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之殇

gloria

<h3>今年元旦的前一天,在新闻上看到了华南海鲜市场爆发了未知传染性疾病的新闻,心有恐慌,联想至2003年的非典,于是跑去问我医生的同学和朋友,他们的回复都是这个病毒非常厉害,还给我了一张"协和红会神内的"的照片 里面一位叫刘文的医生说二医院后湖院区确诊了毅力冠状病毒感染性肺炎,请他的护士妹妹们别出去晃。然后说sars已经基本确定。我十分相信我的医生朋友,他们应该不会捏造谣言,因此我把这幅图转发到了一个群里,可是后来我突然就不能登录微信,我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被举报了。不过,我还是和几个朋友说了这个事。朋友说我住在江夏,离华南海鲜市场很远,只要近期不要跑到汉口去,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还有的朋友说我是造谣,所以才会被举报,让我注意我的言行,要是再传这种图片,就不是被举报,而是封号甚至坐牢。况且我还不是医生,乱说话是扰乱正常社会秩序。我有点怕了,看了新闻上的各种报道,说我们有全国最牛逼的p4研究所之类云云,紧接着,又是专家有限人传人的结论。但是我一直不相信,一开始说是吃野生动物造成的,那么几十个感染者 都吃了同一种野生动物吗,如果这样,那这类动物不是很好找吗,而且野生动物肯定也不止武汉一地有售啊。不过既然官方都这么说了,我们老百姓也只能相信了。但是在此之后,一直觉得汉口是个不能去的地方。</h3> <h3>在年前就和老妈约好等娃考完试就一起去一趟日本,我还一度担心武汉这种情况,日本会禁止入关,没想到1月15日,还是顺利地抵达了大阪。在日本的这些天,都是风和日丽,我们逛了几个科学馆和寺庙,还给外公一家都选了礼物,准带回去送给他们。在日本期间,我一直关注武汉的情况,我发现朋友们照常聚会,小姨还参加了几个演出,但是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日本可以翻墙,看到香港和台湾的新闻已经非常严肃的再说冠状病毒蔓延很快的事情,还提到此次病毒和03年的sars十分相似时,我突然不敢回武汉了,在1月20日,我突然发烧到39.4度,浑身剧痛,好在之前老妈就有一些症状,所以买了一些感冒药,我一度担心我这个状况回不去,没想到吃了日本的感冒药,睡了一个晚上,就完全好了。这个时段,我的娃一直和我睡在一起,他一点症状都没有,因此我想,我和老妈估计都是流感,因为娃之前打过流感疫苗,因此没有任何症状,要是我们真的中招,娃肯定多少也会有些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闻报道越来也多,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慌感,到药妆店买了很多口罩回来。由于回家的时间临近过年,看到武汉情况这么差,我就给远在广东的舅妈发了消息,劝她们不要回家,而且和外公外婆一起居住的小姨是文艺骨干,参加的演出活动较多,接触的人很多,还经常聚餐,风险较高。舅妈也有同样的担心,但是因为外公一直要求舅舅回家,所以舅妈没有办法,还是决定回来。后来我和老妈商量,要不要再日本多住一段时间,老妈说家里还有很多事,还得回家和外公一起过年,因此最后还是决定回国了。但是我想到了机场会有很多武汉人同坐一般机,于是拿了几个口罩。从做地铁一直到机场和飞机上,我们一直没有拿掉口罩,呼吸非常困难,但是由于害怕病毒,还是忍了。其实这段路程大概有6,7小时,中途我还换了2个新口罩。还是觉得非常难受,可想而知,我们的医护人员要戴这些东西加护目镜一天工作超过10小时,真的很辛苦。</h3> <h3>1月22日,回武汉,爸爸来接的我们,我一再跟老爸说要戴口罩,但是老爸还是没戴,他说自己开车,也没开空调,他最近痛风,没有坐公共交通上班,都是开车去的,我的担忧才稍许减少了一点。途中外公打电话来,说是叫我们回家聚一下,但是这时候我已经看到很多肺部感染无法住院的报道,还有朋友的家人在家打120最后没地方收治而又被抬回家奄奄一息的消息。我拒绝外公的请求,老妈当时也有点慌了,她跟外公说,今年情况特殊,无法一起团聚,也拒绝了外公的要求。</h3><h3>待我们各自回到家中,已经时间不早了,我先到公司拿回一部分快递,又缴纳了煤气费以后,打开微信群,发现群里的朋友都在说明天要封城的消息,深感大事不妙,妹妹(舅舅的女儿)在凌晨做了一个决定,先开车逃离武汉,事后证明这个决策是相当正确,他们避免了一次可能致命的家庭聚会。而老妈这边,也由于在日本的感冒症状一直没恢复,也没有回外公家。</h3> <h3>23日,武汉正式封城。官方说的是封城4到8周,那就是1到2个月的时间,我怀疑很有可能要到武大樱花开了了,才能解禁,那时候要是大量的人又到武汉,会不会。。。。。不敢想,不过我从那时候开始,觉得对于新冠病毒的有关事件,微信每辟谣一次,就被打脸一次,我回头在看看那些所谓的谣言,真的不知道是有多真实。外公又给我打电话,说叫我回去过节,然后他告诉我小姨生病了,好几天前发烧了,后来医院打针好了,现在又有点发烧,又要去医院打针了。我怀疑是新冠病毒,叫小姨去做检查。</h3><h3>25日,封城第三天,小姨的ct结果发给我了,血项也给我了,淋巴细胞减少,肺部毛玻璃阴影。在前面一段时间看了很多这方面的新闻和专业文章,我判断这就是新冠肺炎。为了保险起见,我问她之前有和谁吃过饭什么的,那些人如何,然后小姨告知我,14号的聚餐有一个人确诊了,既然这个人确诊,那小姨肯定就是的。当时由于医院根本没位置住,小姨没法住院,而且医生连针都没开,叫她自行回家吃药隔离。再看看现在的情况,很多肺部比她情况好很多的,都能住进医院,像她这种情况的放到现在都是重点医治的对象了。因为小姨才62岁,平时喜欢跳舞,身体挺好,而且呼吸什么的都很正常,我就叫她多休息,注意营养,按时吃药。同时要做好跟外公外婆的隔离。</h3><h3>28日,封城第六天,我每天询问小姨有没有好转,她说自己除了发烧,别的没任何问题,我觉得老是发烧也不是个事,就叫她把吃的药给我看看,居然就是类似感康类的药,还有一些治疗流感的奥司他韦和抗生素类的药。这些药物针对小姨的病其实没什么好处,我建议她再去医院,要医生开点别的药,小姨的轿车坏了,她说自己精神不怎么好,但是我坚持叫她去医院,晚上她又烧高了,没办法,只能骑电动车去医院。晚上10点47分,她说医院终于给她开了两针,但是她血氧比较低,只有80了,医院没有吸氧的,她有点难受。我叫她住院,她说医院没位置,只能回去。我担心80的血氧骑电动车会危险,她说离家近,家里有制氧机,要赶紧回去吸点氧。我给她打120了,记不得前面排了多少位,但是120说要自己联系好医院才能送去住院,没办法,只好作罢。</h3><h3>29日,封城第七天,凌晨一点多,小姨回家自己弄了制氧机吸氧,她说汉口医院的医生说六医院有床位,叫她自己去医院。然后她说她打完针后,血氧只有70多了。其实血氧掉到80下就很危险了,我真的很佩服小姨还能做这么多事,同时我心里很难受,觉得她现在病得很重了,可是她却要自己一个人骑车去医院。早上去六医院,我们利用一点点关系,好不容易把她收治住院了,小姨的精神当时挺好,还说一定会好起来。</h3><h3>30日,封城第八天,给小姨发语音都不接,只回了一些简短的字,说自己呼吸不过来,快死了。医生叫买一些丙球蛋白增加营养,妈妈跑了两家药店,买了12支。这是当人特别虚弱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当时觉得怎么会才住上一天就用这个,我心里特别难受,看到小姨发的丧气的信息,我就给弟弟(小姨的儿子,在济南)发了消息,希望他回来。可是我两当时找了所有的列车,都没有经停武汉的,所有高速也封了,没办法,回不来。外公打电话来问我小姨怎么样了,这时我发觉他说话的声音有点不正常,感觉像是喘气,我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外公说没事,精神好,也没发烧。下午小姨又打针了,说她好些了。我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跟她说了些打气的话,约定每天下午5,6点钟的时候给我汇报一下当天的情况,她还有点撒娇的说,啊,还要每天汇报啊,我说你得让我们大家放心。</h3><h3>31日,封城第九天。小姨说上午打针了好一些,下午的那针比上午好多了,我开心地想,说不定再住上一两周可以出院了,由于平时要吸氧,所以我和她约定,下午5,6点钟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情况。外公又打了个电话问我小姨的事,还问我小姨住几号房,这次的声音不喘,但是比以前他那洪钟般的声音要微弱了不少,我问外公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他说腰痛的老毛病了,我叫他去医院检查,他说我又没发烧,没事的。因为平时是小姨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所以家里的饭菜都是小姨在操持,但是从25号小姨拍了ct后,都是外公所处的休干所送饭,我老妈担心饭菜不好,还给外公去送过鸡汤,但是当时已经不让进去了,只能放在房间外,然后老妈离开后,外公再去拿。没有人照顾,也不能外出,一个新年过得很郁闷,所以外公的心情也不大好,我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腰痛可能是生病前兆,一旦不舒服赶紧告诉我们,我们联系送你去医院。外公说我时时刻刻在注意量我和你外婆的体温,没什么太大问题的。</h3> <h3>2月1日,封城第十天,家里的蔬菜水果肉类都消耗殆尽,我加了不少群,听说可能要到14日武汉才可能复工,而且日后出行会更加严格,我不得不在各个群里看看情况,此时对于疫情的接受情况,我基本就靠微博和微信,当然微信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对于我们这些具有判断力的人来说,基本都可以识别出来。在家里足不出户的一天,做做饭,洗洗碗,给孩子补补课,看看视频,看看新闻,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五点多,正当我准备和小姨联系,问问她今天状况的是时候,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小姨心跳停止了,在抢救。我瞬间蒙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说自己好很多了,是不是搞错了?妈妈说不是的,我现在要去医院了。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小姨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呢,妈妈到医院后又来了个电话,说小姨已经确定死亡。现在人走了就要直接拉去殡仪馆,亲属看不到遗体,妈妈边哭边和我说:“我现在双腿发软,手发抖,医生给了我小姨的钥匙和手机,其余的她也什么都没带。。。。我要去签字,还要交6,7万块钱。。。”妈妈带着厚厚的n95口罩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她说她站在这里瑟瑟发抖,头晕目眩的。我心里着急,问她要不要我赶过来,妈妈却坚定地说,不行,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你不能来。妈妈一向柔柔弱弱,这个时候的语气虽然颤抖却如此坚定,我跟妈妈说,要她一定做好防护,不要再医院待太久。然后我又给我那不大注意的老爸打了个电话,我叮嘱他一定要戴好口罩,就算在车里也戴好,老爸说,刚才在医院门口看到救护车拖来两个人,一动都不动,还有殡仪馆的车也来,他被吓得不轻,我叹了口气,安慰了他两句,爸爸说,我不想再来医院了,太恐怖了,我说不会的,老妈办完事你们就赶紧回去。小姨的遗体处理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就是医院的欠费我不大明白,最后妈妈说,因为一直没有确诊,小姨死因是呼吸衰竭,所以医院为她花了7万左右。而且由于没确诊,费用也不报销,现在还要去做结算,我担心老妈留在医院太久,会吸入大量病毒,就叫她先回去,钱的事情以后疫情过去再说。不过按现在的政策,肺部的ct就可以做确诊的证明,这笔费用应该不会缴纳了。 我们刚刚处理完小姨的事情,外公打电话来说,他发烧了......全家人联系干休所,联系接到,当晚就把外公送到了161医院,当时在医院拍片检查的时候,肺部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感染,大片的白色。虽然没有咽拭子检测,但是医院断定基本就是新冠病毒。当晚我组了个群,针对外公的病情,和家人们讨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h3><h3>&nbsp;&nbsp;2月2日,封城第十一天,在多方的联系中,终于为外公争取到了一个核酸检测的名额,因为一旦检测出来是阳性,我们还有机会让他转到医护条件更好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以他这种年纪非常大的重症患者,治愈的可能性非常渺茫,那些能够出院的高龄患者,症状应该都不算非常严重。161医院是部队医院,只能取外公的咽拭子送到陆军总医院检验,我们在焦灼中等待着结果,期间我与外公通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已经退烧了,没什么事了,想要回家,还在问我小姨的事情,我怕他担心,告诉她小姨在住院,你也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很快就会出院的。这边外公刚入院,我又开始担心外婆了,她是一位89岁的老年痴呆患者,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可是医院完全不收没有症状的人,于是老妈带着外婆去做了ct和验血,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根据小区的要求,外婆需要隔离14日,这期间不能出门,如果妈妈去外婆家,就不允许妈妈出门,可是妈妈还要去医院给外公送药,于是我们要求社区给做核酸检测,如果是确定是阳性,就可以住院,但是社区说外婆并没有发烧,ct暂时没事,不予做检测。折腾了大半天,和干休所协商,每天帮外婆送三餐饭,一定要敲开门才行。还要给外婆测体温。</h3> <h3>2月3日,封城第十二天。由于小姨的离世,全家人都很悲痛,同时也很担心外公的病情和外婆的健康状况,在我们看来这个病毒一开始并没太多让人不适的反应,但是一旦真的开始有呼吸窘迫的反应时,就措手不及。对比小姨25日拍的胸片ct,我认为外公的ct表现更糟,但是没有敢和老妈说。下午时候,医生打电话来,说外公核酸检测阳性,确诊为新冠。</h3><h3>2月5,封城第十四天。医生说外公情况不大好,他不大配合无创气管插管。没有想到他才住院4天时间,就已经要做插管,我心里一沉,赶紧跟外公打电话,在电话里,他除了嗯就哦,而且基本上是答非所问,神志不清的感觉,讲了十多分钟,我一直安慰他要他听医生的话,讲着讲着,他在电话那头睡过去了,后来医生告之,他的血氧饱和度已经较他入院的94掉到了78.病情进展的太快,医生已经调高了氧浓度,但是状况还是不好。此时我们全家人的心情都比较紧张,我心里深深感觉外公可能就要离开了,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什么事情出现在自己家的时候,都骗自己可能会发生奇迹。除了担心外公,我同样害怕外婆,她在家里根本没人照顾,我每天从早到晚打电话,她都因听力原因没法接到电话。很多人说武汉正在经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我们的敌人是病毒。确实,病毒给我带了的身体上的折磨,而明知道病毒会人传人的那些官员,却在粉饰太平不及时告诉我们,等到势态严峻的时候,就强行封城,状态好的病人,在家自行隔离,没有正确的药物医治,没有每天医疗设备的观察,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病程进展如何,就像我的小姨,她曾几度认为自己好转,特别是临走那天,觉得状态好多了,可是没过多久就急转直下。那些得了病又等不到床位的人,不能出城去找别的医院,只能硬扛,扛过了,就活,抗不过,就死。而像我外公这样入院没几天便神志不清的老人,更是只能每天从疲惫不堪的医生口中,得知一点点关于病人的消息,对于我们家属,时刻都是煎熬。还有就是外婆,她患有老年痴呆,一个人在家也十分危险,之前有过报道脑瘫患儿由于无人照顾,6天内死亡,可是,即便知道这些危险,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社区。</h3><h3>2月7日,封城第十六天。医生告之外公情况非常严重,肺部基本变白,还伴有严重的细菌感染,各个器官都已经衰竭。我们之前还联系过中法医院,想给外公转到更好的医院,但是咨询了中法医院的用药,其实也是大同小异,在这段时间内,161医院也请了外地医疗队的专家讨论治疗方案,并已经为他打过丙球蛋白,也输过血浆,可是对于这样高龄的严重的感染者,这些他作用也不大。医生说如果要抢救,就必须插管,插管是非常难受的事情,并且没有什么效果,于是妈妈和我们商量了一番,签下了放弃抢救的申明。在这段时间,每天为外婆送饭的小战士都帮外婆测量了体温,他每天都说外婆精神状态还不错,我虽然一度担心外婆和外公接触过多,感染的几率很大,但是根据小战士的描述,总觉得即使感染,可能也是症状比较轻,我建议老妈带外婆去做核酸检测,可是申请核酸测试需要通过社区,我们上报了。</h3><h3>2月9日,封城第十八天,凌晨12点半左右,医生通知我们,外公去世。这十八天,就像是做梦一样,虽然和其他被困在家的人一样足不出户,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失去至亲的人来说,真的是备受煎熬,亲人病重,不能探望,亲人去世,不能告别。在疫情面前,我们都显得如此无力,如此渺小。</h3> <h3>2月10日,封城第十九天,我们才知道社区并没有安排给外婆做核酸的名额,但是社区每日都会上门给外婆测体温,每天都说外婆精神好,体温正常。我们估算着到15号,如果外婆没什么症状,也许真的可以解除隔离,这样妈妈可以把外婆接到家里来照顾。我们已经失去了小姨和外公,真的不能再让外婆出意外。</h3><h3>2月15日,封城第二十四天,天降大雪,本来妈妈要去接外婆检查,但是由于下雪,老爸身体有些不适,就延期了。期间妈妈发来了和外婆的通话记录,感觉有些虚弱,心里有点点担心,但是社区的人员发来的体温检测结果,说一切正常,精神很好。</h3><h3>2月17日,封城第二十六天,今天是外婆的解除隔离日。小区管理更严格了,没有办通行证不让出门。妈妈已在街道开好证明,准备接外婆回家。我知道后,劝妈妈还是要再给外婆做一个全身检查,毕竟现在能出一次门真的非常困难,有机会能出去了,一定要先检查,检查好了,我们大家也放心,妈妈同意了。当妈妈去到外婆家门口后看到了凄惨的一幕,门开着,外婆一人坐在门口的鞋凳上低头闭目,可能是在盼着妈妈来接她吧?我可怜的外婆,当时站都站不起来了,后来还是联系了干休所给搬了一个轮椅,并派了两名战士跟随。因为想着隔离期满,应该无碍,所以妈妈也没在意,和外婆几乎是零距离接触,抽血的时候,扎了5次血管都出不来血,老妈一边帮外婆脱衣服,一边挤血,这个时候老妈几乎没有怎么防备,做ct的时候也是老妈把把外婆抱上抱下,因为她一步路都不能走了,推着轮椅上坡下坡,老妈拼尽了力气,最后的结果却让老妈彻底的崩溃了,ct显示双肺严重感染,血项中的淋巴细胞很低,即使没有核酸检测,也应该是患上了新冠状病毒肺炎。妈妈只好去社区联系医院,因当时没有床位,社区让我妈妈带外婆回家等待,但是干休所也不让妈妈和外婆回去,怕传染给其他的人。就这样僵持着两三个小时。无论老妈怎样哀求也没办法,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由于之前相帮外公转院时曾经联系过中法医院,但是外公没有转成院,这次联系上,正好有床位,这样才把外婆送的送了进去。从早上8:30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多钟,一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上一口饭,外婆也一直喊着口渴,可是连个喝水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可怜外婆啊,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全部靠着输液,再也没有进食过!在医院住下后,收治的主任医生的态度非常好,但是也告之,老人家的的情况不大好。他们会尽力救治。</h3> <h3>2月19日,封城第二十八天转眼间两个14日都到了,武汉的状况并没有好太多,不断传出团购司机被感染,还有治愈回家又变阳性的消息,我们一家人,既担心外婆的情况,又害怕自己即使只是拿个团购的菜也会被感染上,我已经连续2周晚上都是2,3点才能入睡,白天,早上8点多就醒来,总是觉得困顿,但是又睡不着,心里有事儿。我知道,外婆的状况和外公的很像,其实医生说会尽力,但是即使尽力,希望也不大。我心里难受,却又担心我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老妈,她一直抗拒检查,她很自信自己的防护装备,但是医生告诉她,n95的口罩只能管几小时的时候,她也非常担心,我向妈妈所在社区申请,给她做核酸检测,可是等来的冷冰冰的结果,说核酸检测排队要很久,9,10天。我听到社区那些不耐烦的语气,真的怒火冲天,都是这群不作为的人,一直叫我们等,等,等,我所在的区,只要是有人确诊,密切接触者马上可以去做核酸检测,而在汉口这种高发区,要等9.10天?真的是有病的人,岂不是都拖到重症了吗?如果外婆能早点做核酸,即使她没有症状,我们也可以带她先去治疗!毕竟我们不是当官的,没办法,我只能叫妈妈先去做ct和查血,如果血项值正常,也可以先不用担心。也许是上天保佑我妈妈,当天晚些时候,外婆老战友的儿子听闻我家悲惨的事情,联系了我妈妈,说我家这种情况完全是可以给做核酸检测了,没通过社区,直接为妈妈申请了一个名额。</h3><h3>2月20日,封城第二十九天,妈妈ct,血项,核酸检测都出来,血项中白细胞有些高,但是其余的还好,有些细菌感染,核酸是阴性,妈妈除了嗓子有些痛外,没有别的症状。但是她双肺的一些薄斑片状阴影,还是让我有一丝丝担心,几个医生都说看片子不像新冠,我也觉得不像,可是就是莫名担忧,我建议妈妈服药后继续观察。</h3><h3>2月23日,封城第三十二天,我在家已经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了,每天只能开一点窗透气,还不敢开很长时间,天气晴朗了,也只能在窗边晒晒太阳。从外婆住院到现在快一周了,她的病进程也很快,几乎是复制了外公的轨迹。我们只是又要重复一遍十几天才经历过的噩梦。晚上十一点59分的时候,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外婆心跳停止了,正在做最后抢救。我没有回答,把电话挂掉了。虽然医生已经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但是我的心还是很痛。从小生活在外公外婆身边,直到上大学,还记得小时候外婆总是陪我一起睡,我老爱捏着她厚厚的耳垂入睡,她的呼噜有点吵,但是我觉得很安心。外公每天早上5点就要通过我的房间去到阳台晨练,等他晨练完,我就会起床,外婆会帮我做点早餐,我匆匆吃完就回踩着自行车去学校,晚上下完晚自习,回到家里,总能看到暖气片上有为我留的饭菜,有时候外公钓了鱼,外婆还会为我现杀一条,给我补充营养。想着这些,不禁泪流满面。两个月前,我们一家人还曾经为外公庆祝他90岁生日,当时还说再过10年,还要给他庆祝一次100岁生日,那时候的我们,怎么会预料到,2个月后,他们住了没几年的新房子里,已经再也没有人了,那个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再也不会有人接起了。</h3><h3>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此破碎,他们是无辜的,是可怜的,他们当中甚至有很多人没有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走了,有很多人说,只有中国才有这样的能力快速建房舱,中国的国力才能支持这么久不复工的隔离,但是我们被隔离在家的人,买的菜越来越贵,很多买房出租的朋友被迫给商户减免租金,开不了工的工厂,做不了生意的餐馆,服务机构,没有人为他们买单。而是每个人都在牺牲着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利益在配合国家。武汉人为了病情不再蔓延,自我囚禁,在春暖花开,各地都陆续复工的时候,可是武汉人还看不到头,有很多人在谈论,等到大家能出门的时候,他们将要做什么,而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解封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回亲人的骨灰,将他们好好安葬!</h3><h3>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万事无不尽,徒令存着伤。</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