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乌里雅斯泰山!这我们下乡的地方 ,它位于内蒙古东北方向的东乌旗,距呼市860公里!</p> <p>东乌旗乌所在地北面40多公里,就是乌力雅斯泰山,口岸都在我们大队</p> <p>阿木古楞大队</p><p>锡盟东乌旗道莫德戈壁公社阿木古楞大队是我的第二故乡,一九六八年五月到一九七二年七月,我就生活在这里。文革中大队改名叫反修前哨,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她在锡林浩特北面,离蒙古边境只有四十里地,理所当然是前哨了。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头一天刮北风,蒙古的马群越境了,第二天刮南风,我们的马群“投敌了”,第三天一交换“和平了”。</p><p>当时也没好好计算过,据牧民说大队东西有八九十里,南北有六七十里,总之是面积好大。但人口呢,少得可怜,不到二百,我们二十个知青无疑是一支不小的新生力量。人少的原因是四清前这里流行梅毒,很多人不生育,后来医疗队硬是用盘尼西林彻底治愈梅毒,才有了人口的增长。地广人稀,二三十里才能见到一两户人家,牧民有时几个月都见不到一位客人,所以“见了你们格外亲”就不难理解了。那时信息渠道少,和客人聊天也能了解不少新鲜事,所以非常期盼。</p><p>大队牧民由当地户和外来户两部分组成。当地户只有少数年轻人在旗里上过学,会一点点汉语;外来户原来会些汉语,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我们大队知青的蒙语不太好,</p><p>和外来户会汉语有关,情急时,他们就用汉语了。</p><p>当时实行工分制,包羊群最合适,每天保证十分,其他零工,出勤一天算一天。</p><p>牧区实行供应粮制,按照比例粗细粮全有,所以除了白面大米,莜面,黄米面,都能吃上。每个月去旗里买一次粮,牛车来回需要三天,第一天大清早走,晚上到,第二天旗里逛一天,解决各种问题,第三天晚上回来,所以大家轮流去。我们大队是离旗(县城)最近的,公社就在旗所在地。有的公社离旗远,一年都不去一次(待续)</p> <p>下乡时在大队草原留影</p> <p>我们和马的故事</p><p>当时还没有到毕业季,提前下乡,还是下到牧区,让人不解。其实有几个原因:一是,父母文革中都受到了冲击,心情一直压抑,想着找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暂作躲避;二是,这次下牧区的发起学校是附中,我的母校,多数人都相当熟悉;第三才是最主要的,一直向往“骑着马儿过草原”的生活,觉得非常浪漫。</p><p>哪里知道,马呀马,我们为它吃尽了苦,也享尽了乐!</p><p>到大队的第一天,大队部前彩旗飘飘,除了家里实在离不开的,</p><p>其他人都聚集在这了,四个大蒙古包里外都是人,节日盛装眼花缭乱。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各色马,佩戴着造型各异银饰,打着响鼻,被拴在马桩上。它们一下就把我们的心拽得紧紧的。接下来是恳求,拒绝,恳求,拒绝……那可不是旅游景点的马,打都不走。终于,牧民把他们认为最老实的马牵来,千叮咛万嘱咐,两腿夹紧,拉紧缰绳。先由主人牵着,接着放开,让我们小过一把瘾。</p><p>我就是个倒霉蛋,本来过程很顺利,走出不到200米,慢悠悠返程的时候,马耳朵突然立了一下,原来两个孩子骑着马从我身边路过。我从来没听说过马还那麽争强好胜,不允许别人超过它。它狂奔起来,我完全没有控制能力,像一只麻袋,上下左右前后,认意摆动,随时会掉下来,连喊救命都不会。不知是大家的呼喊,让那两个孩子停住了,还是人家本来就要到拴马桩那里,我骑的马自觉得和人家停在了一起。我彻底傻了,怎么下来的,全然不知。安慰安慰安慰,可接下的几天,提到马我就抖,这在牧区怎么过?那可是最通常的交通工具。而我也被好多牧民第一个记住:那个被马吓坏的姑娘</p><p>不久我们终于有自己的马了。我的马据说是能拉水车的,可见其温顺。单看外形就知道是跑不快的马,但敦实有劲。颜色,应该接近灰土色,牧民叫它“哈乐撒了”。就这么温顺的马,还是害我哭了好几次。</p><p>我们还没包羊群时,有一次,一位牧民去旗里,让我替他放几天羊,我爽快的答应了。早上羊群一出发,我就去备马。放好马鞍子,勒肚带(像我们的皮带,两段皮带固定在鞍子的两面,中间有个金属参子,扣上后鞍子不乱晃),一着急勒住了马的毛,估计是疼了,它狠狠地踢了我一脚,还好我躲得快,往后退了一下没摔倒。奓着胆子,又去系,它猛回头,居然咬了我一口,那大牙,擦了个边,胳膊就出血了。又气又急,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羊群越走越远,这一带有狼,得马上追去。真想把马狠抽一顿,但牧民说过马很倔,越打越不听话。冷静了一下,也是自己不对,先弄疼了人家,抚摸抚摸,从头到脖子,这一招还真灵,它平静下来,居然老老实实让我把肚带系上了。这以后我可是小心翼翼,再没让类似的事发生(待续),</p> <p>我这人天生胆小,又分到了一匹和我同样胆小的马,所以没有因为骑马受到特大的伤害。我的同学就不同了。</p><p>冯同学当时只有十六岁,个子不高,敢创敢干,血气方刚。一位牧民的马,个高腿长,昂头挺胸,据说赛马跑过第一,他就瞄上了那匹马。</p><p>一天机会来了,那个牧民到隔壁做客,天晚了没走。早上喝茶时,隔壁家孩子牵着两匹马去饮水,他和人家说好,骑上了向往已久的马。其他的马磕一下肚子才走,那马,人一上它直接就跑。一群牛还没起来,安详地的倒嚼,它不管不顾,直接冲进牛群。牛受到惊吓,赶紧起身,毫不犹豫将它绊倒在地。可怜冯同学被它压倒在地,脸色惨白,三呼不应。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上牛车(当时拖拉机都没有,更不要说汽车),一路快牛加鞭,向旗里进发。</p><p>医生一检查,轻微脑震荡,其他地方外伤,只是锁骨断了。真是万幸,马身留情,压了个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p>胆大敢闯的人也有他的优势,后来不仅骑马出众,还当上了赤脚医生,再后来上了医学院还娶到了我那聪明又漂亮的妹妹。</p><p>刘同学,一位漂亮的女孩,当时也只有十六岁。家庭出身好,话不多,挺能干。下乡不久就加入了公社基干民兵骑兵连,参加各种训练,有时还协助边防军巡逻。我们都很羡慕她。</p><p>久在马上飞,难免不落地。有一次,民兵训练的内容是:骑马过壕沟,壕沟大约一米宽一米深。别人的马嗖嗖就过去了,她的马可好,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壕沟,到跟前却来了个“紧急刹车”。马没过去,人过去了。小姑娘灰头土脸,蜷伏不动,吓坏了众人。</p><p>医生的结论是: 严重脑震荡,还有胳膊脱臼。在医院度过危险期,又回呼市休养了几个月。最有意思的是那条胳膊,干活稍不注意,又脱臼了,医生说叫习惯性脱臼。有一次医生不费吹灰之力就对上,可刚到医院门口又掉下来。医生幽默地说:“小时候玩过洋娃娃吧,她们的胳膊是可以摘下来又安回去的。下次不用来了,把胳膊往高抬一下,再往里一推就可以了。”这话不知真假,但后来没听到脱臼的消息。</p><p>云同学和我一样属牛,当年十九岁,小伙子长得很帅,身高体壮,老实憨厚,关键是喜欢马到了痴迷的程度。功夫不负苦心人,大队终于让他当了马倌。马倌可不是好当的,首先是认识马。一群马二百多匹,在我眼里就是马,除了颜色、个头,真的没什么差别。可他们就不同了,谁的马,几岁,性别,哺乳期,孕期,脾气,了如指掌。大队的成年人几十个,每人分配两匹马使用(轮流休养),谁去换马,自己不用动,一会儿就交到你手里。套马的场面十分精彩,马群骚动,尘土飞扬。马倌要和马斗智斗勇:因为马也是喜欢自由的,知道一旦被套住就得服半年劳役,所以拼命地左躲右闪。马倌需要身手敏捷,瞅准机会,没有娴熟的技巧,无法胜任。即使那匹马被套住,它也会拼命挣扎,寻找逃脱的机会。马倌拼尽力气,身体向后仰,马杆向后拽,直至被套的马停住。无奈的马,气喘吁吁,被主人套上笼头,牵走了。</p><p>意外还是发生了,一年冬天,一匹被套的马跑到井台上,他打马追去,井台上有冰,他的马摔倒了,马镫压住他的脚腕,粉碎性骨折。后来转院到呼市,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仔细看走路有一点跛。</p> <p>我妹妹当时十六岁,所以我妈一直让她跟着我,其实她比我能干</p> <p>姐妹在大队草原合影</p> <p>姐妹在大队合影,</p> <p>骑马待征</p> <p>军事训练</p> <p>我们的骏马</p> <p>下乡时没有相机,和地质队员的关系不错,牛奶喝不了就送给他们,他们给照的相。91年傻瓜相机,比现在的手机照相差远了</p> <p>短片的(山景)、(草原),大都是在我们大队拍的</p> <p>(大队草原)</p> <p>一年后我们三个女生包了一群羊,怕和牧民的羊混了群,就搬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南面是平原,北面有一座山。山不大但挺高,上面乱石林立。进山不远就有一口井,牛马羊都喝那里的水。那口井还有一个优点,安了一个有铁链子的那种水车,水也不深,有点劲的一个人就能推动。我当时体重已猛长到130斤,加上一年打草打井各种体力活的锻炼,推水车还能胜任。于是骑着我心爱的马,赶着羊群进山了。</p><p>羊喝完水陆陆续续离开井台,我才发现几十只小山羊不知何时跑到了山顶,撒欢的,頂架的,金鸡独立的,千姿百态。拿着套马杆上去哄,根本不理你,喊破了嗓子,无动于衷。</p><p>情急之下想,先骑着马把羊群拦回来吧。一上马,它前腿打了个趔趄,差点把我闪下来。继续走还是这样。我气坏了,关键时刻你还和我作对?火上浇油。下了马,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无意间瞥了一下马腿,破涕为笑。原来没解开马绊!我冤枉了我的马,赶紧拍拍它,道个歉吧。马的事解决了,另一个奇迹也发生了,小山羊神奇般的从山上跑下来,一只都没剩。原来羊妈妈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拼命地喊,小羊也发现妈妈不在了,赶紧去追。这时骑着我的马悠闲自得,不由唱起了“我骑着马儿过草原,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这里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不怕跑调,不怕差音,什么都不怕。</p><p>下乡的第三年,草原上老鼠泛滥,在草地上马绝不能快跑,就是慢慢走也时不时陷入老鼠洞。这期间每天都有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可能。</p><p>有一次我被摔惨了,因为马蹄连续踩到两个洞,我直接从马头上栽了出去。在我查看伤情时,马儿也从洞中挣扎出来。坐了一会,我傻了,听到马的嘶鸣声,啊,马群过来了!要命,我的马“私奔”回了马群,我怎么回家?站起来一看,它在我不远处安静地吃草,时不时还望我一眼,轻轻地走过去,抓住缰绳,它乖乖的跟我走了。不知怎么眼眶湿润了,它彻底是“我的马了”,而不只属于马群的一员。</p><p>顺便说一下,大自然真的会调节地球上生物的平衡。这一年秋天,草原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淹没了所有的老鼠洞,雨停后,遍地是肚皮鼓鼓的老鼠。一连几年,没闹鼠患,草原水草丰美。真是物极必反呀l</p> <p>不知哪年牧区也包牲畜到户了,后来又有了网围栏。牲畜被圈到了一定的范围,大的牛马羊群就少见了。1991年回大队,牧民还是骑着马到大队欢迎我们的,那达慕大会的仪仗队是马队;2008年仪仗队是以摩托车队为主的,还出现了私家车队伍;2018年回去时家家都有私家车,队长一句话随意调拨。马作为交通工具的任务基本结束了,加上它的肉用价值不如牛羊</p><p>因此越来越少了,烈马就更少了。我们大队的乌力雅斯泰山成了旅游景点,那里还有供游人娱乐的马,其他都属于私人珍藏了。</p> <p>自从有了网围栏,基本结束了牧民的游牧生活。那房子可不止三室一厅。里面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太阳能发电,家里冬暖夏凉。机井就在家门口,饮羊也不费劲了。所以现在牧民子女听我们的故事都很新鲜。以后原始牧区生活消失了,留下点文字做个纪念吧</p> <p>我们大队的一家富户,客厅比大队的会议室都大,那屋子装修的真豪华</p> <p>(大队山景)</p> <p>(二)我们和牛的故事</p><p>在我们印象中,牛是老实憨厚、任劳任怨的象征,当然偶尔也发发牛脾气。但我们在牧区却是常常被牛整得狼狈不堪。</p><p>下乡的第一个月算是体验生活。我们一个男生包,一个女生包,来到一个叫吉日嘎乎特格(汉语应该是六口井)的地方,安营扎寨。这里住着两户牧民,都会点汉语,容易交流。这里是丘陵地带,但坡度不大,一眼能望到几里外。牧区是没有厕所的,大草原上随便解决。可是对于十八九的姑娘来说,真是太难了,走出几里地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牧民看在眼里,就在离包不远处,用土坯垒了小厕所。可惜它只存在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就被夷为平地了。哪个阶级敌人干的呢?需要侦查一下</p><p>黄昏时分,一群牛吃饱喝足,悠闲地回到了营盘。它们直接到了厕所遗址,那里还有挖松的土,正是土浴的好材料。大蹄子刨下去,将土向身上扬去,一副惬意的表情。案子结了,但结果只能是:不予追究。无奈,入乡随俗吧,知道牧区女人穿长袍的另一个用途了吧?</p><p>快到雨季了,牧民说怕雨水流进蒙古包,必须在蒙古包周围挖一圈排水沟,我们赶紧照办。</p><p>那天睡到半夜,我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惊醒,哒,哒,哒,很有规律,紧接着又听见了霍,霍,霍的声音。当时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挺紧,第一反应是:阶级敌人破坏知青下乡!怎么办?是否叫醒其他人……还有一道门可以抵御,等等吧。一会儿声音没有了,太困了,又睡了一觉。天都亮了,这声音又响起了。够胆大的,猖狂到如此程度,非抓住他不可,叫醒大家,冲出门外。只见一头牛绕着蒙古包转圈,时不时在围包的毡子上蹭蹭,见到我们从容不迫,忽闪着大眼睛和我们对视。大家想到我的分析,笑得前仰后合。</p> <p>牧区用水很困难。夏天赶着牛车到几里外去拉水;冬天赶着牛车到牲畜少到的地方去拉干净雪,化成水用。一牛车的雪只能化一大锅水,吃喝都不够,根本没有洗头洗衣服的水。所以到了冬天,头上、衣服上到处爬满了咬人的小东西,有几个女同学干脆剪成了小子头。等到春天井水化了,多拉几趟水,烧开,煮衣服,灭虱子,过半年干净的生活。</p><p>我们是五月下旬到的大队,天已经比较热了。一去就面临着拉水的问题。那里的车和我们的排子车差不多,不过在两个车把的地方加了套牛的设备。上面一个弓形的木头,用皮条分别穿在两个车把上的孔中;下面一个弓形的木头,一面的皮条穿到孔里,另一面是活的,套上牛后才系上。水桶特别大,木头做的,顶上有个方孔,盖上盖子,以免水被晃出。</p><p>拉车的牛已经习惯了,抬起车辕,自己就钻进去了。上坡时很努力,一切顺利。</p><p>下坡时麻烦了,车子沉,自动向下滑,经常碰到牛的大腿,它非常的不情愿,动不动就停下了,得用鞭子抽才走。意想不到的是:下边的皮条开了!牛一停步,头一低,钻出了车辕。车把直接落地,木桶里的水哗哗的流出,把毫无防备的我和另一个同学顿时淋成了落汤鸡,看到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少年不知愁滋味,重整旗鼓,继续前行。</p><p>到旗里去,是件比较高兴的事,那次是三个人一起去。开始坐上车,说笑,打闹;一会累了,就躺在车上唱歌,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想起什么唱什么,反正只有一条道,也不用管牛。唱累了,爬起来换个姿势,忽然感觉不对头:远处看到的是乌里雅斯太山,这是回大队呀!这头奸滑的牛,不知道啥时候转了个弯。老牛也识途,家里有嫩草吃,旗里哪有呀!唉,害我们多走几小时。</p><p>最惊险的是有一次我和塔了根伯乐根(胖嫂子)去拉牛粪。说她胖还真是胖,估计有200多斤,传说她是全队唯一能驯马的女性,她一上马,哪个生个子马都尥不起蹶子,折腾一会,累的不行,就老实了。因为她男人是马倌,生了个儿子,大家叫他“小马倌”。那孩子聪明,想着法子淘气,小时候骑狗,摔得鼻青脸肿。这次不到五岁,又给我们惹祸了。</p><p>牛走着走着要拉屎,刚张开屁门,小马倌就把手里的小棍捅进去了,牛一下蒙了,拼命想甩掉这个玩意,什么都不顾了,只管跑。第一个甩掉的是小马倌,第二个是我,最后就连胖嫂子也压不住阵了,重重地跌倒在地。好在我们这个地方,找块石头都难,有点外伤在所难免,致命伤不会有。结果是:车轱辘掉了,车架子散了,牛不知是跑不动了,还是终于甩掉了那根小棍,终于停下来了。后边的事大马倌处理吧。</p> <p>大家都看过《挤奶舞》,音乐欢快,舞姿轻盈,那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现实中的挤奶全然不是那么回事。</p><p>前一天傍晚,牛犊吃完奶,就被拴在牛车轱辘或是什么地方,让奶牛的奶憋一晚上,保证第二天的出奶量。</p><p>第二天早上妇女们早早起来,换上“工作服”,因为要跪在地上挤奶,还要要防止牛奶溅到身上。</p><p>放开牛犊,让它们吃奶,但只能吃到六七成饱,剩下需要吃草。牛犊不吃奶,母牛就不会出奶,就是人们说的“惊奶”。牛犊吃到恰到好处时,又被拉走,栓起来,等挤完奶,母牛去远处吃草了,再放开牛犊,让它们在近处吃草。母牛出奶量的多少,和挤奶人有很大的关系,把握时机是第一条,手的力度是第二条。手劲小挤不出来,牛会把奶又憋回去;手劲大,牛觉得疼痛,会乱动,有时还会踢你。所以,好的家庭妇女,挤奶是一个评定标准。</p><p>我们一到大队,就分到了一头黑色的奶牛,据说老实、出奶也多。邻家嫂子待到牛出奶了,就交到了我手里。我跪在地上,学着牧民的样子上手了。只是样子,一滴奶不出。肯定是劲小了,加大力度,出了一点点,挤了半天也没盖满桶底,一会儿手酸疼,就得甩甩,别说加劲了。嫂子怕明天不出奶了,一会过来帮帮忙,时不时歇歇,我的手还是起皮了,触摸牛的奶头就生疼;不停的换姿势,腿也受不了了。哪有惬意,全是丧气。</p><p>第二天早上,手指尖生疼,虎口处还起了个大疙瘩。咬着牙继续,嫂子说过几天就好了。过了几天,我终于能挤半桶了。</p><p>天气热了,苍蝇多起来?了,牛尾巴的功能之一,就是哄苍蝇。有几次那尾巴抽得我生疼,蹲着的我差点摔倒。有一次,好容易挤了多半桶奶,它的尾巴甩到了奶桶里,泥土草渣漂了一层,牧民不在乎,我们觉得受不了,偷偷喂了牛犊,好在没浪费。</p><p>浪费的时候也有。有一次,黑牛极不老实,左躲右闪,我没来得及挪动桶,它的屁股就扭过来了,以最快的速度拉屎,怎么就那么准,全部落入桶中,然后就老实了。什么叫崩溃?那就是我当时的状况。当天的奶量可想而知。</p><p>就这样我们挤得奶还是喝不完,于是学会了做奶豆腐,当然比起牧民的少得可怜。</p><p>有一次,只剩一点炒面(莜面炒熟)了,才张罗到旗里买。好在就我一个留守人员,估计也差不多。牛奶,炒面,过了两天。完了,再喝牛奶,全是老牛吃草的味。有几个月我一口牛奶都不喝。</p><p>有一天太阳特别好,就把被子晒到了蒙古包顶上。等想起来往回抱的时候,才发现悲剧发生了:一头牛正在嚼我的被角,很香吗,打死都不松嘴,牛劲儿上来了,直到被角掉下来,继续嚼着离开。剪齐了,缝上,我的棉被残疾了。</p><p>听说过“牛祭”吗?一次,一头牛被狼咬了,后腿的肉都被掏空了,只好杀掉。闻到了牛血的味,几十头牛聚集在一起,个个仰天大吼,又是刨土,又是顶架,混乱成一片。牧民说它们是用这种方式祭祀同伴。</p><p>现在,母牛依然被挤奶,而犍牛没有了繁重的劳动,只是养得肥肥的,等着宰杀了。</p> <p>(大队草原)</p> <p>(三)我们和羊的故事</p><p>接羔</p><p>3月下旬到四月份,进入接羔期。这时天气还比较冷,要特别注意羊羔的保暖。正常情况下,不论白天晚上,羊妈妈下了小羊后,不需要人去管。它自己把小羊的毛舔干,用不了多一会,小羊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再过一会就会跟着妈妈跑了。</p><p>遇到变天就麻烦了,有一次刮白毛风,十几只刚下的羊羔,被我们抓到了蒙古包里。第二天放出去,羊妈妈集体“弃婴”了。牧民说是因为小羊羔在一起窜味了,唯一的办法是“唱劝乳歌”。</p><p>牧民麻利地抓住一只正在找羊羔的母羊,拴在车轱辘或桩子上,再抓一只羊羔,放在它的乳房下。那只母羊闻闻不对味,又闻闻还不对味,就开始对小羊羔又躲又踢,不让它靠近。牧民抓起小羊羔在母羊的奶头、屁股上使劲地蹭,以便留下这只母羊的味道。之后母羊又一次仔细辨认味道,反复几次,一般的羊差不多就认为是自己的孩子了。</p><p>对于顽固不化的就得“唱”了。没有固定的调子和歌词,任意发挥,其悠扬极像蒙古长调,越悲凉作用越大。几曲之后,母羊流眼泪了,自然就哺育小羊了。个别花岗岩脑袋的要唱好几天。实在不要的,只好用奶瓶子喂了。</p><p>奶瓶子喂大的羊羔,和人极亲,羊群一回来,就顶蒙古包的门,还在人身上蹭来蹭去,弄得你不得不给它喂奶。个子老大了,还来讨奶喝。 </p><p>我遇到一只产四胞胎的母羊,一只羊羔都能跑了,大羊死活不走。呀,又一个脑袋,第二只!把羊群赶回来等着它,直至下完四只。农民有自留地的时候,牧民有自留羊。百子超百母,剩下的自留。那一年,我们超了好几十只,要是按照以前的政策,我们可发大财了。</p><p>我们还当了一次“接生婆”。一只母羊难产,羊羔的小腿先露出来,接着就动不了了。等到下午,母羊喘着粗气,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肚皮发紫色,小羊羔的轮廓清晰可见。实在没办法了,死羊当做活羊医吧,这是两条羊命呀!(当时的情况是:死了非常正常,没人追究医疗事故)</p><p>我们把小羊的腿推进去,又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慢慢推到了顺产的位置。大羊休息了些时候,居然自己生产出来了。虽然母子都体弱,但没过几天就恢复了。羊的生命力可真强呀!</p><p>插一小段:阉马时,一匹小马驹,伤口发炎了,肚子鼓得像吹了气,躺在地上不动了。我们用牛车拉回来,知青赤脚医生,把吊瓶绑在拴马桩上,给它输液,它居然痊愈了,只是比人的药量大。我们这帮人真是胆大包天!</p> <p>我们三个同学包的羊群。有一次,那两个同学到旗里买粮了,家里只剩了我,两只狗,一群羊(因为我在包里是最大的,只能这样安排)。我白天放羊晚上下夜,到还没什么,关键是第二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当时雷鸣电闪,羊挤在了一起,狗缩在了蒙古包门口。在家里时我就特别怕这样的天气,但总有亲人同学在,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把蒙古包门打开,两只狗钻里进来,依偎在我的身旁,给了我特大的安慰,突然想搂着它们哭。一会儿,雷阵雨停了,一切恢复了正常,突然心情特别好,原来雷鸣电闪带来的恐怖,也是可以战胜的。</p> <p>剪羊毛</p><p>春天是牧民忙碌的季节,接完羔不久就开始剪羊毛了。从小就喜欢唱《剪羊毛》这首儿歌,真期盼自己动手实践一下。</p><p>人类要换春装,动物也一样。绵羊厚厚的旧毛要褪掉,细细的新毛要顶出,这样就出现了过度的蓬松地带,剪子从这里下去,比较轻松又不容易伤到羊的皮肤。这个时期剪羊毛最合适。</p><p>把羊圈(quan)到临时羊圈,找一只毛松散的羊,抓住,摁倒,分别绑住前腿后腿。这活太累了,先是较量速度灵活性,然后是较量体力。打结的真是一种能力能,绑不紧它挣扎开了,那就半途而废了;绑的太紧,血液不循环,羊半天站不起来,或者腿拐好几天。这一折腾人用已经满头大汗了,加上羊毛的臭味,大有窒息的危险。坐到地上用自己的前后腿压在羊的前后腿上,不让它动。戴上手套,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去。眼看牧民的羊光秃秃的放开,跑了,我们连一半都没完成。一着急,完了,剪破羊的皮了,鲜血流了出来,吓得手抖。牧民抓了一把土抹在伤口上,血止住了,他们居然用蒙古汉话说:“没关系,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后来还真没发生感染。一天下来,没剪几只羊的毛,自己累了个半死不活。手套破了,手也不能动了。那羊哪是洁白的羊毛,是油腻的羊毛,衣服上一层黑油。接下来还得干几天,真不知道怎么过的。</p><p>山羊不是剪毛,叫做捯羊绒,到了春天羊绒会自动脱落,不及时处理,就被枯草挂掉浪费了。</p><p>捯山羊绒有专门的工具,样子像搂草的耙子,但个头小,用粗铁丝做成的。山羊比绵羊个头小,体重轻,但是跑起来太灵活了,抓住真的不容易。捯羊绒不费体力,小耙子顺着羊毛的方向,像梳头一样梳下去就可以了。牧民知道羊绒的贵重,刮得非常干净,羊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我们看着有点心疼,就手下留情了。</p><p>这个季节就怕下冷雨,羊的毛非常短,雨水一淋全贴在身上,冻得直打哆嗦。一冬天的消耗,这个时间是最瘦弱的,也有冻死的</p> <p>灌药</p><p>给羊喂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喂药的作用是给羊打虫子。首先要配药,按照说明书的比例配。浓度大了羊会中毒,浓度小了,虫打不下来。</p><p>另外羊可不会乖乖地把药喝下去,所以叫灌药。一个人把羊抓住固定,另一个人拿着瓶子往里灌,灌完药的羊,用黑色做上记号。</p><p>也有忘记做记号的时候,所以就灌了个二次,不一会那只羊就口吐白沫了。牧民还真有办法,一瓶子酸奶(发酵多天的)灌下去,它就没事了。牧民说可以酸奶解毒。</p><p>洗羊</p><p>洗羊?大多数人没听说过。大队建了一个很大的水泥池子,一米多深吧,在一面留了一个口,由斜坡可以上去。池子里灌满六六粉水,把羊一只一只抓住后腿,拖到池边,扔进池子里,这也是个累到倒下的活。羊还是小会游泳的,大风浪不知行不。只要有一只羊发现能从从斜坡上岸,其他羊就会跟着上去。这样做的目的是消灭羊毛里的寄生虫。</p><p>挑蛆</p><p>听着挺恶心,不得不做的事。那个时候大尾羊居多,到六七月羊已经比较肥了,那大尾巴一甩一甩,就有磨破的时候。牧区的苍蝇个头很大,见血就叮不说,还在里面产卵。没有几天羊尾巴见血了,抓住一看,密密麻麻像蜂窝一样全是蛆。只有把蛆挑出来,在伤口上洒满六六粉,才能消灭。当时真是不知道对羊肉的安全性有没有影响,只见到一只只羊就此好了起来。</p><p>数羊</p><p>每年大队都会数一次羊,那阵势也是蛮大的。整群的羊圈到一个大圈里(每群都有一千多只),十几个队干部、有关人员骑着马等着数羊,可能是居高临下,看的清楚吧。羊圈门开一个小口,把一只山羊扔出来(山羊胆子大),其他山羊跃跃欲试,又出来一只两只,一会羊就会鱼贯而出。也有硬挤的,几只一起出来。数羊的错误率还是挺高的,几个人数的数,能差十只二十只,取个平均数,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偷杀几只羊还是有机会的,但没听说谁偷杀过,平时只听说被狼咬了什么的杀羊,这就是当时人的觉悟。</p><p>配种</p><p>其实羊种的改良早就开始了,六十年代末大尾羊就和新疆细毛羊杂交了。大队买了种羊,11月份开始配种。我当了技术员,其实就是会看显微镜,看看精子是否活着,稠密度之类(之前给羊配药时,显示了一下浓度的计算,一下被牧民当成女秀才了,现在又委以重任)。采集精子,注入母羊的子宫,其实那些人比我的工作量大多了。</p><p>第二年下的小羊羔,小尾巴的不少,双羔的也不少,少不了我们的功劳,心里非常高兴。</p><p>杀羊</p><p>11月又是杀羊的季节,因为一秋天的抓膘,这个时候羊比较肥。这里十月就下雪了,11月份上冻,天然大冰箱可以保证羊肉不坏。</p><p>那时大队规定,每人杀五只大羊,五只小羊,作为过冬的肉食。杀的小羊都是瘦弱的,估计难以过冬,大羊可是肥壮的。</p><p>牧民教我们杀羊,先杀小的练手。我就抓了一只最小的。没想到人家的羊,肚子划开了都没声音,我的羊刀一挨着皮,就咩咩叫,声音大,很凄惨,吓得我扔下刀就跑。牧民笑话我,说我抓了只山羊,不喊才怪。</p><p>原来牧区还有这样的传说:山羊和绵羊原来都生活在天上。绵羊先到了人间,人类给它们好吃好喝,百般照顾。它们想让山羊也来享受一下。山羊顾虑重重,但终究禁不住诱惑,和绵羊一起下凡了。当它们被养肥的时候,突然大祸临头,绵羊先被宰杀了。看到绵羊的下场,山羊忍不住大喊冤枉,后悔已经来不及。因为绵羊自知理亏,只是流泪不出声音;而山羊总是大哭大闹。我就遇上了那只委屈的山羊。</p> <p>牧区杀羊有自己的方法。在羊肚子上割开一个小口,把手伸进去,拽断羊背上的一根大血管,这样羊的血全部流在胸腔里。口再割大些,将羊血舀出,这可是灌血肠的好东西。之后划开肚子到四肢、脖子的皮,再将肚子的皮肉分割一个口子,把手伸进去,使劲向前推,用不了多大功夫,一张完整的皮子就下来了。掏出肠肚,割下大一片完整的肉,再分解骨头。牧民把羊的骨头都数得清清楚楚,刀尖所到之处,骨头就开了,庖丁解牛,牧人解羊。不到半小时,任务完成,肉卷起来装一个袋子,骨头装一个袋子,男人们的任务完成了。女人们忙碌起来,收拾心肝肺,洗肠肚,灌血肠。</p><p>所有的肉都装到车里冻上,整整吃一个冬天。</p><p>整个过程充满了血腥气,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两三天杀完羊,还觉得腥腥的,臭臭的。过一段时间之后,吃炖羊肉才有了香味。</p> <p>(大队山景)</p> <p>(四)我们和狗的故事</p><p>狗在牧区是必不可少的,68年的冬天,刚到下崽的季节,牧民就给了我们两只小黑狗。一只狗毛长个大,牧民说这只狗将来打狼时,肯定能冲锋陷阵;另一只细高腿长,牧民说将来一定是追狐狸的高手。我们给他们起了名字,大的是指公狗,叫大头,小的是只母狗,叫尼斯格(蒙语飞的意思),一直是我们五个女生养着。</p><p>有一次,我们到旗里,把它俩留给了男生。我们回来时,离家还有十来里地,上下好几个坡,难道是它们听到了声音,两个小黑影离我们越来越近。到跟前,直接跳到牛车上,差点把我们扑倒,然后在我们的脸上舔来舔去,在我们的身上蹭来蹭去,那亲热劲真让人受不了。</p><p>回到家男生就告状,我们走的这几天,无论给他们吃什么好的,它们闻都不闻,饿死不屈。我们把东西再给它们,一扫而光,还真有骨气。</p><p>后来承包了羊群,下夜的任务,全靠它俩。</p><p>下乡第一天,我们就问过“这里有狼吗”,牧民回答得很肯定“有,吃羊,不咬人”,我们坚信不疑。</p><p>包了羊群之后,牧民又叮嘱我们:“狼来了,狗的叫声不一样,注意。”到底是什么声音,他们说像人在哭。</p><p>有一天夜里,我正打瞌睡,忽然听到狗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颤抖,拉长声,带着哭腔。突然醒悟过来:有狼!拿起大号手电筒(头特别大,放三四节电池)一边大喊,一边冲出蒙古包,拿起套马杆。羊乱成了一片,大声叫着。看到我出来了,狗也胆子大了,围着羊群叫着。一会儿羊群平静下来,看来狼被吓跑了,它们的阴谋没有得逞。我也一夜没敢合眼。</p><p>给羊配种的时候,我们搬到了一个草非常茂盛的地方,牧民说这一带狼群出没,下夜时要特别小心。于是我和一个北京知青小张,一人一天下夜。11月份天挺冷,那天刮着风,等狗发出凄惨声音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了。尽管小张拼命的喊,我们也跟着出来了,但两只羊已经被叼走,只剩下肠肚。原来狼十分狡猾。第一,刮风天它逆着风来,狗没闻见他们的味儿,等狗啊发现已经晚了。第二,它叼走的是离蒙古包最远的羊,有比较充分的作案时间。第三,它用爪子划破了羊的肚子,扔掉了肠肚,轻装前进。</p><p>有了这些教训,第二天我就比较顺利了,没发生任何情况。到了第三天,估计是羊肉吃完了,狼又来了。好容易坚持完配种,赶快搬出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张同学回忆起来还说,狼怎么和你关系这么好,它们就不祸害你!</p> <p>最后一个要讲的是我的闺蜜高同学,我俩初中高中六年同窗。她走读,我住校,但她常不回家,和我挤一张床。下乡后分我们又在一个蒙古包。</p><p>有一次,她的马回来了,却没有她。我们赶快出去找。在离包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她。奇怪的是不见外伤,也没有头疼呕吐,不吃不喝,只知道睡。情况不明,也不好送医院。第三天她醒了,第一句话是:“肉粥真香,我要吃!”她一连吃了三大碗,还要,真是不敢给她吃了。问她病情,不痛不痒,没一点事,我们就放心啦。可这以后她的饭量猛增,人眼见得发胖。最终还是把她送回了呼市。医生说这也是脑震荡的反应。</p><p>不久回到大队,就像变了个人,反应特别迟钝,常常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错。一次在大队煮牛肉,竟然把来苏尔当成酱油,不知是什么味道,还满锅是泡沫,一锅肉全扔掉了。不敢给予重任,能干什么干点什么吧。好长时间后才稍稍好转。</p> <p>后来我在额吉诺尔盐池当了三年老师。乌拉盖在我们东面,离旗160多公里</p> <p>有一年夏天,我们的牛奶炒米总是少,谁吃点到是没关系,蹊跷的是,大家一起在农业组劳动,中间谁都没回去过。</p><p>有一天,谜底终于揭开了。天气热,两只狗卧在门前,吐着舌头,舌头上满是牛奶和炒米。我们哭笑不得,问题是奶桶的盖子,它们是怎么盖上去的,至今没搞明白。</p><p>一年冬天母狗怀孕了。天气非常冷,狗狗总是往蒙古包里钻。一天,一进门就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再一看,妈呀,母狗把小狗下到屋里了。看到我们还把小狗往紧搂了搂,生怕我们偷走似的。它是从哪进来的?母爱的力量好大呀,它生生把蒙古包周围压的土刨开,把围包的毡子拱了个洞,小崽就下在了暖和的屋里。我们只好给它搭了个小窝,安心坐月子了。</p><p>还真让牧民说着了,大头出奇的个大,力气大,后来猜测它的品种是蒙獒(和藏獒很像,但生在内蒙),打狼真是一把好手,冲在最前面,直接咬狼的脖子,有它壮胆,其他的狗才敢上。但它咬人也不含糊,直接站起来,比人都高,也直接咬脖子,牧民相当怕它。</p><p>每年春节,牧区实行溜营子,骑着马一家一家去拜年。当然少不了喝酒,而且是不醉不归。</p><p>那年我们三个女生过年没回家,我们的包孤零零的,周围十几里没人家。一天半夜,狗叫得特别厉害,一会就听到了凌乱的马蹄声和人喊叫声音,一群醉鬼来了!大头的叫声都差音了,</p><p>吓得我们不知所措。</p><p>忽然听到一个人用蒙语说:“这家伙是知青的狗,咬到我的马尾巴了!”一伙人掉头就跑了。这是大头的特点,凡是骑马的生人来,就咬马尾巴,牧民都知道。</p><p>也就是总咬人,大头被人恨上了,不知是谁用枪在它的肚子上打了四枪,后来有人么看见它流着血跑了很远。人们说狗是不会死在家里的,我们猜想,它是死在远处了。之后四年没见到它。</p><p>后来它居然回来了,身上多了四个疤。牧民都说这是条神狗,要不怎么会命这么大,之后再没有人加害它。只是它的脾气大变,再没有以前的威风了。我抽调回来之后,就没有它的消息了。</p> <p>(大队山景)</p> <p>(五)冬天的故事</p><p>六七十年代,东乌旗的冬天可没有那么温柔。</p><p>68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让人毫无防备。国庆节,本来想着,骑着马去看看同学,一出门看到的却是近一尺厚的雪。穿上新发的长筒马靴,雪居然能灌到鞋里。</p><p>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雪,取消了串门的计划,出门走走,欣赏一下雪景,体会一下雪天的浪漫吧。</p><p>整个草原,白茫茫的一片,要不是天色有些暗,就没有天地的界限。雪,白得刺眼,一会眼前就出现一片亮点,什么都看不见,还有些头晕,突然想起这就是人们说起的雪盲症吧。赶快往回走!每走一步都非常费劲,拔出一只脚,再迈另一只脚,不一会就出汗了。三个女人一面锣,叽叽喳喳的还挺开心。</p><p>牧区冬季取暖全靠牛粪,羊粪砖。牧民在入冬之前,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门前羊卧过的地方,长年累月集了厚厚一层羊粪,铲起来 ,用铁锨切成像砖头一样的形状,垒起来,风吹日晒,就成了冬季取暖的好材料,燃烧时间长,火力大。牛粪是平时背着筐子去捡的,易燃,引火用比较好。</p><p>人们一直奇怪:牧区的老额吉为什么总是弯着腰,走路东倒西歪的感觉。其实和她们繁重的劳动关系特别大。女孩子很小就干活,捡牛粪就是其中之一。空筐子个头大,好像是粗柳条编的,分量挺重。背在背上后,不停的往里加牛粪。坐下歇歇,就再也站不起来。她们的背从小就受到这样的伤害。牛粪并不是集中的,捡满一筐要走很远的路,腿上的压力也特别大。结婚后,一大家子都需要伺候。早上挤牛奶,回去烧茶做饭,饮羊时一桶一桶从很深的井往上提水,用牛车拉水,晚上下夜……生孩子没有坐月子之说,照样忙个不停,很悲惨的。</p><p>男人相对就属于游手好闲了,吃饱喝足,骑着马走了,只要羊群在,串门喝酒,比较自在</p> <p>乌里雅斯泰山 我们下乡的地方</p> <p>我是1972年离开大队的!离开大队后 我们在1992年,2000年,2008年,2018年 先后四次返回我们的第二故乡大队 看望乡亲们!</p> <p>1977年知青们在呼市小聚</p> <p>(大队草原)</p> <p>92年带孩子返大队重游!</p> <p>老队长在家热情的招待我们.干杯!</p> <p>92年回大队穿蒙古袍 草原留影</p> <p>在老队长房屋前合影</p> <p>92年与留在东乌旗工作的同学合影</p> <p>92全体知青在大队合影</p> <p>(大队草原)</p> <p>2000年回大队参加那达幕大会,青春煥发!</p> <p>2000年的那达幕篝晚会 不醉不归</p> <p>知青们在东尼河合影</p> <p>2000年参加那迖幕大会知青留影</p> <p>2000年回大队参加那达幕大会合影</p> <p>(大队草原)</p> <p>2008年三姐妹在大队合影</p> <p>下乡四十周年合影留念,</p> <p>(大队草原)</p> <p>18年返大队参加下乡五十周年庆典</p> <p>下乡五十周年和我家阿哈(哥哥)的孫子 现任队长合影</p> <p>2018年(下乡五十周年)知青们为大队赠送礼品!</p> <p>学医的同学返大队给牧民义诊</p> <p>学医的同学返大队给牧民义诊</p> <p>这是我们青春绽放的地方!</p> <p>2018年大队赠给我们的留念!</p> <p>感谢大队对我们知青的付出</p> <p>18年庆典纪念!</p> <p>欢庆下乡五十周年庆典</p> <p>彼此留个微信吧!</p> <p>知青夫妻</p> <p>知青夫妻</p> <p>时髦漂亮的年轻人</p> <p>当年同一包的五姐妹 今日只剩三人 心中有些惆怅!</p> <p>为四十年后再相聚. 再干一杯!,</p> <p>(大队山景)</p> <p>牧民现已定居</p> <p>五十年过去了 现在牧民的生活 今非昔比</p> <p>牧民的客厅</p> <p>八十岁老哥</p> <p>牧民的美食</p> <p>牧民的美食</p>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零下30.40°,是个什么感念,更不懂得牛粪的重要性,得过且过。</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有一天早上醒来,蒙着头有点憋闷,刚一露头,凉嗖嗖的,还有点湿,赶紧缩进被窝里。晚上盖的是不少,棉被,所有的棉衣,可是也不至于这么沉。伸出手一摸,不好了,被子上厚厚的一层雪。雪是怎么进来的?大家都醒了,谁也不露头,在被窝里思考这个问题。</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哦,明白了,蒙古包的顶盖没有系好,雪是从顶盖落下来的。谁也不想起床,正好赶上没有什么活,就在被窝里聊天吧。少年不知愁滋味,时间就从话语间流过去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突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还有铲雪的声音,是牧民来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原来昨天刮的是南风,把雪都吹到了蒙古包的门前,地道的大雪封门。住在前面的大嫂看到我们包的门始终堵着,也不见人影晃动,就着急了,带着儿子给我们铲雪,同时还带来了一筐牛粪,一些冻饺子。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又来了一个地道的“雪中送炭”。感动,不好意思,复杂呀。</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下午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上了绊的马,在远处悠闲地啃着草尖,要不是它,时不时地低头抬头,你真会觉得这是一幅雪景图。</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大队给我们发了毡嘎达(毡靴),大家试着穿。厚厚的底子,长长的要子,好暖和。穿上的感觉可不一样了,东倒西歪,站不稳立不直,加上白茬皮的勒,羊皮帽子,一个个活生生的老牧民站在面前。大家对视着,笑翻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牧区没有这些装备真的不行。有一次系蒙古包顶的绳子松了,我心想分分秒秒的事,还能冻成啥样,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等进了门,觉得耳朵热辣辣的,一摸,一个小冰溜子。这以后耳朵年年冻。</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牧民出门脸都用毛围巾包好,我们没有准备,但是有口罩(咱们这里有口罩戴就足以)。哪知在这里戴口罩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口罩冻得硬邦邦的,把脸划的生疼,摘掉它脸上立刻冻起了水泡,留下了一块大大的黑斑。</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下巴是保住了,脖子上的毛围巾留了一条缝,到家一摸,一串水泡。</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冬天是打井的季节,最冷的时候,镐头刨下去只能掉下一小块渣子。刨掉冻土层已经满头大汗了,后面的进度稍微快些。</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最痛苦的是,上下工的路上衣服冻得梆硬,回家衣服又变得湿潮,如果不是靠着火力壮,一定满身是病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包了羊群的那年冬天,一位同学回家了,只剩下我妹妹放羊,我下夜(包括白天烧茶做饭)。那时牧区的羊圈很少,冬天羊依然在野外露营。只是在周围用搭蒙古包的架子(或者拉水的,拉牛粪的,放吃的车连在一起),在北面围半个圈,盖上些破毡片,挡挡北风。</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这个人睡觉的开关特别好,没动静就能睡着,有动静立刻醒来。有一天正睡着,就听见了羊叫的声音,而且是从比较远处传来的。全副武装出门一看,刮白毛风了。风挺大,雪花扬起,什么都看不见。围栏的周围剩了几只能避着风的羊,其他的全顺着风跑了。我拿起套马杆准备去追,人一着急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忽然想到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不一定能把羊赶回来,于是叫醒了妹妹,并且告诉她,一定去叫上前面那家牧民。我一直顺着风跑,终于追上了拉在后面的羊,再往前跑追上了头羊。风更大了,羊执意要顺风跑,怎么都不肯回头,哄了这边那边的跑了,累得我筋疲力尽。</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救兵来了!两个牧民和我妹妹,我们四个人拦着,羊终于向回家的方向走了。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回家了想想后怕:当时幸亏多了个心眼,真的一个人去了,估计就成了龙梅玉荣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的。七二年的五月十三日,是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的日子,这一天的白毛风夺走了全旗十三条生命。其中包括我们邻居达布希勒图大队的知青曲彩玲,她当时只有二十一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