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钮状元的后代——“阿善”

美友12698930（谢绝鲜花）

“阿善”

我们这一辈

“真善美”

 

 

这故事要从钮状元说起，钮家是大户人家，讲究辈分重视孝道要按字辈起名。

 

钮状元府上有幅对：“福承家泽因心積，荣遇国恩在德培。”，钮状元的后代取名都要遵守。

 

轮到他是“因” 字辈，姓钮名因徵，小名叫阿善。

 

他是湖州著名的达昌绸厂“小老板” ，出生在解放后，一直住在“爱山街十号” 。叫是小老板，实际上懂事之后，他没有做过一天真正的小老板。

钮因安先生提供资料並指导。

 

 

讲起钮家来，乐善好施、崇文重教，是钮氏家族家风之志。

 

《吴兴钮氏世德》一文记载：“大成先生之子若孙，皆能敬承先志，好善乐施，其曾孙之瑜更乐善不倦，寿愈八旬，里中举义无不竭力首倡，施衣、施棺、施药、施钱米，各善事不胜枚举……”在湖州城内至今仍流传着“钮大善人”的叫法。

 

多少年来钮氏行善之行在湖州广为流传，其中钮家一支住在爱山街十号。

 

钮因徵的小名阿善，正应了钮家家风之说，乐善好施，崇文重教。

 

阿善生在1 9 5 0年，从小左手手腕上有块黑色痣，头发有点天然卷，浓眉大眼长方脸庞，生得人高马大（成年时长到一米九零），雅号叫：肉百搭，也又人叫：阿百脚。（想来是肉多缘故。）

 

因为是独子，是爸妈的宝贝疙瘩，性格随和，叫阿善他应，叫“肉百搭”他不生气，跟同学都合得来，在班里人缘好得出奇。

后排正中是钮因徵、小名叫“阿善” ，同学马大智先生提供中学时的照片（一九六？年）。

一九六二年，我因市里小学地段调整，从湖师附小调到爱山小学，跟阿善成了五六年级的同班同学。

放学后，因为与阿善和几个同学同路，分组时便分到一起，每天上他家做回家作业，他家宽敞又自由，那时回家作业很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

阿善的学习成绩优秀，自觉性很好，回到家后，回家作业总是放在首位，然后是痛痛快快地别相（玩）。

我们回家作业匆匆做完，就分秒必争地玩，打乒乓球是时下流行的运动，当时是计划经济的年代，什么都紧缺，乒乓球、乒乓板、乒乓桌什么都缺。

阿善就利用家中的家具，因陋就简地摆起了战场，用兩张桌子上铺一扇门，上面架上竹竿当乒乓网，二块橡皮板（那时穷，只有阿善买得起。），然后乒乒乓乓打将起来。

为了增添同学们的兴趣，可以釆用多种形式，有点将法、有赢进输退法……。那时在我们的心目中，游戏占得比重要比运动大些。

符合当时小朋友打乒乓球的场景。

玩到吃晚饭，大家各自回家。晚上，再挑灯夜战。

到爱山小学读书不久，一天下午，祖母找到钮家（实际上是检查我，可见关心孙子的程度不可小觑。），还好，好几个同学正在做回家作业，给了我一个佐证。

吃过夜饭，跟祖父母说声，夜里到阿善家做回家作业和预习，祖父母便深信不疑（父母亲在外工作），想到钮家是大户人家，管教子女一定严格。

反过来祖父母很高兴，认为这个淘伴轧对了，到底是人大了，晓得读书上进，夜个头（里）还要读书，所以到阿善家便不再阻拦。

又有谁知到阿善家后，龙腾虎跃倒海翻江，阿善的父母在楼上也不管，任凭我们在头上包块手帕捉迷藏，

楼下的房间很大，放得杂物也多，转转折折上上下下，有人学猫叫有人学犬吠，增添了捉迷藏的难度、隐蔽性、趣味性。

起初，还怕大人怪厌，二三次一来见他们大人在楼上也不管，由是胆也大气也粗，把阿善家闹得天翻地复地动桌摇，从来没有看见父母讨囃厌（讨厌）。

一会儿玩腻了，又打乒乓，有时阿善的三姐也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我们人小鬼大也直接称呼她为：“阿三” ，她也不与我们计较。

那时阿三已经是大姑娘，因为母亲清秀漂亮（湖州有名），女儿也必定齐整等样，我们十来岁的熊孩子又不关心姑娘的相貌，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标致漂亮与众不同。

有次老师组织同学选大队委员（三条杠），阿善得到大多数同学的支持，因为品学兼优成绩特出，到了老师手里左右为难，因为阿善的家庭成分是资本家，同学们都为阿善落选抱不平。

时光如流水一晃二年过去了，又到期末考试的时间，先是毕业考，阿善照例获得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

现在想想，钮家子孙，普遍成绩好，是继承了“钮状元” 好学的遗传因子，不然那里会这般凑巧？

阿善从小就显露出读书的天才，学起来轻松自在毫不费力，好好培养一定是另一个“钮状元” 。

湖州钮状元的“状元厅” 。

不久后，在湖州一中进行了升学考试（爱山小学在一中，坿小在二中。），升学考试成绩不公开，只分录取和不录取。

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柏素英老师，教育质量有口皆碑，我们六零一班，在全校录取率是最高的，据说录取一中有三十多人（有几个到二中，一个班五十人左右）。

阿善尽管德智体全面发展，尽管成绩第一，也难被一中录取，只得在苕溪中学（民办）就读，还有几个同学也是这种情况。

因为家庭成份关系，成绩好不是决定因素，成份好才是确定因素，由于孩子时代的一件大事，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直到我下放插队到道场公社道场浜大队，在道场山万寿禪寺公社召开的知青会上，兩个老同学不期而遇，阿善下放在同一个公社福山大队，介绍说爱打篮球，现在是道场公社篮球队的中锋，因为时间有限，两个老同学之间没有过多的深谈。

右二是钮因徵、小名叫“阿善” ，同学马大智先生提供人民中学的学生在人民公园时合影（一九六？年）。

道场公社是在湖州郊区，农桑並重不存不济，部分知青都是有来头的，不是干部后代，就是爷娘有点活泛的，俗称“路路通”， 上调根本轮不到资本家的下一代阿善头上。

下放几年以后，小队里为了照顾他，安排他在下伸店去卖东西，做了几天下伸店的“老板” ，也不辜负阿善从小就是“老板” 的雅称。

阿善小学初中学习成绩都很优秀，进小店是大才小用，什么学过的珠算“打百珠” 啊、售货的“斤求两” 啊、等等，摸出来就是。这至少比种田干活强，不过离“状元”的要求遥不可及咫尺天涯。

有一次，路过爱山街，见他家门口站着一位身材瘦长漂亮姑娘，其貌不俗（他们家是独门独户），后有知情者告诉我，此乃阿善未过门的媳妇，是上海知青，我想这位姑娘好眼力、好缘分、好运气。

阿善是文武双全，姑娘是有才有貌，真是郎才女貌配成一双，要不象《天仙配》那般美满幸福？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知青插队原本辛苦，精神上缺少关爱，现在阿善的爱人在他的近旁，替他分忧解难、为他遮风挡雨、那该有多么美好！

《天仙配》剧照。

 

 

正当久违的幸福向他招手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噩耗传来，惊得我眼前似山崩地裂风雨飘摇，说什么自己也不信，然而它确确实实是真的。（这消息传到我这里要好几天）。

 

这一天，阿善到鹿山林场去取戏曲片《碧玉簪》的电影票，那个时代，什么都紧缺，难得看一场电影，是生活中一件大事，电影票要靠搞不正之风—“开后门” 所得。

电影《碧玉簪》剧照。

阿善出发不久，望见村坊上浓烟升起，急忙跑步往回赶，因村民失火，阿善奋勇当先去救火。阿善身高力大，两只手各拎一桶水，穿房越脊奋不顾身……。

火扑灭了、财产保住了，辛苦半日，大家各自回家，阿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知青小屋。

第二天，众人发觉阿善不来出工，由是去人去叫，不应，结果砸门而进，只见阿善直挺挺地躺倒在竹榻上，衣服仍就是救火时的衣服，可见他奋不顾身、体力耗尽……，阿善已与这个世界永别了。

村民们急中生智，先去石粉厂找阿善的三姐，好有个缓冲过程，三姐得到消息带着一行人急急回家，迴避了母亲，马上把不幸告知父亲。

母亲是何等精细过人的老板娘，遇到特殊情况，从众人闪烁的目光中（湖州人讲：“轧轧苗头” ）就得知，一想今天大事不好，阿三姐晓得瞞不过母亲，只得把事情过程诉说一遍。

当听到阿善惨遭不幸时，阿善的妈妈头晕目眩昏死过去，手脚冰冷神志不清，家人急忙掐人中穴，又用烧酒喷，乱做一团，半天才苏醒过来，並坚持要去看看阿善最后一眼。

乘船到福山大队，公安已经来人了，初步意见认为疲劳过度促使心肌梗塞，假使家长同意，可以进一步检查。

灵堂摆在一个很大的仓库內，家人遇到生离死别痛苦不堪，尤其是母亲，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当商量到下一步时，母亲不肯做捡查，算了、算了、人死不能复生。

父母亲再一次表现通情达理的态度，还是让阿善虽死犹生完美无缺走吧！

第二天，在亲人的护送下，到火葬场火化了，当地的干部与群众提出，要把阿善的骨灰盒带回去，摆到福山村坊上，做一个地方供起来，因阿善为福山人民利益而死，他的死就比泰山还重。

家人考虑良久，认为麻烦乡亲们有所不便，还是让阿善葬在道场山上吧！生是道场山人死是道场山的鬼！（火葬场墓地）（阿善下放道场公社）

湖州道场山万寿禅寺。

阿善在知青小屋里面的东西，家人留着怕母亲伤心，放了个响炮仗（爆竹），众乡亲一抢而空。

当时，生产力有限，物力维艰、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是不易得到的好东西啊！是替阿善施舍给众乡亲，也是为阿善做了最后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谁叫阿善是阿善呢？阿善不施舍谁施舍？

又要讲起钮家来，乐善好施、崇文重教，是钮氏家族家风之志。

阿善取名也善，做人也善，阿善是老下放，应该先上调，但是命运不让他离开，只能够礼让，说明阿善的善心不变。

福山火灾是在一九七八年六月份，离知青全部上调只差一步。照湖州人说法：“糰子吃到豆沙边” ，再咬一口就能大功告成。

阿善英年早逝，下放苦苦挨了八年半，离返城还差一年半，奈何功亏一篑！

《真善人》

 

 

下放知青遭遇不幸的人很多，责怪命运不公平沒有用，埋怨老天爷没有长眼睛显得道理不足，抱怨身边人的太冷漠只怕错怪。

 

象阿善这样为了保护群众利益而死，为人民利益而死，死得其所，死得比泰山还重！

 

我如今已是个老弱残兵之躯，七病八倒之身，终日里所想所忆不外是自己走过的路、所受的教育、所转化的思想等等。

 

其中对老知青的感怀尤其深切，我们曾受十年“无望”的艰辛，而今已转为十年的“无忘” 的历史，不由得又想起老同学阿善来。

 

发生在爱山街十号的事太多太多……。

 

 

由于“知青” 记“知青” 水平有限，再加上事过多年，难免有疏漏之事，敬请大家多多指正！

 

 

本文撰写得到：马大智、钮因安、陈钟豪、严维华、陈建新、蔡瑞芝、颜虹、朋友、阿三姐、诸位先生的帮助和指点，特此致谢！

 

 

 

 

2 0 2 0年1月 1 8日，铨铨记于爱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