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狗

沐目

<h3>  厂里不知从哪弄来两只小狗,一公一母一般大,不哼不哈不威风,说是等长大些用来守厂。毛色土黄,一看那神气就知道是山里的家狗,窩在食堂角落里,剩饭剩菜有得吃。</h3><h3> 娃儿长大要几年,这狗几个月就长大了。长大好啊,去上班,于是给它们分派安保任务,去两头路上站岗放哨,为保卫工厂建设作贡献。谁知这狗没见过世面,缺少那种敏锐力,分不出好人坏人,见厂里来人就叫,甚至还咬,往往招来一顿打。打多了这狗就没有积极性,整天趴在门前草地上不出去,晒晒太阳多好,干嘛要费力不讨好!</h3> <h3>  李老板两个眼睛看人,何况是狗,去他房间多半被赶出来。于是狗们和我特别亲热,经常往我桌子下钻,嗅我的裤脚。它们干净,没蚤子,我欢迎它们,有时把脚架在狗身上,毛茸茸的挺舒服。</h3><h3> 每天傍晚散步,是我唯一的锻炼。沿渠道往上走,那里有空旷的原野、稀疏的树林、碧绿的菜地和枯黄的草丛,环境僻静、优美。两只狗自动跟着我,公狗在前撒欢地跑,母狗在后老实地走,我有时在渠边坐下,公狗又悻悻地跑回来。四野无人时,我扯开嗓子唱刀郎的歌,狗们竖起耳朵听,神情专注。不知它们对我唱歌作何评价,但它们是我忠实的听众。</h3> <h3>  我回家有时独自搭班车,步行到公路上。回去时往往有一条狗来送我,默默跟着,但上了山岗便不再往前。我下坡回头望,那狗还站在那儿看着我,便挥挥手让它回去。早晨来厂里,老远那狗就欢快地跑来接我,蹦来蹦去高兴很很。不知道它怎么掐准我这时回来,真灵性也。</h3><h3> 晚上睡觉前我要到厂区巡查一番,也必有一只狗跟着我,从灰渣坝到除尘室,沿长长的烟道走一遍。开炉时厂房灯火通明,安全无虞;停炉时四野漆黑,格外要小心了,有狗跟着就胆子大,它们是我可靠的卫士。</h3> <h3>  九月的一个晚上,大雨倾盆,整夜只听到哗哗的雨声。天亮后李老板大叫:成品室被盗了!我爬起一看,半屋铅锭都没了,顿时浑身冰凉。能怪狗吗,我只隔两间房都没觉察。狗叫着往山上钻,山道上还散落着丢下的铅锭。此案报了公安局,最终不了了之。</h3><h3> 附近有村民赶着成群的鸭子来厂区鱼塘和山边吃草,吃着吃着就到了厂房旁边。公狗就冲了上去,毫不留情地驱赶或咬死。起初咬死几只,放鸭人吵到厂里,我说把咬死的鸭子买下吧,多算你点钱,后来咬死一片,厂区角落里都有,赔得大了。三番五次闯祸,老李说只有处理掉公狗,无奈,我说随你吧,但最好送人不可宰杀。</h3> <h3>  狗是受冤枉的!它只知道尽忠职守,哪知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世界还有狗讲道理的地方吗?公狗没了,母狗悲伤不已,成天萎靡不振,半夜里发出低沉的啸叫;不吃不喝日见消瘦,似乎有意自绝。终于有天早上听人报告,母狗死在厂边上了。我去看,那瘦削的身子蜷缩在草丛里面,凄惨伶仃。我不忍目睹,吩咐工人把它好好埋了。</h3><h3> 呜呼!母狗是饿毙耶,抑或殉情?狗不会说话,不会申诉,但我想它绝命前一定对人类充满深深的失望和怨恨。可怜的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