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苗苗1447天的信

雲游

苗苗：       你好！爸爸开始写这封信时，爱吃西瓜，爱啃猪蹄，爱玩过家家的苗苗已经整整四周岁了，过了今天苗苗就要迈向更加斑斓的五岁。虽然“打冠状病毒”的原因，近些日子苗苗都不能开学，这无疑中增加了爸爸妈妈不少烦心事，但爸爸更愿相信，一些生活琐碎的“烦忧”只是人生美好旋律的偶然变奏，可能不那么美好的当下小事，将来也会成为一种美好的但却再也回不来的记忆。        时间不紧不慢地向前，像天际的不着痕迹的流云，像水中蓦然消逝的金鲤，转眼又是一年三月。到了三月妈妈就有种胜于过新年的盼头，早在半个月之前，妈妈就不停催爸爸：“苗苗要过生日了，苗苗的信该准备了。”爸爸表面上镇定自若，还笑话妈妈说妈妈不淡定，其实在爸爸心里头早就十五个桶打水。苗苗的生日是我们这个小家的一桩大事，非要在兴奋之中拿捏得谨谨慎慎，妥妥帖帖，不留差池。信要写得差强人意，蛋糕的款式要给苗苗“过目”，下班后的饭菜要提前构思……然而四年前的今天一切却没有这么轻逸悠然，那天妈妈躺在病床上嘴唇煞白，同着点滴里扶摇的气泡默数着难捱的时光，那天的苗苗收起羽翅，降临人间，用着一声鲜妍的啼哭点亮了爸爸打那以后的人生。        这些日子，爸爸不断翻看苗苗这一年的照片，一幅幅画面，一帧帧风景像春水滑舟，红日初升或是烟雨蒙蒙，逝去的时光都在爸爸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边，化为内心的温暖和感恩。爸爸时常在想一件事，与其说是苗苗以泪以笑依赖着爸爸妈妈，倒不如说是爸爸妈妈那么磐石不移地依赖着苗苗，依赖着每天围绕身边的叽叽喳喳，依赖着依偎在耳边深深浅浅的鼻息，依赖着被苗苗“嘘寒问暖”的感动……        三月才刚刚来到，但毕竟是有着春天的感召。楼下的玉兰，湖边的樱花在料峭的风里探出了初萌的喜讯，还有那一层层铺叠，一层层浓郁起来的鸟鸣……一切已经到了万物竞自由的时点，直把人往春天往美好的路上带，阳光洋溢倾泻而下，好让苗苗在野花缤纷的小路上飞奔，这情形带着梦幻色的滤镜，有着无数彩蝶翩跹的想象。        苗苗即将五岁，五岁，大概心里那支记忆的笔已经悄悄图画着记忆的线条，在往后的日子里，苗苗的童年回忆大多会以此为起点。因为爸爸五岁之前的记忆都已经随着那些轮转的白云星辰消泯远方，只剩五岁的些许小事还在脑海里浮泛。所以苗苗应该不会记得这过去的一年里，苗苗有多少次坐在爸爸的电瓶车上，从四月天的溪流到秋夜月明的马路，听过多少六月浓荫里聒噪的蝉鸣；还有那一声“爸爸，我困了。”之后枕着爸爸开电瓶车的胳膊沉睡，任它清风盈梦；我们有多少次“趁”着妈妈上夜班，电瓶车晃荡在灯火初上的城市，去印象城，去圆融，美餐一顿，尽兴而返；还有风波天里，趁着间隙的晴明走街串巷，钻入一家店，再出门已是细雨迷蒙……        遗憾的是，爸爸也记不清苗苗在过去的一年里是什么时候不再呼喊着要喝“奶奶”，否则爸爸真应该把那一天定为一个纪念日。那些跟爸爸“讨价还价”的片段还依然清晰，“泡300好不好？”“不要，我要多一点，我要200！”。再没有睡前那一罐可能引发“潮水泛滥”的奶了，也再没有睡醒后“砸吧”小嘴巴的那一罐睡眼惺忪的奶，也再不能让爸爸品到瓶里剩下最后一小口奶的甜味，与之一同消失的是时常涵纳不住的尿不湿，还有爸爸三年时间练就的半睡半醒间换尿不湿的手艺……       2019年9月2日，一个秋雨潇洒的清晨，苗苗独自撑起一柄与身体不相称的伞，背上小书包，一步一步开启了漫长的学习生涯。另一个阶段，另一座殿堂的大门正悄然打开。苗苗向前的脚步从容而镇定，因为苗苗知道身后爸爸妈妈一直紧随，但苗苗一定不知道爸爸妈妈的那柄雨伞下，有掩饰不住地兴奋和那么一丝紧张与张惶，要知道从那一刻起，苗苗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离爸爸妈妈越来越远的步子，苗苗的背影会越来越高，苗苗的背影也会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爸爸妈妈的视线，之后的之后苗苗就成了爸爸妈妈这个家的“暂住客”，苗苗会在自己的期待和爸爸妈妈的鼓励里奔向生活的滚滚洪流。       苗苗在学校里学习，游戏，交了很多好朋友，音乐，涂画，在老师带领下踏出的精美韵脚，经营着自己童年里的清丽小“诗”，爸爸妈妈并不曾忘了让苗苗放下铅笔和水彩，我们一同奔向更广大的天地，在山野花径间流连，在山水气象中徜徉，落日霞飞，瀚海黄沙……岁月浸润，物候熏陶，万里路行后，苗苗身后会长出薄薄的翅膀。        苗苗一定忘记了那个五月，爸爸驱车四百公里去看浙江看做工程的爷爷。年轻岁月里，爷爷独自穿过了多少往来风雨，岁月已然在爷爷脸上留下深刻的印痕，六十岁的他依然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奔忙。这一次，爸爸带苗苗不是为了浙江的秀美山水，这一次我们是奔着心里的风景去的，奔着暖，奔着对这个盛年不再依然勤勉不息的老男人。爸爸分明记得，那一晚藏龙百瀑边上，苗苗枕着一夜水声，睡得很深。        苗苗也一定不太记得爸爸带着苗苗第一次乘高铁去南京。不记得那天苗苗跟爸爸在秋风萧瑟的玄武湖边漫步；不记得泛舟湖上，与六朝云影共徘徊；也不会记得走了四万多步的爸爸，怀抱苗苗时的汗流浃背；不记得报恩寺风中零落的梧桐叶；不记得长干桥边清脆悠远的风铃声……那些历史的遗痕，总在墙砖衰草里诉说着些故国往昔，涂抹晚霞那一抹瑰丽底蕴。        还有我们一起看过的烟波太湖水，精秀拈花镇。在大簇大簇的花海里，感受时光匆匆之外的美丽，小镇里时光信自悠然的娴静，繁华之外皈依返璞，宁静之中惊鸿一瞥。        爸爸不确定在苗苗小小的心灵里，对山色湖光有多少感受，人生中许多道理，不能读也不能说出来，非得去“跳”去“写”去“做”，去“勤劳”。像苗苗在老家撒欢，手握小锹开挖“运河”，在泥水事业里奋斗，大有立志继承我们家土木专业的“衣钵”。又如争着洗菜，端碗……在“辛苦劳作”中体会平凡的世界给予我们平凡的快乐，好像“劳动”就是苗苗心中最大的快乐和褒奖。       本着“水穷看云起”的自然心态，苗苗的舞蹈在这一年里，有得到鼓励时的欢笑，有含泪时的努力，也有躲在爸爸怀里时表示要放弃……不论怎样，这都是苗苗一步一步的脚印，或浅或深，或逡巡或坚定，到底没有爸爸妈妈能帮苗苗走的路程，也没有爸爸妈妈能替苗苗感受的人生，只要在擦干眼泪后依然能不放弃想着去坚持下来，小小的身体里那些美丽的未来之花，那些美好的种子才会播种下去。苗苗年末表演的舞台上，虽然苗苗的节奏总和歌曲有偏差，但爸爸妈妈内心的喜悦是油然而生的，尽管或许苗苗只惦记着“爸爸，你跟丫丫老师说'把我家女儿妆化漂亮点。'”       我们许多次回到爸爸再也回不去的老家，老家的春天是从麦地里温暖起来的，绿油油的田里，时光的轻帆兀自摇曳。苗苗站在冷寂的田埂上，微笑看爸爸，身后的远方都成了老爷爷白发的数目和腰身佝偻的角度。爸爸却有了很多陈年的故事，要在这方天地里讲给苗苗听，关于童年，关于老爷爷的桃树，也关于那些将要消散的温暖事物……       凌晨零点时分，上夜班的妈妈在朋友圈里祝苗苗生日快乐，说感谢苗苗的陪伴，喜忧之间是说不尽的感谢；说时光飞逝，苗苗在长大爸爸妈妈在变老。苗苗是爸爸妈妈这一生倾心打造的小舟，在时光的流水里打磨，爸爸妈妈的缆绳一天一天斑驳，终有一天，苗苗会以高挂的帆“远影碧空尽”，只留那些月夜里的“潮打空城寂寞回”，生命的本质就是这样，像蒲公英的种子，乘风飞扬飞扬，不因为那一刻的些许悲伤而放弃更远方。        爸爸、妈妈、苗苗，我们生而平凡，在平凡的世间感受平凡的冷暖幸福，我们终要跨过生活无数的沟壑，走过无数如晦风雨，始终要带着心中不灭的期待和温暖。爸爸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些夏夜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光，北天明亮的猎户座总在爸爸前方指引方向，穿过阒寂无人的街巷，望着家那扇灯火昏黄的窗。那盏灯，爸爸妈妈也会为苗苗一直亮着，带着苗苗在四季轮转里从容，快乐伤悲里前行，直到在苗苗小小的心里开上一树温暖明媚，开成永不凋零的春天，那平和的心境早已散成一空繁星闪烁。       幸好，苗苗刚刚四岁；幸好，爸爸妈妈还不老；幸好，时光依旧美丽可人。灰色的日子已经过去，穿过漫长的冬天，我们又将装满时光最美好的祝福和期待，手拉着手在这个春天的站点，再出发，不辜负大好年华。祝苗苗       生日快乐       健康成长                                                 爱你的爸爸                                 2020年3月3日夜   帝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