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仙儿（四）

二才

　　（二才中篇小说）

娘仙儿

（四)​

自从老姑奶死后，我家怪异的事情就没有断过，那年秋天的一日，房顶上落满了老鸹，打都不走，足有七八天就那么嘎嘎瘆人的叫。​更可怕的事情又出现了，中午一群黄鼠狼排着队在我家门前游行，慢慢的来回的走。爹仗着胆子要用铁锨赶，不料举起的锨硬是落不下去，人僵在那儿宛如木雕。其余的人突然集体像发了癔症，又是哭又是笑的，奶挥着一把苕扫，从屋里跳将出来，唱着歌谁也听不懂的歌，翩翩起舞。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好像就是从那时，奶得了仙儿，说下来就下来。奶主意正，不愿意做个跳大神的，执意不接。那黄仙不依不饶，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作一次妖。

爷晚间骑马去亮子溜箔，每天走的路却不通了，前面黑黝黝的似乎是一面墙挡着，马走不过去，爷嘀咕着勒马往旁边绕，绕来绕去，面前依旧是那墙挡着，四周仿佛都是墙。这样一直转到天发白时，墙都消失了。爷一病不起，天天晚上喊胡话:“那个败家老婆子啊——我说你应了吧——，哎呀嘿嘿嘿——“

那时候我和大碗儿姐还没有出生，在我们之前，妈还生了两个孩子，就是大哥金山和大姐金桂。可他们都死了。

那是夏天，大哥领着刚会走路的大姐爬上船玩。待妈发现孩子不见了，慌忙出去找，结果发现他们双双的飘在河里。人们都说，那哥俩儿是被淹死鬼拉了替身，早年就有一对兄妹死在那里。

爷用旧船板做了两个小料子，埋在老姑奶旁边了。妈把他俩的头发分别剪下一绺，包起来了收起来了啦！。

一连发生了这么多横事，关家亮子是论如何也不能住了，爹决定进大赉城，入渔民社。

这样我家就搬进了大赉，我和姐就是在那三间土房出生的。我问过妈为什么给我起名叫“盖帘儿”，妈说，是奶给我起的，原因是我刚生下来时，挂在墙上的一个盖帘儿突然掉下来了，奶说:“看这小子像有心眼儿，道道多，盖帘儿翻过来一个道儿调过来一个道儿，就叫了吧！”至于大碗儿就比较通俗易懂了，那年头能用大碗吃饭的人真是一种企盼。

爹是为了我家请神专程从老北江回来的。他还通融了队长，背回来半袋子鱼。 那场请神，随着二神的开场，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神坐着坐着浑身开始发抖，二神又激烈的敲一阵鼓，唱了起来: 大雪飘哇嘎巴天呢，

北风甩袖看无边呢。

老少爷们炕上坐啊，

喝碗茶水抽袋烟呢。

要问大伙看什么啊，

敲锣打鼓请神仙呢。

……

药疙瘩跳的起劲，眼见得那裤带开了，布条子浪荡从裆上下来，他全然不知，愈蹦愈欢。

“叫帮兵啊——”

高大神突然也唱了起来，那声音就像从脖子后面发出来的，又细又亮，

叫帮兵啊你细听啊，

马踏连环肚带松啊， .

狗起秧子猪拱圈，

紧一下裤带中不中啊？

人们顿时哄笑起来，药疙瘩停下系好布条子，讪笑着继续唱:

乳牛爱看牤牛的鞭呢，

这个地马是个老骚仙呢！

又是一阵哄闹加喝彩，药疙瘩更来劲儿了，鼓点敲得越来越急:

老仙家哎听详端啊，

请你不是扯大栏啊。

门挂彩啊地铺毡呢，

一家大户保平安呢。

鸡鸭鱼肉可劲造哇，

一棒子烧酒你随便干呢！

接着就是高大神急剧的抖动，像要起飞一样。她和帮兵的对话也是极玄妙的，很长很难记忆，大致意思是这么远找她何事？她在修行，本不想劳神费力的关心人间的琐事。二神就一顿劝说，终于吐口了。

高大神抓过那只鸡，嘴遽然张得极大，一顿猛嚼，居然把那只鸡吃光了，连骨头都没有吐一块，把一屋子人都吓呆了。接着她抄起大玻璃瓶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那三四斤酒。然后背贴着墙，扭来扭去的居然上到房顶了，然后横过来，再倒过来，头朝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