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树

涓涓细语

一个村庄，一座城市，都有着属于人们心中刻记着的树，有的成了标志，有的成为生命中的依恋。那些树在风雨飘摇中伴着你成长，日日夜夜不曾离开人们的视线，这便有了我心中的那些树一起进入了灵魂里。

小时候，古城集安还是一座古色古香，古韵古意的江南水乡，她的每一个风花雪月都尽然如一幅清雅柔曼的水墨画。每一处的风景都与烟云迷雾牵扯不清，娉娉袅袅如少女。

家门口就有着像一排列队的杨树，它与别的风景不同，可能是因为他们的高大伟岸，风儿首先就会招惹它们。可能是它们的阵势让我一直都是喜欢它的，喜欢风儿吹过来那种叶子的摇摆的情态，哗哗啦啦的在告诉我，这是风给它的欢乐。风去了，叶子们立刻一动不动的安静下来，还在沉思刚刚过去的故事么？这当中 ，我会凝视老半天，跟着沉思老半天。这些也许就是一个孩子眼里的风景，局限所定不能超越孩子的思维定势，因此，能够记住杨树的就是家门口的世界风景。

后来，家搬在市里的“三十间房”那里了，结束了租房子住的境况。父母忙着自己的生活工作，没有精力管我，任我东西南北，我乐得个自由自在。家附近有一个部队场院，经常放电影，我们自有了新的玩地了。有说这个部队叫“空军地勤”挺神秘的，部队在城后还有雷达设备。在这里认识了一棵叫“榶槭树”的品种，树龄已经有了年月了，枝繁叶茂的，它不会像杨树的欢快热闹，它是静静地守着一方水土的日子，像遁世隐士，也像父亲。

那个时候小城有着许多的这种树，是民国时期日本引进来的树种，正街以它为主，也遍布小城的东西南北。它属于槭科类，这种树耐干旱，喜欢光照强，适应性强。它的汁液甜，可以制砂糖。还可以制造蜜饯，有的树可以连续产糖五十年，还有的可以达到一百年以上。小孩子不懂这些，只知道那汁甜，常常去吸着它的汁液，因为那个时候商店里是没有多少糖可卖的，家境也不容许去买糖吃，所以这种来自树的馈赠，自然就是孩子世界里的开心滋味，甜是一种幸福的感觉沁在了心里。喜欢榶槭树在春天里开花的模样，一条条垂下的花蕊像烟花四散的样子，也像流苏，非常不同凡响。

榶槭树树型优雅高贵着，当它成型以后会遮天蔽日，是街道庭院的优良选择。它不似杨树那样的挺拔，直冲云天的雄伟高傲着，起码在我少年岁月里这样认为的，“榶槭树”很温婉，枝干向上直长着，枝枝岔岔向四处伸展，小孩子很容易攀爬，而且感觉自我良好，向伙伴们显示着我的勇敢。

孩子们喜欢围着树下跑跑跳跳，吵吵闹闹玩起来战斗游戏，输的一定要列队举手投降，赢的则要给训话，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忧愁的孩子们。让我最喜欢的是部队大院的活跃气氛，每次放电影都是让我最激动的事情，而且部队和地方老百姓处的很好，院子是敞开着的，放电影都是允许群众观看的。那些战士们经常组织唱歌跳舞，据说那些战士是在朝鲜战争里打过仗的。他们跳舞，我们也跟着比比划划，跟着唱歌，记得那个舞曲是朝鲜的歌曲，简单容易记住。他们（她们）也喜欢我们这些毛孩子，会扯着我们的手转着圈跳舞，现在想想那个年龄的我才是最开心的岁月。

我和小伙伴成天围着营房旁边的这棵树玩各种游戏，我们喜欢满树里种子的样子，像小刀，有刀锋刀柄，风一吹过来，迎风舞动着，非常迷人，人们也叫它叫“小飞刀”树。不知道谁引起来的说小飞刀可以吃，我们就嘻嘻哈哈的摘来吃，哪里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一种酸涩的滋味，后来，又有人说树叶子可以吃，叶子是挺好吃的，是那种能够接受的略酸味道，一种来自树的味道，孩子的眼中世界，没有一样不是神奇的。

人们内心依恋着与古城相依相伴的这些榶槭树，似乎在它的庇护下，心里踏实。几位大哥哥即将结业分手，他们走到了树下做最后的分别，那些未知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他们相互祈愿着叮嘱着，我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看见他们的恋恋不舍。

我们更喜欢这个地方的另一个原因是树下旁边就是从城墙外流经城里的一道渠水，那水清亮亮的可爱，它是从城外稻田里流过来的，城外北有大片的水田。在春末夏初，那里水色天光，几处人家绿树，街道从中穿过，好像走在一幅画里面，也像行走在玻璃世界里，诗意唯美。我们喜欢那流水的穿城而过，声音汨汩潺潺，如窃窃私语，像唱歌，终日在那里陪着那棵树、那些人，还有古城的韵味，喜欢那些大人洗衣服欢乐的样子，喜欢充满着人间气息的捣衣声声。城里多处有这样的渠水流过，给以生活的方便，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的情景，人们感觉这日子都是诗意的，虽然日子有些清贫，挡不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榶槭树下，成了孩子们的依恋。疯玩打闹，心里一片快乐。经常是一身土一脸泥的样子，身边有小渠，我们自有垫底，尽情享受着一树一水的环境，脏兮兮的就在水边通洗一气，脸净了 心爽了，我们倾心于这水这树给予生活的乐趣。

日升月落，春夏秋冬，那个地方就成为了一座城市的品味。夏天，树的阴凉让人们有了聚会聊天的地方，说着家长里短，人情世故，让古城有了岁月无声的诗情画意，还有那些：庭院深深，清清浅浅的江南风味。

城里还有杨树柳树掩映着小屋深院，没有树，就没有了诗一般的韵致，就像少了什么韵律。我喜欢那个年代的小城，没有现代城市的繁华，却有着宁静的日月。没有人声鼎沸，却充满着人间百味。居家日子、丰富多彩。民风民俗，朴实无华，人们过着简单的生活，欲望平淡，家长里短鸡犬相闻，和谐共生。

在我11岁时，父亲工作调动，家跟着搬到乡下了，乡下的天地更加广阔，我依然不改爱玩的天性，上山下河，捉鱼摸虾，成长的日子就那样的被我消耗掉了。

时间荏苒， 待到再回城里，已是二十多岁了，再次回到了榶槭树下，那种快乐的无忧无虑已没有了，那个假小子的岁月再没有了，我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了。过去的一切都好像飘远了的烟云，不曾有过似的，小城也改变了旧模样，那棵伴我度日月的榶槭树也静静地消失了。

再次轮回相逢，即是成年人的人生奔波，心思多了，工作忙累了，在乎的是每天的生计，心底处没有了旧时光的位置了，但当我要翻腾着久违了的日子，发现都没有了，连一丝一毫的风景都吝啬的不剩下什么了，眼前是高楼一统江山，没有特色，没有韵味的白墙灰顶，再也引不起来诗句来，不再是“黄四娘家花满蹊”也不再是“小桥流水人家”，都和榶槭树一起消失了。

　　小城街道的榶槭树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里，渐渐的忘记了它的曾经存在，偶尔想起来，那个岁月又如千军万马般的呼啸而来，心情低落，挺留恋着的。

连着城市的扩大重建，古房古街都消失了，我的那些伙伴都成了陌生人。那些燕子穿堂呢？那些天光水色的稻田 ，那些“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都不见了。那些胡同高墙，灰砖绿瓦的神秘都一起消失了，连同着我的孩童时代的欢声笑语都泯灭了。

在消失了的榶槭树的古城里，在我灵魂里还有一席之地的大杨树，还有伴我成长的或者也伴着父母亲日月的杨树还有几棵，在城墙上，在城墙边依然站立着的，每次路过，我都会停留一会，去感受岁月的沧桑感和亲切感，都会一起升在心底。

儿时的我，曾经一个人对着那高高的山日子，连同心里的遐想，如同风筝断线了，飘远了。

如今，岁月已厚重，行走在古城各个街道，灵魂里却常常印记着那个有着诗一般的日子，还有念念不忘的那些树，经风经雨还在看这个世界的云卷云舒。这些杨树像老友像智者，像长须飘飘的仙人伫立着的。

今天无意中又让我看见了久违了的榶槭树，政府文化中心那条街两边栽上了让我欣喜的榶槭树，它让我又回到了旧时的城与人的影像里面了，我会常常去惠顾这些老朋友的，和它们默默进入时空隧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