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记忆——2019芝加哥马拉松之路

Solo马丘比丘

为什么要跑马拉松？

因为路在那里。

这个故事开始在2018年冬天一个凌晨，我因为头一天参加了拉萨半程马拉松，身心俱疲，正在拉萨的宿舍里蒙头大睡。突然一个电话惊醒了我，是银行打来的，“你的信用卡在境外消费了230美元，请问是您操作的吗？跟您确认一下”，“我没有，我不在境外，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不耐烦的我挂断电话接着睡。几秒后，我突然从被窝里弹了起来，银行电话又打来，我赶忙道歉，穿上棉袄冲到电脑前收到了这份直通芝加哥马拉松的邮件。

大概每一个马拉松爱好者心中的都有一个梦想，就是参加并完成WMM世界六大满贯巡回赛（波士顿、纽约、芝加哥、伦敦、柏林、东京），这个设立于2006年代表着这个星球上马拉松赛事最高水平的组织，吸引着每一个马拉松爱好者像穆斯林去麦加朝圣般的向往，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创办于1977年的芝加哥马拉松既是IAAF金标赛事也是AIMS认证赛事，芝马素以以平坦的赛道一度成为个人最好成绩与世界纪录的“快车道”，产生过4次世界纪录。芝马几乎是世界赛事规模最大的马拉松，限制在45000人左右，接受全世界跑者（业余跑者、残障运动员、精英运动员）的报名，只要你在规定时段内有IAAF和AIMS认可的在6小时30分内完赛证书都可报名参与抽签（SELECTED），抽签名额与中签率高于WMM六大的其他赛事。

另外一种参与方式就是达到上图的芝马直通标准，你报名的时候被审核通过的具备符合条件的完赛证书，你将不需要抽签直接获得芝马的参赛名额并扣去报名费（APPROVED）。虽然芝马的直通标准对于普通跑者来说已经是凤毛菱角，但相对于其他大满贯赛事的直通标准来说，也是最容易的了。所以非常建议业余跑者的六大满贯之路从芝加哥开始。

剩下一种获取参赛名额的方式就是通过各种官方的民间的渠道购买慈善名额，因为六大满贯的各个协会都是民间组织，都承担着对当地社会和路跑事业等责任，说白了就是需要钱可持续性地发展，就需要大家热心的参与和投入，自然得到的反馈就是来参加这样的大型盛事。当然芝加哥马拉松的慈善名额价格不菲，现在各组织都将参赛名额和当地的酒店及服务费用捆绑，金额在2W-5W不等，所以对于普通跑者来说，无论是抽签还是直通获得了参赛名额你都节省了不小的开支。

芝加哥马拉松在每年10月的第二个周日举行，大满贯赛事的报名程序基本都是上届完赛后就开始准备启动了，当我收到的确认邮件的时候离开赛还足足有11个月的时间，我想还早着呢。在这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内，我数次跑进3小时，并保持着每个月400K左右的跑量，即使是在西藏高海拔地区工作，我依然坚持着训练。从6月初兰州之后的三个月到9月初去太原适应性赛事，整个暑假我都没有参赛，一直为这场比赛默默地准备着，直到国庆节共和国70年华诞的当天，我和家人一起登上去美国的航班。 去芝加哥之前，我在美国西海岸和家人独自旅行了10天，然后从拉斯维加斯乘坐通宵红眼航班在11日的清晨到达芝加哥。头天还在亚利桑那的印第安人聚居地沙漠里炙烤得冒油，第二天就在芝加哥深秋的凄风冷雨中冻得我瑟瑟发抖。10天来我就依次在旧金山、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各跑了一次13K、10K和17K，拖着浑身疲惫的身体坐着地铁去和在芝加哥已经适应训练了4天的斌神汇合，本想着休息一下，结果斌神说去领参赛包吧，那时我是除了想睡觉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的状态，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风雨和还那没躺热乎的床，我和他二话没说，一头扎进了停在楼下的UBER。 领物的地方在迈考密克广场北楼的B区McCormick Place, North Building, Hall B，芝加哥作为世界博览会的中心，场馆真是太大了，也难怪需要在几天内容纳下数万参赛者和它们的亲友。人虽然多，秩序还算井然。进入展馆前，我照例和斌神铺开云南悦跑团的旗子合影一张，此刻我真的想躺在地上或靠在哪里就睡一会。 人实在太多了，这是我所参加过人最多的马拉松博览会，在国内的即使是大型马拉松赛事也就随便逛逛了事，芝加哥马拉松已经把它变成了各个赞助商和商家日进斗金的舞台，耐克的店人满为患，能排队付钱都是幸运的了。本来还说逛一下买点芝马特许经营的商品，无奈人数太多排队太长，我两面面相觑，说要不去几英里外的耐克官方店买吧，结果人还是爆满。 我和斌神顺利的领完参赛的号码簿，纪念T恤和参赛包，以及第二天要参加的5K公里赛前跑的号码，斌神信誓旦旦地写下2:59:59的数字，以示这次大满贯破3决心！咬牙切齿地对我怒吼：若不进3我将自绝于密歇根湖畔，无颜回去见诸位拓东父老！此声在偌大的场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心有余悸的我转身默默地把字条帮他贴在身后背景板上。

展馆内的人都拥挤着，接踵摩肩的，我和斌神身怕走散了不容易再找到一起，于是决定去耐克旗舰店逛逛，哪知几层楼的店也是被跑者们买空，很多衣服鞋子普通的码子都没有了，我啥也没买，只留斌神一咬牙整了件芝马的纪念夹克在风中的地铁站嘚瑟。

从耐克店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感觉一天浑浑噩噩，觉也没睡东西也没吃，回到住处已经都天黑了。在房东的帮助下，开车带我们去沃尔玛买了未来三天的食物，草草地吃完晚饭，这一天实在太疲惫了，赶紧补觉准备第二天的5K跑。

境外每一个大型赛事（厦门马拉松2020年也开启了早餐跑）都会在正式比赛头一天上午有一个叫赛前跑或者是早餐跑的几公里左右的小型比赛，芝马也不例外。早上7点半开始，我两个由于头一天太疲惫都睡过了头，距离开赛还有一个小时我两都还没起床。我们睡眼惺忪地挤到A区出发的位置，早已人山人海，还没来得及把运动裤脱下，表都还没有定位，就已经开枪起跑了，我们就这么背着书包，长衣长裤地出发了。赛前跑一般都是提供给第二天参赛运动员热身，熟悉赛道，还有和参加不了正赛的家人好友们一起体验的过程，所以赛前跑都是轻松愉快的，也不追求什么成绩，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在这5公里的赛道上欢聚一堂，一路拍照合影，完全都是一次轻松的体验。 最后我以39分14秒第5698个完成比赛，成绩自然已不重要，一场5公里娱乐为主的比赛接近7千人参加，比赛照样在芝加哥市中心封路警戒，两旁观众热情呼喊着，比得上国内一场中小城市的正式马拉松比赛，大满贯赛事的吸引力可想而知。原以为这样的比赛没什么重要的，完赛后奖牌证书、饮料、苹果、坚果条、毛线帽等应有尽有，让所有的参赛选手都满足感获得感十足，这样轻松愉快的赛前赛事强烈推荐大家报名参加。 跑完5K之后时间还早，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就用那张20美元的3天内无限次乘坐的公交地铁票去芝加哥公牛队的主场致敬那位少年心中曾经神一样的男人。当我走进场馆时真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啊。When I Was Young，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坐在那台雪花斑驳的14寸电视机前细数着这个篮球天才对这项运动、对我的改变。在那个年代，他就是我的精神图腾，时代的偶像，让我孜孜不倦的若干年后站在他的塑像下此情可待成追忆着年少时的那些热爱运动的时光，他是那两个叫MICHAEL的传奇之一。当年这座遥不可及的篮球殿堂寄托了我多少梦想，很遗憾那时NBA还没开赛，我买了件公牛队的卫衣，公开了我那么多年公牛队球迷的身份，弥补一下不能看球的缺憾吧。 这里是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在1890年创立，这里产生了包括杨振宁、李政道等87位诺贝尔奖得主，这里建成了世界第一台核反应堆，这里是美国总统奥巴马长期任教的地方，这里在世界大学排名第10，这里的哥特式建筑让哈利波特在此取景，这里是人家的大学……这里是芝加哥大学！ 逛了一天，回到住处，斌神大展厨艺。让我在赛前头一个晚上终于摆脱了面包，吃上了大米饭、煮米线和美味的牛肉汤，加上国内带来的辣子沾水和榨菜，一解思乡愁苦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饭后检查赛前装备，运动手表充好电，别上号码簿，装好存衣包，照例拍了套赛前定妆照。

对于明天参赛，我两相互调侃着，面对所有的未知，都低调谦虚地表示明天完赛就好，体验就好。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默默的坚定的只有自己知道的目标。这个晚上的平静，很像当年我去参加高考一样，内心些许澎湃却笃定，有着长年累月的积累，我很自信我可以完成它。只是不知道来美国这么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天天累得精疲力竭，10多天没有系统训练的我明天会遇到什么，我将怎么应对，取得怎么的结果。“早欲寻名山，期待婚嫁毕。”怀着对明天我的第一次大满贯赛事的憧憬和向往，关灯，睡觉。

2019年10月13日清晨一早，气温接近冰点，为了保暖我把我所有能穿上的衣服都套在身上，带上存衣包和斌神一起出发前往赛场格兰特公园。我和斌神报名成绩相仿，号码临近，都被分在了B区，在7点30分第一枪出发，关门时间在8个半小时之后的下午4点。我两跟随大众从B区入口顺利地通过安检，找到了格兰特公园中央喷泉的地方，这里就是所有选手存包之地。在这个喷泉北边200米就是芝加哥马拉松的起点，喷泉南边200米就是终点拱门。所以，你只要找到了这个芝加哥市中心的喷泉，就像战士找到了战场一样激昂。来自密歇根湖的北风吹得大家嗷嗷直叫，不忍脱掉行头，想先热身一下再脱。无奈出发时间将到，咬牙一跺脚，短裤背心上场，我伤心地将东航送我的会员毛毯分予斌神披在身上前往起点，以保护到开枪出发前那接近二十分钟身体的温暖。大满贯赛事由于人数众多，出发时间太长（一个半小时左右），选手需要提前进入赛道准备，天气很冷，不至于在出发前就被冻着，大家把不要的衣服或者保暖的行头裹在身上，在开赛前三五分钟脱掉，丢弃在赛道两边，不用担心乱丢乱放，会有志愿者将这些衣物拾起收集，公益组织拿去消毒处理之后，将这些物品分发给这个社会还需要它们的人，也算所有选手为公益做了贡献，这也算是大满贯的一项传统了吧。

美国国歌奏唱结束，点燃现场气氛，我和斌神拍打着身体，雀跃着，待令出发，听到前方枪响，精英特邀选手冲出起跑线，我两缓缓向前挪步，相互激励着：今天好好干！到了起跑线，按表，迈开步来……

这就是马拉松最公平的地方，你可以和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选手在同样的比赛条件下同场竞技。按你的实力安排你出发的顺序，在你身边的选手都是和你跑得差不多的人。人数众多，场面宏大，加上现场情绪调动，你完全可以抛开一切，去前进，去追求，去争取，去实现。

芝加哥马拉松的赛道平坦，一出发我就调动起自己的身体，积极地迈开步伐，风大天冷，想让自己的脚和身体尽快的热起来。幸运的是开始后两公里我们就钻进了芝加哥密歇根大道的华丽一英里，两旁的摩天高楼挡住了大风，3、4、5公里我的配速都跑进了3分40，当时以为楼太高了，定位已经飘了。斌神就在我的身旁，我两撒开双腿，相伴而行。

过5K的官方时间是19分50，这还有出发一公里多人多没有太跑开的因素在内。当时我也觉得是不是太快了，可能是气温低的原因，确实感觉身体不是太热，也没管那么多了，身边都是高手大神，不自觉的就把我带快了吧。斌神不时提醒我降速降速，我们一路朝北，奔向密歇根湖边的林肯公园。在公园里，我给斌神说，10公里到了，留下了我和他这唯一一张芝加哥马拉松赛道上的合影。 这是当时手表记录的时间，10公里只用了38分27。大家一般都知道手表上的距离一般都是标志里程牌距离略长一些，后来知道官方计时这个段刚好40分01。这在赛前是没有想到的，我以4分每公里的速度前进着。脑子里当时其实也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尽自己的努力跑着，过着饮水站也不减速拿到水抿上一小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斌神在饮水站被前面的人挡了一下，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后面的路程就只剩下我独自地向前去了。 芝加哥赛道上的选手水平真是高，我已经倾尽全力地跑着，在我的前方还有很多女选手。国内的比赛这个时候已经很少看到女生出现了。越跑我越觉得手表定位已经飘了，芝马的里程牌又是以一英里为单位，总共26.2英里，我熟悉的公制单位只有每10公里才出现一次。我脑子里一片茫然，还要烧脑滴换算着当时我到底跑了多少公里。在公园跑了大概四五公里后又掉头朝南跑回芝加哥城里，直到看见半程的里程牌出现在前面，我的表大概多了实际距离三四百米了。我也懒得管配速啥了，也不去换算我到底跑了多少了，我已经像一台挂在最高档位上的机器，身体已经烧热，每公里定速巡航配速实际也相差无几。后来官方时刻1小时24分01秒通过半程，也就是说我还在用不到4分的配速前进着。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隐隐地觉得左大腿后面有点反应，其他都还行。 半程过后，又转向西朝城外的跑去，经过了很多大型社区。芝马的比赛日是在周末，家家户户把自己的桌子板凳搬到门口，坐在路边为跑者加油。实话实说，芝马这样的场面不是很多，路边的观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不过每一位观众都倾尽全力为你助威，当你看着他们在路边呐喊着，挥舞着各种道具，踩着滑轮在路边甚至和你并行跑一段时，的确让你兴奋不已，大概这个城市有着各种良好的运动基因，不需要去发动他们，每个人都会为赛道上向前的选手鼓掌尖叫。

我跑马拉松习惯轻装上阵，盐丸能量胶什么都不带，尽可能为自己减负，赛道有什么喝什么有什么吃什么。这点芝加哥马拉松真是比国内比赛补给差了太多，官方提供的只有自来水、运动饮料和冰块，吃得就记得有些坚果棒和类似果冻的胶状物。热情的观众拿着自己的食物在路边递给你，你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敢轻易接受，除非你看清了是什么。哪里像国内的大型赛事，从矿泉水功能饮料到能量胶盐丸、巧克力蛋糕，水果特产葡萄干零食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无限制供应参赛者们，即使很多跑者没跑好也美美滴吃一顿。芝加哥马拉松为了节省成本连桌子都不用，所有的饮料都叫志愿者手拿着，高速前进的状态下拿到手的水已经撒了不少，还需要多次重复这样，影响状态和节奏，我前面甚至为了不降速5公里才取一次。这样的习惯和补给的缺乏，给我后面的比赛埋下了隐患。

在25公里之后我看到了昨日去参观的球馆联合中心，又掉头向东往城区里跑，就吃到两根私补的香蕉，肚子开始饿了，同时大腿前侧也开始有反应，小腿肌肉开始间隔地抖动，步伐开始吃力了。

我看到30公里的路程牌的时候，我的手表里程大概比实际距离已经多了六七百米了。那个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才两个小时，后来实际的官方时间2小时零18秒。心里一阵嘚瑟，有些膨胀了，我滴乖乖，我以平均4分的配速跑了30公里还没掉速，这么跑下去岂不是要跑进250了。我已经记不得30公里补给处我吃了什么，倒是太阳出来了晒在湿透背心黏在的皮肤上非常难受，我不断地用水淋在身上缓解一下。

人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跑了不到80%心态就开始变化。以为自己可以大幅度提升自己的成绩，其实真正地考验才刚刚开始。当然发生变化不仅仅是心态，而是自己的身体状态。前面的猛冲猛打几乎耗尽我体内储备的能量，一路又没得到有效的补给，大腿前后侧开始不断地颤抖，我意识到这是抽筋的前兆。我只有不去管它，拼尽全力向前，我的速度开始掉下来了。

当我看到这个牌坊和欢迎芝加哥马拉松的横幅时候，我知道我已经跑了35公里进入唐人街了，我的艰难时刻来到了。幸好热情的华人们给我鼓劲，我抓起两个蛋糕就往嘴里塞，尽管配速已经掉到了4分10几秒开外，我还是咬紧牙关不能在咱父老乡亲们前丢面儿，拼命跑过唐人街，进入伊利诺伊学院校园里。

从唐人街开始，从腿部抖动到肌肉疼痛，我把抓来的冰块敷在大腿上想以此缓解抽筋并可以让我继续跑下去。也不知道是脑袋锈了，无意识把手中的冰块还按在自己的头顶上，大概就像把一块烧红的铁丢进了冷水里吧。跑着跑着我感觉视力开始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我以为是水流进的眼睛里，用手抹了一下还是不行，大量出汗导致电解质缺失，心率升高到180多，大脑开始缺氧了。37公里多了，我真是跑不动了，配速降到了4分30，浑身开始颤抖，极限状态出现了。

最后的一段简直艰难无比，我浑身抽搐着，眼睛模糊着跑着。心里开始默数还有几公里，心里想想再坚持一下可以跑到多少多少，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40公里的路牌出现的时候，我算了一下还能跑到252-253吧。谁知未来几乎很少像你预想的那样发展，芝马这一路一马平川的，此刻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座几百米的桥，我的步频完全降下来了，一步一步地挪着，完全枯竭了，我不知道我怎么跑上桥的。不光腿部了，连肩背整个身体都在颤动，42公里了，转弯一看终点门还在几百米外，体力早就没有了，就靠精神和意志力向前，旁边的跑友见状大声呼喊脚步缓重的我向终点冲刺，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步履蹒跚地跨过终点线，抬头看了一下计时器应该再2:58:40，我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净成绩跑了多少。按了表停下来之后，双腿不由自主的抽筋，全身都在发抖，无法走动，扶着赛道隔离的栏杆就这么任由自己颤栗，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沿着面颊顺流滴在我的跑鞋旁。不到两分钟之后，看到斌神也过来了，对我振臂一挥，破了！我祝贺他破3成功（斌神实际跑了2:56:45），一会儿我们另一位朋友猫鱼也跑完了，在他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进完赛区。 看着照片内的我神情淡定着风轻云淡的，其实我虚弱地站都站不直，任由国旗和我的思绪在风中凌乱。拿了赛后补给，啃了好几个大苹果，喝了几口官方提供的啤酒，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了些，领了奖牌，完成合影，我的第一次大满贯也跑完结束了。 大家迅速地去存包区取回自己的衣物，虽然艳阳高照，由于在湖边风特别大，气温也不高，浑身湿透的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和大家一样就露天换掉了湿透的比赛服，把所有的衣服穿好，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其实我参加马拉松，不是喜欢跑马拉松，应该是喜欢享受跑马拉松带来的这种痛苦吧。人类发展进程史上每个人都不断地跟自然、社会、命运进行抗争，我这个泯泯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很难体会到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波澜壮阔的人生状态，只好通过跑马拉松来和自己弱弱地进行对抗，以使我能对未来的人生增添些许的勇气，这大概是我跑马拉松的意义所在吧。 最后的官方成绩2:55:06，可以从图表看出，前30公里的跑得相当稳定，然后狠狠地“撞墙”，身体撑不住了，35公里后痛不欲生，最后两公里简直生不如死。你感觉一切还顺利的时候，真得不知道在还没有经过的那条路会遇上些什么，或许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外，或许你根本就没做好准备。未来总是那么充满吸引力，也充满着挑战。很遗憾没有站上一个台阶跑进255，又很庆幸在身体极端条件下创造了个人最好成绩PB。 这是两张芝加哥马拉松的完赛证书。我以2:55:06的成绩排在4万5千多参赛者的第1241位，男子1105位。中国大陆1065人参赛排名第21位。不愧为全球报名的大满贯赛事，跑进3小时的在2000人左右。其中女子冠军科斯盖以2:14:04创造女子新的马拉松世界纪录，能和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选手奔跑在共同的赛道上，有幸见证了这个历史时刻时，回想那个摸着自己腐败的油肚，望着八百米外的立交桥墩气喘吁吁跑去，最终还是没跑到停了下来的我，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啊！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可以跑完马拉松，更没想到我可以跑完大满贯的马拉松，绝没想到我还可以在大满贯的马拉松上跑出自己的最好水平。你总要找到一件事情坚持下去，为之努力不会放弃。

斌神和我回到住处吃饱喝足，休息了片刻后，想着明天就要回国了再去赛场逛逛。此刻已经临近下午4点，关门时间就快到了，我们站在那个终点前让我醉生梦死的“绝望坡”上，想着我不光是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大声地给就快要到终点的选手加油助威。这些选手应该在赛道跑了6-7个小时了，即使远处终点的拱门和观众席都要拆除了，他们依然面带笑容不容置疑信心满满，满口道谢我们的鼓励朝终点跑去，在那里依然有工作人员和亲友们等着他们，等着为他们挂上那枚沉甸甸的奖牌。没有人在乎你跑多快，只在乎你跑了多远，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目标，人生之路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在那让我记忆深刻的“绝望坡”桥下，就是芝加哥的中央火车站，这里是美国的铁路枢纽，滚滚车流顺着铁道发散向全美。数以万计的的跑者也将沿着来时的路四散而去，明天这里将归于日常的平静。人走了，所有的经历随着自己的记忆留下了。在往后的岁月中，这段经历会历久弥新，如同萧瑟的秋风吹拂沾染尘埃的我，保持对生活的热情，克制对生活的冷静。 密歇根湖风谲波诡，远望芝加哥城市天际线，那里是我上午跑过的地方。我的第一次大满贯之旅结束了，当我还在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大满贯波士顿马拉松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所有的进度都按下了暂停键。也让我在时隔4个月后的这段时间回望沉淀下来，将这段美好写下来。

时疫总会过去的，不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弱水三千只取自己的那一瓢。积累能量，无畏恐惧，保持热爱，坚定信仰，跑向属于自己未来之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