矣，不撤回，恐有变。”武王召甘茂班师，甘茂乃为书一函，以谢武王。武王启函视之，书中惟“息壤”二字。武王悟曰：“甘茂固尝言之，是寡人之过也。更益兵五万，使乌获往助甘茂。韩王亦使大将公叔婴率师救宜阳，大战于城下。乌获持铁戟一双，重一百八十斤，独入韩军，军士皆披靡，莫敢御者。甘茂与向寿各率一军，乘势并进。韩兵大败，斩首七万有余。乌获一跃登城，手攀城堞，堞毁，获坠于石上，折肋而死。秦兵乘之，遂拔宜阳。韩王恐惧，乃使相国公仲侈，持宝器入秦乞和。武王大喜，许之。诏甘茂班师，留向寿安戢宜阳地方。使右丞相樗里疾先往三川开路。随后引任鄙、孟贲一班勇士起程，直入洛阳。周赧王遣使郊迎，亲具宾主之礼。

        秦武王弗敢见，知九鼎在太庙之旁室，遂往观之。见九位宝鼎一字排列，果然整齐。那九鼎是禹王收取九州的贡金，各铸成一鼎，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土之数，足耳俱有龙文，又谓之“九龙神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重器。及周武王克商，迁之于洛邑。迁时，用卒徒牵挽，舟车负载，分明是九座小铜山相似，正不知重多少斤两。武王周览了一回，赞叹不已。鼎腹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兗、冀等九字分别，武王指雍字一鼎叹曰：“此雍州，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尔！”

        因问守鼎吏曰：“此鼎曾有人能举之否？”吏叩首对曰：“自有鼎以来，未曾移动　。闻人传说每鼎有千钧之重，谁人能举？”武王遂问任鄙、孟贲曰：“二卿多力，能举此鼎否？”任鄙知武王恃力好胜，辞曰：“臣力止可胜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胜。”

        孟贲攘臂而前曰：臣请试之，若不能举，休得见罪。”即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宽宽的系于鼎耳之上，孟贲将腰带束紧，挽起双袖，用两枝铁臂，套入丝络，狠狠地喝一声：“起！”那鼎离起约有半尺，仍还于地。用力过猛，眼珠迸出，目眦流血。

        武王笑曰：“卿大费力。既然卿能举起此鼎，寡人难道不如！”任鄙谏曰：“大王万乘之躯，不可轻试!”武王不听。即时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更用大带扎缚其袖。任鄙拖袖固谏。武王曰：“汝自不能，乃妬寡人耶？”鄙遂不敢复言。

        武王大踏步向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想道：“孟贲止能举起，我偏要行动数步，方可夸胜。”乃尽生平神力，屏一口气，喝声：“起！”那鼎亦离地半尺，方欲转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坠于地，正压在武王右足上，咯扎一声，将胫骨压个半断。武王大叫：“痛哉！”登时闷绝。左右慌忙扶归公馆。血流床席，痛极难忍，压至夜半而死。武王自言：“得游巩洛，虽死无恨。”今日果然死于洛阳，前言岂非谶乎？

        周赧王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亲往视殓，哭吊尽礼。樗里疾奉其丧以归。武王无子，迎其异母弟稷嗣位，是为昭襄王。樗里疾讨举鼎之罪，磔孟贲，族灭其家；以任鄙能谏，用为汉中太守。由此可知，任鄙是位有勇善谋的栋梁之材。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昭王十三年（前293年），穰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秦本纪》和《六国年表》均载：“秦昭襄王十三年，任鄙为汉中守。”任鄙作为战国著名力士，秦武王时即有相当地位，秦昭王时面对虎巴大起义后汉水中上游的危险形势，经熟悉其地情况的穰侯为秦相时，推举任鄙为汉中郡守。任鄙在汉中郡守任职期间的政绩，史书缺载，而民间传说甚多，概其要者：

        其一，任鄙到任既不占居“巴人尚左”宗庙林立之地王家坝，又不占居“天地之中”巴人王宫中都台，而是在右边草立行府于秦郊镇。

        其二，任鄙封虎巴起义阵亡首领为“白虎神”，鼓励巴人建庙祠祀，《录异记》：“居人怀恩”立“白虎神”庙“自襄汉之北，蓝关之南，凡三十余处，”“岁祀绵远”。

        其三，任鄙按照自己执掌汉中郡的两大任务“安定巴人，防御楚人”行事，他深知楚国与巴人积怨甚深，训练装备巴人军队，东线防楚，境内治安。后来秦伐楚时，英勇善战的巴人军队自西部冲出，助秦军夹攻楚军，向汉水东北部和汉南东部两路齐头并进击败楚军，将汉水巴国失地夺归于秦，《史记•秦本纪》：“秦昭襄王二十七年，（司马）错攻楚。”此战即《楚世家》：“楚顷襄王十九年（前280年），秦伐楚，楚军败，割上庸汉北地与秦。”（前312年秦楚丹阳大战“取地六百里”，前304年秦楚“黄棘之盟归商於之地六百里”，前280年“割上庸汉北地与秦”，均指楚之汉中郡，即今南阳市、襄阳市、十堰市，并入先秦含巴西城、蜀南郑的汉中郡。秦统一全国后划南阳属宛郡、襄阳属南郡、十堰仍属汉中郡。）

        其四，任鄙鼓励习惯群体劳作公社制的巴人发展农桑渔猎，沙里淘金，开采牛山铜、公馆水银、青碌山玉等矿，使汉水巴人百业俱兴。

        其五，任鄙自报家门为伏羲后代，《太平寰宇记》：“古之任国，太皞之后。”鼓励巴人能工巧匠修复祖先神庙宇，重塑诸祖先神形象；并将高手艺人荐举秦廷命用；任鄙领头参加巴人祭祖活动，并担任主祭。依照巴人古风行事，更加增强了巴人凝聚力和向善性。

        相传前287年“清明节”，任鄙抱病前往丫角山祭祀伏羲佐相“春季木神句芒”，路途上不幸病故，“将星殒落武驾湾”。巴人将其安葬在附近（今汉滨区坝河镇政府之上）“嬴内大嬴盘顶古之武夫之丘”，万千巴人男女老少一篓一篮一筐“蚂蚁搬蛋”似的搬运黄土，以巴王葬礼为其坆垒起土丘。

　　任鄙死后“头周年”，秦昭襄王亲临坆丘祭奠，并令后继官员行任鄙之道，《史记•秦本纪》：“秦昭襄王十九年，任鄙卒。二十年（前286），王之汉中。”《隋书•音乐志》：“秦代昭王时，（巴人）曾与秦王结盟。结盟后，夷人安居。”

自“任鄙以德治汉中”始，汉水巴人安居乐业，富甲天下，为秦汉两朝统一全国保障了人力物力的后援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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