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延忠:又见土灶蒸馒头

人淡如菊

 回农村老家给母亲送年礼，本家嫂子住在小镇上，返程时拐个弯子到她家坐坐。屋里热气腾腾，正在蒸馒头。

嫂子是耄耋之年，眉慈面善，头发纹丝不乱，手脚利索，爱干净，针线茶饭做的好，我们家族里没有人超过她。哥哥大脚板，穿大号码的鞋，那个时候店里买不到，单鞋棉鞋都是家里做。尺把长鞋底，一把锥子，一个顶针，麻绳穿纳，针脚细密均匀，横竖上行，好像之前画过线一样。庄邻常会把嫂子的手工当样板，教育家里女孩学着做，手巧，将来好找婆家。嫂子做饭菜花样多，都是家常菜，端上桌有色有味。大集体时，上面来人在村里代伙，找做饭的，她是第一人选。生产队谁家有红白喜丧事办酒席，也总是请她掌厨。年纪大了，一条腿走路不活便，耳朵听话有点背，平时家务事做得少，忙年还是自已上前，蒸馒头、包包子、砧肉馅。自已吃不了多少，是为子女着想。子女怕累着她，劝她少干些，拦也拦不住，那就干脆顺着她，想忙就让她忙，多动动身子骨也好。

嫂子做馒头还是按老习惯来。新磨面粉，酵头发酵，手工和面，柴火土灶，草编笼罩，木板锅盖，从生到熟一人忙到底，不要别人伸手。和面要手劲，嫂子累得气喘，坐下歇一会，再和，一直到和好。过去是估摸时间蒸熟出笼，现在是用钟表计时，出大气后再蒸四十分钟，雪白馒头就出笼了，像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惹人喜爱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手工制品筋道，嫂子做的馒头口味确实好，吃在嘴里和在外面买的就是不一样。我饭量比较小，平常一顿饭只吃一个馒头，但这么大的豆莎馅子馒头吃了一个不过瘾，还想吃。

 社会发展快，生活水平大提高，传统的饮食方法和生活习惯正在逐渐改变，年夜饭到酒店里吃，饺子买现成的，外卖送上门……不要花气力，饭菜就能到嘴边。省事，方便，过程没有了，享受的同时似乎又有隐隐的失落感。亲朋好友聚一块，看着眼前，想起从前，你争我抢讲述过去的故事。一天三顿饭“钢筋”拌“水泥”，开后门买中心肋条肉，豆腐渣做馅子的“百斤面”馒头也可口……陈年旧事一件接一件，说不完，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说的听的都津津有味，陶醉其中，像是留念过去，可是很少有人愿意回到过去。

临走时，嫂子装了一袋子馒头给我，我说送灶那天家里弄的包子、实心饼还没吃完，过节食品多，冰箱满了，拿回去没处放。她说我过去一直夸她做饭好吃，干的稀的，素的荤的，一吃一个饱，现在是不是嫌她老了，吃不惯？争执好一会，没有办法，我说“事事如意”，带四个吧？她说不，“六六大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