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园啊,雅园

栾力

<h3>  这几天,心思都在有关疫情的一些事情上,忽略了雅园的主人还有狼青。虽然几天没有讯息,但狼青那狗东西却时常在心头闪现。我虽然厌恶憎恨它,但想想它好歹也是条生命,又有点可怜它。唉,人啊,太善良了真是给自己添堵。就像那句老话说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一点都不假。没事时,我曾设想过狼青的将来。有懂狗的朋友告诉我,这狗脾性不稳定,就和人精神失常差不多,虽然眼下还没彻底疯,但危险是存在的。我想有机会还是要告诉阿梁一声,早做打算,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受了这狗东西的害。既然舍不得打死吃肉,就关在后院的笼子里,不让它出来。</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想的挺好,但到了白天一忙别的事就忘了。不过,和疫情比较,这倒也真是一件小事。我本想再等几天,封禁解除了就去山上的雅园,和阿梁好好聊聊。谁知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我刚一想他,晚上他就来电话了。接起来,就能听出他喝酒了,而且还没少喝,那舌头好像是管别人借来的,不听他使唤。看他醉得不轻,也听不清他呜呜啦啦说些什么,我说:你先睡觉吧,明天再说!</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他不肯,非得要说,说如果不说他心里憋屈!这句我听清楚了,只好听他说吧。说一阵,他说:你先等一下,我喝口水。话筒里一阵噼里啪啦响,接着是咕咚咕咚一阵牛饮。然后,又听他接着呜啦。你只能耐着性子听,如果挂了电话,他会立马杀到你家楼下,扯着嗓子喊。以前他干过这事。</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免提,静夜里他的声音很大,我也喝水或者上厕所,都不耽搁。就这样,他可能说累了,也许手机没电了,反正声音没了。我看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已经半夜了。他没动静了,我却睡不着觉了。他说的事情像过电影似的,在我脑子里不断闪过——</h3><h3> 原来,这几天他一直没闲着,没有去谈生意,都是在为狼青惹下的事奔忙着。阿梁和他爹为狼青上药包扎很费了一番力气,那狗东西不听话,乱动乱咬,拖着纱布到处跑。有个女人人从门前经过,狼青拖着纱布追出去,吓得那女人又喊妈,又叫救命。晚上,那女人和老公找上门来,进门脱掉外衣,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不知是龙还是蛇,不依不饶一副拼命的样子。阿梁爷俩一个劲道歉赔不是,人家也不答应,非要把狗打死不可。最后,赔了那女人一件貂皮大衣,两个人才悻悻地走了。</h3><h3> 等人走后,阿梁爹拿起一根棍子,走到狼青跟前,想要教训它一下。谁知刚打了它一下,那狗照阿梁爹的大腿就是一口。这回阿梁爹没那么幸运,腿上没穿阿梁给买的皮护腿。狼青一口,血就冒出来了。阿梁爹倒没喊叫,只是瞪着两眼望着狼青,眼睛里闪出的光竟也如狼青一般。阿梁顾不上教训狼青,连忙开车拉着爹去医院打针。因为是夜里,又是打狂犬疫苗,找到人了没有药,找到管药的人已经快天亮了。打完针回家,爷俩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好像谁都明白这狗东西该处理了,可就是谁也不往明白处说。这样,又僵持了一天。</h3><h3> 前天有社区的人来调查问询防疫的事,狼青冲出去把一个人扑倒,外衣都撕破了。那些人打电话报警,警察和防疫站的人都来了。阿梁和他爹怎么求情、怎么保证也不行;人家说这是一条疯狗,早就有人举报了。这回狼青是作到头了,人家下手可毫不含糊。狼青一命呜呼,阿梁也被训诫一番,还要给人家赔衣服。狼青被扔到车厢里拉走了,去哪里也不知道。几千块钱和几年里建立的感情,像山坡上刮过的风,打着哨音就不见了。</h3><h3> 狼青死了,连尸体也没留下。因为追打狼青时,它四处乱窜,院子里弄得一片狼藉。不知是心疼狼青,还是心疼院子里破损的东西,阿梁爹竟然嚎啕起来。阿梁过去劝他,他把鼻涕眼泪抹了阿梁一身。阿梁也懊恼,他本来是为他爹好,哪想却倒给爹添了不愉快。看他爹哭得这么伤心,阿梁倒觉得不正常:他娘死的时候,爹也没这么难过呀?都是狼青这狗东西闹的。你说,一条狗你不好好看家护院,看见谁咬谁,不分好坏,没有是非,你不是疯狗吗?既然是疯狗,就该打死。上次给你留个改过机会,留你一条狗命,哪知你竟然蠢笨愚顽到如此地步,还凶恶得如同疯狗一般。你命该如此,我也救不了你了!</h3><h3> 阿梁没有像他爹那样放声,自己躲在屋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自己唠叨。他自己说,也流下了眼泪。他在电话里和我说时,能听见他吸溜鼻子的声音。</h3><h3> 经过这一场变故,雅园似乎也毫无雅致可言了。我也没了再上山的兴趣。我忽然想起来那块挂在门楣上的牌匾,那上面“雅园”两个字,是当初阿梁让我给写的。这样一个地方,还挂这个干啥!明天,阿梁酒醒了,让他摘下来吧,不要辱没了“雅”!</h3> <h3>  </h3><h3> 2020.2.26锦城大白楼</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