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壮歌老山行 曹先强

云南.曹歌

南疆前线河口四连山阵地上拍摄，我身后可见中越界河百年滇越铁路大桥，在战火中炸断后成为残桥，桥钢梁泡在河口南溪河水面上。段果平 拍摄

【散文】壮歌老山行 曹先强

这是一张在老山前线拍摄的工作照，每当看着有战士与钢枪仿佛闻得到硝烟味道的照片，往事骤然涌现脑海，呼啸的记忆，历历在目。

1985年7月，我从中央民族学院中文系毕业，当年底作为编导助理，跟随我台春节文艺晚会摄制组，上了老山主峰，拍摄电视文艺片《干杯战友》在战区慰问演出。这幅历史照片是在滇南前线硝烟弥漫的老山战区拍摄的。当时编导在片子里设计了一些前线战士温情的战地生活场景。为了完成这些情节的拍摄，我们深入前沿阵地，采访记录前线官兵的镜头。

初冬，北方天寒地冻，南方还骄阳似火。我刚进入电视台就遇到台里正在制作1986年春节晚会《干杯！战友》，文艺部主任张汝运是导演，他安排我一边熟悉情况，一边做助理工作。另一位导演张兴科，是部队转业老兵。晚会文学台本撰稿董保延来自云南省军区，文学编辑马汝腾刚退伍来自国防话剧团。晚会邀请了刚刚演唱《十五的月亮》而红遍大江南北的董文华，以及相当阵容的文艺工作者，前往云南滇南前线，以纪实风格，记录文艺工作者在老山前线慰问可爱的战士的动人情景。

摄制组，兴师动众，邀请组织了大量的文艺界名家名角儿，军地明星，英模人物。有沈阳军区创作员《十五的月亮》曲作者铁源，《长江之歌》词作者胡宏伟，男高音歌唱演员李德辉，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梁三喜母亲的扮演者，山东话剧团的王玉梅；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歌唱家张振富、耿莲凤；云南京剧团团长著名京剧艺术家关肃霜；中国广播说唱团初出茅庐的相声演员刘伟冯巩。云南省歌舞团青年歌手赵琼霞、项定秀。军队送儿上前线的英雄父亲刘斌。有战斗英雄安忠文的妻子英模代表昆明纺织厂青年女工邓阳昆。

编导采用电视艺术片的艺术形式，离开演播厅，去野外拍摄春节晚会，当时属于大胆的创新手法，工作难度相当大。两位老张导演，对我的工作比较关注。经常介绍文艺界动态，以及他们文艺创作的丰富经历。他们骑着单车带着我到当时位于豆腐营的云南省援外招待所，对接演员演出的相关议程，讨论拍摄方案。跟着老导演去与专业演员谈节目创作，我那分钟感觉不是太激动了，是太神圣了。毕竟与明星在一起工作，这是第一次。虽然在大学校园见过来做报告的明星张海迪，见过来校园里在大学生中间放映新电影《青春祭》的主要演员冯远征，李凤绪，并且与他们在首映式座谈。

当时，昆明的宾馆酒店，还相当少。金龙饭店，邦克酒店，都还没有盖。昆明的援外招待所，部队的后勤招待所，西昌路上的一招，现西南宾馆、小西门边的二招，现南疆宾馆、翠湖、云大边的三招，现昆湖宾馆，北京路上的四招，现长城宾馆，还有昆明火车站边的军供站，西站边的特运兵站，穿金路上的空军招待所，现蓝天宾馆，祥云街的北京饭店，东风西路的上海面馆、建设饭店、春城酒楼、云南饭店，景新街的大华餐厅，昆明火车站边的向阳旅社，华山西路口的华山饭店，都是当时昆明比较好的饭店、酒店、餐饮接待地点。翠湖宾馆，连云宾馆，昆明饭店，民航办事处招待所，好像是对外宾接待，对内很少开放。

春节文艺晚会摄制组，在昆明援外招待所集合后，陆续奔赴滇南前线，上了老山主峰拍摄电视文艺片《干杯，战友》。在南疆前线老山战区，在老山主峰阵地，在扣林山战地猫耳洞，在河口四连山阵地，可以俯瞰被炸断的滇越铁路大桥的附近高地，相对安全的地方，摄制组主创演职员，编导摄，化服道照，工作人员，学习前线军人勇于牺牲，艰苦奋斗的精神，风餐露宿，翻山越岭。在战地生活的演出与拍摄，充满野战阵地真实气氛，画面里的军事指挥员，前线的战士们，生动感人，催人奋进，感人至深。

上老山前线，在当时，这是一件多么神圣，多么光荣的事情呀。为了要去老山，我雄心勃勃，努力工作，导演分配什么干好什么，从不挑剔。整个行程中，任劳任怨，对工作认真负责。初期，我领受的任务，是从昆明后方送一车著名演员奔赴前线，车是昆明军区前线指挥部派出的军车。草绿色的中型中巴车，整车装有伪装网。有醒目的军车编号。这种军车主要是军队重要首长乘坐，在战时畅通无阻，所有燃料，给养，保障，都由沿途军供站兵站提供。

从昆明出发，经过呈贡，宜良，路南，弥勒，开远(三岔口)，平远街，原计划第一天要赶到在文山的师部，当晚在那里住宿，第二天，再从文山的师部到最前线麻栗坡118团团部集合。可是，首日出发才过石林公园到原路南县的岔口山坡上，汽车就抛锚了。在两边怪石林立的公路上，走走停停，修修整整。时过晌午，饥肠辘辘，太阳偏西才赶到弥勒县军供站，下午吃过中午饭。军车驾驶兵，在兵站抢修好车辆。风雨兼程。经过弥勒县竹园、小龙潭、开远市三岔口折转。此处分别通向个旧，文山、河口，爬坡到平远街。当时还没有从新哨拉直，跨南盘江上到平远街、锁龙寺这条江边公路。历经千难万险，可能在凌晨，终于赶到了文山。热情的守备师师部首长，一直等待我们吃饭，饭菜都凉了。最后，晚饭吃成了宵夜。他们非常热情，但我们灰头土脸，全无口味，十分疲惫，特别晕车的人，面无血色，精神不振。

我非常担心这些演员的精神状况，心想这个样子，以其说来慰问，不如说来添麻烦了。那时候，前线官兵等来了后方来的亲人，是异常高兴，大家都非常激动。作战期间，军民一家亲，前后方心连心。我们旅途坎坷，疲惫不堪，但是，大家初次见面，亲如一家，心里十分温馨亲切。所有演职员，特别是旅途颠簸中因晕车而语焉不振的人都马上来了精神。气氛立刻好了起来。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前线纵深前行。车况依然不良。前线战区，参战兄弟部队众多，车水马龙，道路泥泠，拥塞不畅，经常走走停停。也是遇见无数军车，终于第二天傍晚，把演员送到摄制组最前沿的驻地麻栗坡县城数公里以外的团部，光荣地完成了护送任务。

在前线拍摄的工作一直比较顺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终于登上了老山主峰，关肃霜，王玉梅，张振富，耿连凤，董文华，铁源，胡宏伟，军内外文艺家，都攀上了那一座英雄的山峰。坑道里，全国各地的慰问信、各种给战斗英雄的锦旗，纪念品，充满对前方将士的敬仰激情。战士们的猫耳洞里，弹药箱、压缩饼干箱，罐头盒，堆积如山。罐头盒里种满了老山兰。当时有一首《我爱老山兰》很出名，《月亮之歌》《两地书》《十五的月亮》《再见吧妈妈》也是非常受欢迎的战地歌曲。

老山精神，老山兰，老山英雄群像，在八十年代是我们民族的精神，我们民族的性格，我们民族的英雄形象。春节节目的创作拍摄，我的任务只是导演助理，担任剧组剧务，专门协助制片主任仲常德万里云，做好制片剧务工作。仲常德是云南省话剧团演员、万里云是云南电视机厂干部，台里专业人手不够，开了介绍信商借他们来摄制组，专门负责管理服务演员繁杂的后勤工作。一路上，我要协助驾驶军车的老兵，安顿大家的吃喝拉撒。一车人，谁身体不适，谁晕车，谁上厕所，在哪里上厕所？在哪里吃饭？都是我的任务。

中途，还去接应一辆军区前指派来的老式解放牌军车。军车挂满伪装网，军车上是山东籍的一个郑姓老兵，和一个叫王光荣的18岁的新兵。我坐这两个老兵驾驶的军车，在驾驶室里手握他们的钢枪，一同开车从文山州麻栗坡县前线某部118团运送一车演出需要的慰问品，一路追赶大部队。

这些慰问品是昆明乐器厂提供的吉他，昆明牙膏厂提供的三七牙膏，昆明冠生园提供的饼干，昆明卷烟厂提供的香烟，昆明皮革厂制作的自卫反击纪念包等物资。

这辆军车，经马关县前线河口县前沿，在南溪河边一个农场附近发动机出故障。中途汽车抛锚，心急火燎，求救到当地友邻部队工兵，在团部工兵紧张抢修下，排除机械故障。又在兄弟部队和前线军供站的检修保障保养后，临近傍晚才上路，星夜行程，沿战区公路追赶已提前半天出发的大部队。

这些地方，1979年2月17日打响自卫反击战，1984年4月28日收复老山战役时，战斗激烈。虽时隔仅一年，战事已趋缓和，但是，身处剑拔弩张的前线，军情依然紧张。两位汽车兵都是外省人，我也第一次到前线。军车行进在边境线岔口比较多的战区公路上越走心里越不踏实，不只一次停下来查看地图，辨别方向。最后，老兵开车，我与王光荣，手持车上配备的武器。跨过红河，穿越南溪河河谷，山高水长，追赶不上前面的大队伍，只有选择在山梁上的屏边县城住宿一夜。深夜到达屏边军供站驻宿地时，三人饥肠辘辘，吃了一大碗红米线，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继续开车赶路，终于在次日中午，追到蒙自军分区追上了前面的人马。当向领导报告归队后，军地领导都表扬我们勇敢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后来，私低下，他们说，如果那天我们的那辆掉队军车，导向不正确，误入敌方占领的公路，后果将不堪设想。那时候年轻呀，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在天安门广场高喊过“振兴中华”的口号，年轻气盛 ，什么都敢想敢干。在蒙自机场全部结束拍摄任务，当离开前线，距离后方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真正从内心体会到“和平”“安宁”“奉献”“理解”，这些字眼的伟大内涵。

老山行，我们经历过遇见过许许多多英姿勃发的前线将士，那些照片里的军事指挥员，前线的战士们，你们现在在哪里? 山东人，在昆明军区前线指挥部开解放牌军车的当年18岁的王光荣兄弟，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当年我与你们结伴而行，坐你和老郑战友驾驶的军车，在驾驶室里，手握你们的钢枪，一同从文山麻栗坡前线118团追赶大部队，现在想起来，都仿佛如昨天。

壮歌老山行，年轻的董文华，她当时还只是初露锋芒的青年演员，后来才从沈阳军区调到总政歌舞团的。应邀请她们的创作团队来与云南前线部队的英雄们见面，她演唱铁源新作品《望星空》。这首战地新歌，在南疆前线前沿阵地首次演唱以后，迅速唱遍全国。云南台用套拍方式，拍摄制作了一部铁源歌曲《唱给战士的歌》电视文艺专题片。这些歌曲中，有一首歌还是铁源在南疆前沿部队深入生活新创作的，部队官兵深受欢迎都很喜欢。

这次拍摄日程长，距离遥远，交通不像现在那么方便，长途转战，在滇南亚热带丛林，在潮湿闷热的猫耳洞，在芭蕉雨林下的坑道，在菠萝丛边的断桥畔，不断搭建舞台慰问演出。山东曲艺团演员山东快书《打针》，刘伟冯巩相声《虎年说虎》《猜花名》，山东话剧团演员王玉梅扮演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梁三喜她娘的电影台词朗诵，我都耳熟能详烂熟于心。我想都可以背下来，甚至可以给他们在旁边提词了。在云南边疆长达半个月的外景拍摄，晚会节目多次以小分队下连队演出方式，拍摄了许多版本的录相带。从老山前线拍摄，在南疆战区奔波转场，一直拍摄到蒙自飞机场时，终于关机封镜转入后期制作。

云南这台晚会，有新创意，有特殊的战地外景环境，恰当地在万家团聚的新春佳节之际，在老山实景摄制，整个节目或浓或淡的赞美与抒发了当代军人保家卫国的英雄气概，讴歌与抒写了后方亲人舍小家顾大家的家国情怀。中央台云南台在1986年春节播出，全国观众收看后反响强烈。曾有相当多的地方台，打电话，托关系来联系交换此节目，去各地播出这台晚会。 后来，两个张导演叫我写一点宣传文章，我就很认真地写了一篇评论《创新，艺术才有发展——春节文艺节目<干杯！战友>获奖的启示》。趁着这个节目在全国热播的影响，中国电视报、云南广播电视报、德宏团结报，《云南广播电视》学刋，都纷纷挤出版面，刊登了这篇文艺随笔。

星转斗移。电视事业飞速发展。后来，我所在的部门也人事更迭。在前辈培养在组织培育和自己努力下，不断成长。从助理到导演，制片人，高级编辑，担任部门领导，任文艺部主任，频道总监，组织电视文艺创作。

小王，当年你从山东参军来到云南前线，大家非常敬佩你。王玉梅老师认你做干儿子，铁源老师给你签名。现在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一切可好？小王，你如果看见这篇文章了，请你与我联系，祝福老兵们安康。感谢图片拍摄者。（曹歌撰文 ）

我珍藏有三枚参战纪念章：第一枚，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制，一九七九年。第二枚，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云南省革命委员会赠，一九七九年。第三枚，老山，者阴山自卫还击作战胜利纪念，昆明军区，一九八五年。曹歌 拍摄

三枚参战纪念章背面都铸刻文字。第一枚：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制，一九七九年。第二枚：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云南省革命委员会赠，一九七九年。第三枚：老山，者阴山自卫还击作战胜利纪念，昆明军区，一九八五年。曹歌 拍摄

忆当初，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都是重要纪念日，每至年底，各家电视台都会忙着做春晚，那年底云视把春晚转播车开到南疆前线。享誉八十年代荧屏的电视文艺片《干杯，战友》摄制组深入老山前线慰问演出拍摄。这是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拍摄前线战士的战地生活的历史照片。蹲扛摄像机的摄像师是段果平，背录像机，戴白色太阳帽画右站立的是本文作者曹歌。 张兴科 拍摄

麻栗坡前线 扣林山阵地上 到处都是猫耳洞及坑道。云视《干杯战友》摄制组主创人员在九勇士猫耳洞前留影。 董承志 拍摄

战友 女军医 战地记者 拍摄

战友 让我看你一眼 战地记者 拍摄

壮行抑或是祝捷庆功酒 战地记者 拍摄

高地呼叫 战地记者 拍摄

取水牺牲的战士 战地记者 拍摄

战地日记 家书抵万金 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千军万马上前线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保家卫国上前线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英雄凯旋归来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前线战地电话通讯女兵 战地记者 拍摄

前线阵地 战地记者 拍摄

前沿阵地 战地记者 拍摄

前线阵地 战地记者 拍摄

前沿阵地 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炮兵阵地 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勇士集结誓师 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勇士突击队出征前誓师 战地记者 拍摄

南疆战旗红似火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再见吧 妈妈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前线运输骡马大队 新华社战地记者 拍摄

1985年12月在老山前线扣林山主峰九勇士猫耳洞阵地合影。左一抱摄像机者是本文作者曹歌，刚大学毕业分配入台工作5个月，时任助理编辑，1996年4月开始担任云视文体部副主任，2002至2007年历任体育部主任、文艺部主任、大型活动节目中心主任、电视导演、高级编辑。2008至2017年担任生活资讯频道总监。右一头戴钢盔者是导演 张兴科。左二是云南省话剧团演员 制片仲长德。左三是昆明市歌舞团 化妆师 马莉然。右前二是时任云视录制部主任 刘昆生。右后二是时任录制部技术工程师 施建农。右中三戴钢盔戴眼镜者是时任云视文艺部主任，导演 张汝运。张汝运主任 2021年2月13日在昆明逝世，享年88岁。董承志 拍摄

历史上的2月17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43年前，1979年2月17日凌晨5点半，祖国南疆边境上的“自卫反击战”打响，从这一天开始，一直打到3月5号开始南疆卫士班师回防。后来断断续续一直打到1989年方才全部停火，整整打了10年。每年2月17日是南疆反击作战周年纪念日！作者应邀看过电影《芳华》首映式，感慨万千，以一篇旧文纪念献身祖国边防的英雄们。曹歌 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