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不一样的春节
洋坪中学----滕勇
2019旧历二十九那天晚上,我兴奋得几乎彻夜难眠:明天我弟弟一家要回来!因为我们小时候父母常年奔波在外,弟弟可是和我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学!说来好笑,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像孩子一般期待相聚。
三十凌晨,我就念念有词地摸进了厨房:弟弟最爱凉拌猪肚,弟媳最爱豆瓣鲫鱼,侄儿最爱可乐鸡翅……我飞快地盘算着,手忙脚乱地在冰箱里翻找,脸上挂着最简单的傻笑,眼前浮现出爸爸妈妈、妻子儿女的欢歌笑语、我和弟弟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的鼎沸声。妈妈被我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站在厨房门口冲我偷笑。
上午十点半,我正在考虑菜品怎么装盘更好看,弟弟来电话说枝江封城了,说什么病毒来了……今天……回不了……妈妈放下电话神色黯然,我赶忙跑去安慰妈妈说:“不打紧,过几天他们回来是一样的!”嘴里这么说,转过头去,心里一阵酸楚。午饭开始了,我们轮番给直属亲人打了一通电话,满桌酒菜似乎在等人似的不知所归。
初一初二过去了,弟弟他们还没回来,电话里只说什么病毒越发厉害了,三十的一桌菜热了又热,终于没等住。这时不关心时事的我才感觉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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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我的老师钟远龙发了一张钢笔画给我,叫我配首诗。画的钟南山院士,我这几天在电视上看见了他因感觉回天乏力的悲天悯人的眼泪,也看见医护人员脸上因长期戴防护装备的累累伤痕,听到医护人员的幼儿电话里对父母撕心裂肺的呼唤,很快流下泪来,泪光中我写到:“向日得春归,相携俱欢颜。未期愁云至,黯黯笼武汉。往来多行客,谈笑皆戚然。遥怜团圆夜,花与酒应残。欲知心若何,医者一肝胆!不惧江海深,不辞天地远。何以表高洁,还看钟南山!”原来真的出大事了!
再过几天,病毒疫情愈演愈烈,乡村各道也封了。整日里呆家里在电视、电脑、手机里探听一切相关消息。看到祖国强大的执行力、全国人民强大的凝聚力,感慨万千!其间有感而发,写诗表达自己的无奈和祝福:“恶讯何太急,尽日城门闭!窗外日色熙,又见春消息。当归来济世,奔走无旦夕。不患腹草莽,恨不能学医!赖得全民力,且行且珍惜!”(当归,中药名,代指医护工作者),家里青菜弹尽粮绝了,也出去过一回,街上真是蔚为大观:除了执勤人员,四处空无一人,世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执勤人员超有意思:问话有一类像哲学家:“您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类的终极问题,被他们一问,特让人忍俊不住,但又觉得很可爱!另一类像警察:“你住哪里?去哪里?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一听感觉自己像个逃犯,毛骨悚然的,然后他先笑了:“哦!原来是你!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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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开学了,儿子天天抱怨:“这该死的病毒,我弟弟回来不成了!唉!”“光说你,我弟弟还不是回来不成!”我坏笑几声,儿子没好气地把我望了一望,无可奈何地苦笑。这时我的药师老婆上场了:“就知道和儿子开玩笑,他该做作业了,你不知道今年和往年不一样?儿子们近期只能在家自学?……”那刻我感觉我像大话西游里的孙猴子,头都要炸,赶快逃之夭夭。跑也跑不掉,二天我正要画画,怎么感觉书房里一大股药味,原来我的毛笔,印床,刻刀上全涂抹了消毒液,我开始有点窝火,看见老婆全副武装的正在消毒,理由振振有词,差点没把我消了,这种霸道的呵护让我体验了一次恼火却幸福的大笑。
妈妈这段时间天天念叨弟弟:“明啊仔,你给弟弟打个电话,看他们怎么样?”看见他如孩子般纯净的忧郁,我每次都直接接通视频,她一见弟弟,马上笑逐颜开,话拉得比地球到月球还远,只差没涉及到弟弟的爱犬辛巴的体温。我站在旁边,很奇妙,非但没有厌烦的感觉,每次却听到想泪奔,想来在书上读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美妙句子其实是最简单的叮咛!那些美妙的诗歌在妈妈的平白唠叨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放下电话,妈妈又郁郁寡欢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次都让老婆来打叉,老婆是个电视迷,她知道妈妈喜欢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题材,搜到电视剧,她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假装不懂,缠妈妈问东问西,呵呵,这一招挺管用,妈妈开始用她的全部知识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讲到眼睛冒光,仿佛回到了她那个年代,一切烦恼早飞到爪哇国去了。我站在背后偷笑,老婆的智慧让我心暖暖的。老婆发现我在笑,抬起脸一瞪眼,我忍着笑跑出门,实在忍不了,一阵狂笑直到脸上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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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学习,妈妈老婆在看电视,我忽然发觉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安静,可以沉迷在我的书、画、印中了。每次刚开始不久,爸爸跑我书房来,见我在画画,悻悻地在书房中转悠:“天好冷哟,你怎么不开空调?”……“好大的太阳……”我听他言不及意,欲言又止,忍不住笑出声来,爸爸被我看穿似的有点恼:“天这么冷,画什么画,陪老子打麻将,难得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你们都在家!快点!”语气听起来很强硬,更多的似乎是央求,爸爸是江湖出身,我最了解他,他说出来的必须要干,但爸爸生性搞笑,我故意逗他:“不打,没钱!”“没钱老子发给你们!快点!”。
及待坐定,爸爸眉飞色舞:“老子我们今年好好杀几把,响应国家号召,不出门!”话未落音,我们笑得会滚桌子底下去。连续战斗好几天,爸爸每场都大胜,得意非凡:“我看你这个教书匠是冒牌货,打牌像个屎篓子!哈哈哈哈!”后来一回他上厕所回来无意中看了我的牌,大概看出我们都在让他,好面子的他不着痕迹地说:“唉!今天打累了,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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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周多没见爸爸嚷嚷打牌,大概他知道我和儿子都已开始上网课了吧!
网课对于我来说,有点稀奇,特别是做“主播”,每天和孩子们的虚拟见面与实际很不一样,最让人高兴的是,平常不愿和老师交流的孩子们都能唱所欲言!我真佩服王勃那小子,在古代就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原来他老人家说的是手机。
也不知道这个春节什么时候才能完,但它在我们的生命中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春节不一样,从小家到大家,我们几乎是全民在安静和思考:我们在仰视国家,在敬仰平凡英雄,在审视生活习惯,在展望未来。对于我来说,塞翁失马,我失去了呼朋引伴,推杯换盏的欢聚,却换来了与家人从来没有过的最实在的陪伴。却换来了我心无旁骛地教学、写字、画画、刻印。比如这时,我能拿起二十年埋藏的文字,写我不一样的春节给我的孩子们看,没有电话、酒局……
哎呀!坏了!爸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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