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与它们在一起的日子(与鹰邂逅)

云杉时

<h1> <b><i><u>与鹰邂逅</u></i></b></h1><p class="ql-block"> 对于鹰,我有一种近似痴狂的崇拜。它翱翔于云端如王者般地俯瞰着大地,超拔于众生孤独地享受着天空的自由,伫立于崖岩如男子汉般冷峻与孤傲。对于鹰的生命内涵,你只有投入全部热情,才能理解它那超凡而又脱俗的品质。</p><p class="ql-block"> 与鹰的初次相遇就成了一场正义与邪恶、尊严与欺辱之间的较量。</p><p class="ql-block"> 爬上高高的云杉,年轻无知的我将罪恶的手伸进了鹰窝。那是两只刚出壳六、七天的雏鹰,全身肉红肉红,眼睛微睁。显然它们意识到了危险,鹰妈不在,只有靠自己了。于是,它们拼命地反抗,叫着挣扎着,用柔软的喙愤怒地攻击着我攫取的手。稍大点的雏鹰选择了一个毁灭的姿势,翻身滚出鹰窝从高高的云杉坠落,结束了仅几天的尊严的生命。那时候常在水渠边抓一种黑白颜色相间的水鸟,但抓到后几分钟之内水鸟必定死去。大人说,水鸟是被气死的,它不愿成为人手中的玩物,宁愿选择死去。 </p><p class="ql-block"> 这只更小的雏鹰被我扣在铁网筐里,并被起名为“鹰子”。无论我怎样用雀肉喂它,它都闭着眼睛静静卧于地面无动于衷,一天的绝食已使它奄奄一息。第二天,哥哥走过来拿雀肉喂它,那雏鹰竟睁开了眼睛,张大嘴巴衔住肉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可我喂它却继续遭到拒绝。进食时也只面对我哥,始终是背对着我进食,几乎天天如此。老爸说:"鹰也通人性。对侵犯和亵渎它生命尊严的人充满着敌意,对给予它善意和尊重的人,它的内心则充满感激与信任的。" </p><p class="ql-block"> 雏鹰一天天长大,已渐渐有了成年鹰的雄姿。每天,我们亲切地呼唤着它的名字——“鹰子”,并把它放在高高的木桩上。它就那么长久地站着,甚至一天都一动不动,凝视着远空,凝视着大山深处云杉林处的家乡,凝听着父母在遥远云间展翅的声响。</p><p class="ql-block"> 终于有一天,它跃跃欲试了,从木桩上飞了下来,这是它第一次飞翔,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哥哥把它重新放在木桩上,它又迫不及待飞了下来,贴着地面忽高忽低的飞行,似乎已经找到了飞翔的乐趣。</p><p class="ql-block"> 一天,天山牧场一个驯鹰的牧民闻讯而来,要用一根原木换“鹰子”,被我们哥俩断然拒绝。记得文革期间,被打成了走资派的父亲在关押的牛棚里曾经给我们说过驯鹰。 </p><p class="ql-block"> 驯鹰,对于鹰来说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煎熬过程:“饿鹰”——饿得鹰没有了王者的尊严和愤怒,没有了英雄的强悍和力量,天空在眼里黯然,自由在心中泯灭,意志在精疲力竭奄奄一息中消失;“拿膘”——把麻秧子搓细缠成小轴,裹上肉让鹰吃下,等肉消化干净,麻轴在鹰的嗦子里使鹰难以忍受,等鹰痛苦地把麻轴吐出来,麻轴上已沾满焦黄的油,活生生将鹰折腾得瘦骨嶙峋;“狩猎”——则是对鹰拼死捕获的战利品进行无情的掠夺。如果说前两者是对鹰意志上的摧残、肉体上的折磨,那么后者则完全是对鹰精神和尊严的毁灭,迫使它成为了人的奴役、鹰犬。</p><p class="ql-block"> 父亲意味深长的对我说:“鹰,喜欢自由自在,很难被驯服,永远不可能改变它高贵的秉性。所以,驯鹰的人每过七、八年,也只能无奈地把鹰放归大自然。孩子们,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p><p class="ql-block"> “鹰子”在我的冒犯中失去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失去了自由与快乐,我不想让它在牧民的驯化过程中再吃更多的苦头,决意要弥补我对“鹰子”的过失,还它以尊严地活着和自由飞翔的权力。</p><p class="ql-block"> 不久,“鹰子”从木桩飞向了天空,盘旋良久又落回木桩,怔怔地看着我们。“走吧,鹰子!”我们尽力地驱赶着。“鹰子”在空中打了个旋,终于恋恋不舍地飞向蔚蓝的天空,消失在了远山雪岭。</p><p class="ql-block"> 踏上工作岗位半年后的第一个冬天,我被抽调参加了新疆伊犁地区路线工作队,前往特克斯县某公社某大队工作。在公社开完欢迎大会后,我们几个队员扛着行李坐上了大队来接我们的马车。</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夕阳将要落入远方群峦雪峰的时刻,金色的余辉把天空缥渺的暮云和无际的雪野浸染成黄灿灿的,肆虐的寒冷撞击在电线干上发出飒飒声响。浩大空旷的雪野中,马车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雪路上颠簸行进,车轮碾在雪辙中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几人紧裹着大衣挤在一起取暖,不知谁先唱起了歌,抵御着长久难熬的严寒,于是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在茫茫雪域高原传得很远很远。 </p><p class="ql-block"> 忽然,远处山坡一块突兀的岩石上,伫立一只如雕塑般孤僻而又冷傲、高贵而又超拔的鹰。骤然间,我心中迸发出一股海潮般的冲动。“久违了,我心中的王者!”我甚至痴想,这是我养过的那只……不不,是朝夕相处过的那只鹰么?</p><p class="ql-block"> 天地之间,环境千差万别;万物众生,必然秉性相异。牛之敦厚,羊之善良,豹之矫健,狮之威严,小草坚韧,树木挺拔……无论是独处还是群居,它们都竭尽全力找到适合自己秉性的环境而顽强生存下来。然而,惟有鹰,也只有鹰,只在乎天空,不在乎环境;只在乎自由,不在乎磨难。不管是身处沙漠草原、大河山川、滩涂洞穴、悬崖石罅,还是面对严寒酷暑、风雨雷电、地震洪灾、天敌侵袭,都能够孤傲而顽强地生存下来,一代代延续生命的绚丽,遗传优秀的基因,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秉性。 </p><p class="ql-block"> 冥想中,我冲着远处岩石上的鹰大喊着:“鹰一一子!”</p><p class="ql-block"> 忽然,那鹰竟然向我们飞来,在马车上空盘旋,引得赶车的牧民和队员们一阵欢呼。鹰盘旋几圈后便飞向了苍茫的远空,我以凝望的姿态,目送它远去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其实,社会环境千差万别,每个人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秉性的环境生存,才有了众生秉性异彩纷呈的景观。正如有的人喜欢用牛任劳任怨的秉性作为人生的参照,有的人喜欢用兔的性格鞭策自己保持善良,有的人喜欢像骏马奔驰一样始终保持激情,有的人用"无毒不丈夫"秉承毒蛇的心肠……而我更愿意学习鹰的因向往天空的自由而甘愿承受孤独,在独处中读书、思考,享受在思想天空飞翔的自由与快乐。</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向对鹰的品质充满好奇与敬意的人讲起了鹰。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刊载于纸质《河南科技报-散文随笔》2019年12月20日 </p><p class="ql-block"> (收录于&lt;&lt;全国散文作家精品集&gt;&gt;华文出版社)</p> <p class="ql-block">图片均为自己随手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