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行摄》第7篇乡情

朱中平

中国历史悠久、幅员辽阔、民族众多，经过千百年的文化积淀传承，各地乡村保存下了独具特色的建筑和多姿多彩的民俗风情，这是一份厚重而灿烂的文化瑰宝。 每当我走进古老村寨，它告诉我悠久的历史和真实的生活，让我看到了自古以来人与自然相适相融的非凡能量，还见识了许多代代相传的传统技艺。本篇，回味几段带着浓厚乡土气味的乡情。（为了方便大画面看图，部分照片以屏幕横幅展示） （一）江西婺源古村落 婺源县地处江西省东北部，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这里群山环抱，小河纵横交错，众多明清徽派建筑镶嵌其中，到处可见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古朴气韵，一年四季各显秀色。如此美丽的山水田园之地，人们给它起了一个挺贴切的名字：画里的村庄。 　　水墨江南古村 晨雾，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这个古村名叫石城，凹在石山环抱之中，正是这种特定的地形，“蒸”出了如此美妙的朝霞雾境，光与雾两支神笔交替着轻描淡写，便把徽派马头墙托在了半空，若隐若现。 　　半露的屋顶就像江上千帆竞发，雾生情、风助势，浩浩荡荡。 　　细雨随风，把画面泼成了淡墨浅彩；小桥流水，打伞的就是那诗中人家；高墙小楼，总会留住一扇半掩的窗…… 我走在古村的青石小巷，雨雾已把它涂抹得锃亮锃亮…… 我摘下帽子、任头发打湿、让双眼朦胧着…… 春天来了，这里不仅有桃红柳绿的雅致，更有百花齐放的艳丽，当我走在田野、走进村寨，感觉真有点“花多眼乱”了。 看着小鸭子、大肥鹅在房前屋后的河塘里嬉戏玩耍，我不由念念有词，默诵起苏轼的名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真的是，春天来了，这份情调让人看着就舒心。 在婺源除了美景让我入迷，还有一道名菜“红烧荷包红鲤鱼”至今美味难忘。 这种鱼是婺源特产，相传明朝万历年间，神宗皇帝把宫里的红鲤鱼赐予镇守婺源的有功之臣，几百年来这里一直奉为珍品养殖至今。看它的样子背高腹圆，就像一个鼓胀的荷包，于是给它起了这个好意头的名字：荷包红鲤鱼。 　　不少饭店都打出这道招牌菜，门前河边用网兜养着鲜活的红鲤鱼。 为了尝鲜尝全套，我特意到河边现场直击渔家捕鱼。 渔夫带上几只鱼鹰，划着竹排来到河中观察，忽地看那鱼鹰嗖的一跳潜入水中，不一会就振翅跃起，长长的嘴钳子已叼着一条大大的荷包红鲤鱼，真是厉害！ 清晨我来到河边，正遇上一个渔夫撒网捕鱼，那功夫真了得！ 他的动作一甩、一扬、一拉、一收就那么几秒，看上去举重若轻，又潇洒流畅，里面却是包含了千变万化的精准把控，绝招阿！我为他大声喝彩！ 这些年古村逐渐热闹起来了，来自国内外的游人络绎不绝。 他们当中有来赏花的，有来画画、摄影的，也有来研究古建筑的，当然还有不少是来静心发呆和吟诗作对的了。 国家文化旅游部在十多年前，已把整个婺源地区列为首批“国家级全域旅游示范区”，确是实至名归。 这棵古樟树已有一千六百多年树龄了，胸围十五米，冠幅可达三亩，被誉为“天下第一樟”，当地严田古村的父老乡亲，更是把它供奉为树神，庇护着一方土地顺风顺水。 （二）广西白裤瑶山寨 在广西南丹县的深山大岭中，世居着我国瑶族的一个支系白裤瑶。（因为族里的男人都穿齐膝的白色裤子而得名） 我们乘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蒙上了一脸的土灰，终于到达白裤瑶山寨了。 我环顾四周，只见山岭环抱，嶙峋的岩壁高低错落，一直延伸到石滩、石河；河水清澈见底，泛着绿色，一条石坝横贯河面，瀑水哗啦啦直冲而下；远处几条黄土路交叉分道，通向山沟深处，偶尔一辆马车经过，扬起一溜烟尘…… 女人们都习惯在石坝、石河、石滩上洗衣服，然后就晾晒在岩石或树枝上。 这一家四口下山一次不容易，买好几大包吃的用的，就得赶紧往回走了。 按照白裤瑶的习俗，女孩子满十五岁，就会搬到寨子里的女儿屋住了。 　　有空时，女儿就会回家看看，陪阿爸唠唠家常，还帮忙做点家务事。 看这个老哥的普士，爱好可不少，虽然生活艰苦却也自在着，一口烟吞吐之间，已是自得其乐了。 白裤瑶的民族服装是很有传统特色的。男人的着装一目了然，讲究在头巾和腰带的系法上； 而妇女的服饰，则是传承着特定的信仰内涵。她们的上衣是一前一后两块布搭在肩上，不穿内衣，没有束缚，遵循着母系社会崇拜母性和哺育的遗风。她们的裙子是以鸡仔花为图案，走路摆动或展开时像漂亮的鸡尾毛，表达对鸡的崇拜。 这位是老村长，看他一脸的凝重，也许正在为全寨子的秋收事儿，思量着什么。 下午放学后，按照当地的习俗，几个女孩相约到河边洗澡洗衣服，这是她们一天中最放松好玩的时光了。 经老村长同意，我们可以跟随她们拍摄一些采风资料，这就出发。 她们背起竹篓、光着脚丫走在岩石滩上，轻松地说说笑笑、走走跳跳，多么快活！是啊，这是她们自己的家园，大可以尽情欢笑，无拘无束地任性一下子。 这里四面青山为帐，石滩为床，涓涓河水漫浴而过，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回荡…… 据资料记载，多年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派员考察白裤瑶的生活状态，称之为是从原始社会直接进入现代社会的典型生活形态，保留着最完整的民族文化符号，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一块活化石。 （三）山西李家山窑洞村 这是一个挨着黄河却隐进黄土沟壑里的古村，通常先得来到有名的碛口古镇，然后绕着盘山土路摸进去。 说到碛口古镇，自古以来，就是黄河水路运输线上一个重要的中转站码头，也是追溯当年黄河纤夫故事的发生地。此刻我站在黄河边，望着浑浊的黄河水，耳边仿佛听到了黄河纤夫的拉纤号子。（我们特约了一队曾经的纤夫，在黄河浅滩重温过去拉纤的情景） 当年要进去李家山可不容易，客车来到小路口，先得换乘农用车颠簸一段土路，然后沿着的羊肠小道徒步进村，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黄色，大风吹过，就是一脸的黄土。 这个藏在黄土高坡里的小村庄却有着大名气。 据说，早在一九八九年，蜚声中外的著名画家吴冠中就来到这里采风，惊呼如同进入了一座“汉墓”，无法想象在这个封闭的深山沟壑里，还保存着这样古老而庄重的窑洞建筑群，沉浸其中，让人恍若隔世。 他的画很有名，他的话也同样很有推动力，于是乎，随着大力开发旅游，李家山开始扬名国内外，不久，国家正式公布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 我仔细看着眼前的景况，一排排的窑洞顺应着沟壑坡面而建，挨山就崖，上下错落叠置，又互不遮挡，形成了特有的紧凑交融、巧妙切合的立体建筑群，实为罕见，让我惊叹不已。 院子里的石磨、石栏和几棵枣树，就成了孩子们的儿童乐园了。 　　老人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在山坡上，久久地、静静地看着这片熟悉的家园。我想，这是她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在李家山，还有一项代代相传的绝活很厉害，那就是传统的剪纸艺术，尤其是窗花和墙花剪纸最著名。 村里从小女孩到百岁老太太，大都是剪纸好手。看她们剪纸都不用打草稿，凭着灵秀的悟性和对生活的热爱，飞剪走纸、酣畅淋漓。有专家评价其剪功带上汉代石刻的气质。 走进家家户户的窑洞，看到窗户和墙上都贴满了精美的大红剪纸，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迎面扑来，透出一种特有的审美情操。 我们特意拜会了几位长老级的剪纸艺人，几十年来，她们手把手带出了一大帮的徒弟。 听介绍说，十多年前有一个外国机构来到李家山，一眼就看上这里的传统剪纸，便与村里达成了一个协议，每年资助一笔资金给村里的小学，村里就把老艺人的剪纸作品独家提供给这个机构，不得外流。 我看着几位可敬的老太太和她们精美的作品，听着这番介绍，心里真有说不清的滋味。 当晚，我们住在这位大哥的窑洞里。 他朴实憨厚、勤快细心，抱歉地说自家条件不好，招待不周，还觉得我们给他的费用多了，要退还一些…… 这样实诚的人，我想，当下在“外面的世界”很难遇上了。 （四）贵州黔东南侗族村寨 贵州黔东南是众多少数民族的聚居地。 其中，侗族村寨的鼓楼建筑令我赞叹；侗族妇女至今仍坚守着自己动手纺纱、织布、染布、做衣服这一整套民俗传统，让我看到了活生生的“当代男耕女织”。我想，这不只是一种生活习惯，更多的是她们在文化传承中延续着一份不舍和享受。 这次，我来到了黎平县的黄冈侗寨和肇兴侗寨。 黄冈侗寨地处偏僻，村里的房子、道路还保留着原始的状态。 从进村第一眼，我见到不少妇女有的围坐一堆、有的守在家门正在纺纱线，到处都可以听到纺纱轱辘吱呀吱呀地响着。 那边村道上，几位大妈正在手把手教着年轻人织布，据说这是最传统的古法织布，织出的布料手感特别细腻舒服。 　　走在肇兴侗寨的大街小巷，也是到处可见女人们在忙着染布、锤布、晒布。 村民用古法浸泡蓝靛草制成染料，全天然环保，染过后再经过反复捶打，色泽便可光鲜油亮，历久常新，这就是传统的蓝土布了。 一条小河穿寨而过，两边高高低低晾晒着染好的布料，我们沿河前行，听着潺潺流水，吹着习习凉风，煞是醉人。 入夜，寨子里的鼓楼就是男人们常去的聚集地了。 鼓楼，是侗族村寨里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外观像一座宝塔，全塔木结构，飞阁重檐，气势雄伟。它是一个村寨兴旺吉祥的象征，日常也作为村民聚会议事、休闲聊天的地方。 肇兴侗寨的鼓楼很闻名，这一座九重飞檐，攒尖楼顶，高达二十六米，建造非常大气精美。鼓楼门前挂着一副对联，表达出侗族乡亲胸怀天下的大爱情怀，我记下了：“鼓乐声声京城震动雄证当今盛世，楼阁巍巍侗寨欢呼讴歌天下太平。” 人们在鼓楼正堂燃起一堆篝火，围坐一起有说有笑，乐也融融。 浓浓的白烟腾升而起，从楼阁四面飞檐飘然而出，一时间鼓楼恍如腾云驾雾，引人遐想。 （五）新疆禾木村 在中国地图雄鸡尾巴翘起的尖端处，就是禾木村所在地了。这里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的边境交接，居住着图瓦人和哈萨克人。正是这样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鲜明的民族特色，旅行界把它称为“中国第一村”。 深秋时节，我来到禾木村。放眼一派金秋美景：星星点点的原木房子、牛羊在慢条斯理地踱步啃草、环绕四周的桦树林已是层林尽染、起伏的山岭也戴上了雪白的盖头、小河流水发出哗啦啦的笑声…… 天地造化，眼前都是一幅幅重彩油画。 几栋用原木搭建的房子，大陡坡的尖屋顶，四周用树干围起做栏栅，这就是一户图瓦人家庭的基本领地了。 第一天，禾木村给了我们艳丽的秋色，但第二天，却突然来了个大变脸！当晚凌晨时分，突然天降大雪！ 团友们看着漫天大雪，当然是兴奋欢呼了，有幸遇上今年第一场雪，想着第二天可以痛快地拍摄雪景，可爽了！ 但！但是！我们的司机师傅却是大惊！他观察了一会，然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大家，天一亮必须马上走！这场雪太大了，很快就会把路堵住，要是出不去，我们就要在禾木村呆上十天半月的了。 大伙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一亮，我们就马上开拔“逃出”禾木村！开车前，我赶紧拍下这个难逢又难忘的变脸剧照，这可比川剧变脸表演厉害多了。 　　白茫茫的大雪铺盖在金灿灿的树林上，一夜之间就完成了秋冬交替，这是何等惊艳的大自然杰作！ 这场雪真的又大很急，有几处路段我们必须下车步行，让车辆减重后，司机才能一脚油门冲上去。逃出来之后，大家都夸奖司机的英明决定，这时候，才见到他一直紧绷的脸露出一丝宽松的笑容。 之后多年里，我在电视报道看到，禾木村所在地区还有过多次遭遇暴雪，需要出动部队直升机空投食品物资救灾。我回忆当年，暗自庆幸。 （六）东北雪乡、雾凇岛 雪景，对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是有着特别吸引力的。我也是朝着雪景，来到黑龙江的雪乡和吉林的雾凇岛。 当我脚踏雪地，第一感觉就是雪景很美，雪乡很冷，看看手表的温度显示，已经是零下35℃了。 这里号称“中国雪乡”，真有它特别的动人之处。 据介绍，由于这里特别的地理环境，带来了特别的大雪和积雪风光。这里原来是老牌的双峰林场，保留着原汁原味的东北农家生活习俗。住进雪乡，住在林场工人家里，最能体验到原始冰雪世界的滋味。 　　我在厚厚的的雪地上使劲跋涉，一步深一步浅地踏出了从未有过的一行脚印，鼻尖和耳朵已冻得刺痛，而全身却是热烘烘的，这感觉真好！ 我登上雾凇岛，咔嚓咔嚓地踩着脚下的薄冰小心前行，四周静悄悄的，白茫茫的雾凇包围着我，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幻中的童话世界。 傍晚，太阳慢慢隐去，红霞渐渐泛起，冰雪世界已变成一片紫蓝色。我站在江边，习惯地期待着精彩瞬间的出现，尽管凛冽的寒风刮得难受，可实在不愿“撤退”。 呵！真的是神鸟下凡啊！这时，在浓艳的红霞天幕里，只见几十只大雁一字排开，嗷嗷叫着，正展翅翩翩飞过来了！ 这个画面也太震撼了！我和我的相机一同欢叫起来，三十三只大雁尽收镜中！ 入夜，门前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冰天雪地里，给路上行人罩着一片回家的暖意。 在当今中国城市化进程快速发展的大背景下，那些具有悠久历史的古老村寨，那些传承着优秀传统文化的民风民俗，都将更加突显出独特的价值。 我期待更多地走进乡村，听到更多真实的故事，感受更多活生生的乡情。 谢谢！

《趣话行摄》第7篇 乡情

朱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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