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驿站的前尘往事……

阿诚驿站

       清朝末年，承载着千年文化和文人情怀的驿站废止，曾经不可替代的重要功能也随之渐渐消失在岁月的茫茫尘埃中。但是驿路非但没有湮没，而且渐渐由尘土飞扬的便道演绎成大道通衢。

       如今穿越舒兰境内西部的202国道的最早雏形就是昔日吉林乌拉总站经清代东北重镇伯都讷（今扶余）向北通往北疆卜奎（今齐齐哈尔）的驿路。

　　这条驿路在今天的舒兰境内曾设有两个驿站，一个是舒兰河站，一个是法特哈站。舒兰地域的历史就是在这条驿路上不断地流淌着，舒兰建县以前的历史事件也密集地发生在这两处驿站上。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初秋，迎来太平盛世的康熙皇帝开始第二次东巡吉林。那一年农历七月二十九，康熙皇帝率众皇子及随行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北京，踏上了招摇的东巡路程。

　　这一次，他没有走山海关这一条寻常路线，而是北走柳条边外，先到达喀喇沁和科尔沁蒙古地区，在科尔苏（又称黑尔苏，在今吉林省公主岭市南稍西处，为柳条边门之一），他看到了他一手营造的柳条边。

       一路上的风光让康熙联想到自己安定的版图，丰收在望的庄稼让他想到安居乐业的臣民，他的脸上是挂着微笑的。东巡队伍进入柳条边后，于九月初十到达伊屯昂阿（吉林伊通），宁古塔将军沙纳海、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等地方官员早就专程前来在这里迎候圣驾，护送康熙前行。

       九月十三，到伊尔门毕喇（今永吉县金家满族乡伊勒门）。此时距吉林城只有75公里左右，人行马走，不过是两天的路程。可是康熙一直打算去法特哈边门松花江下游处捕捞鲟鳇鱼，因此，便舍近求远，由此折向北方，朝着柳条边北面终端法特哈边门而来。

       法特哈是庞大的打牲乌拉采贡系统的一个缩影，捕鲟鳇鱼、采东珠都在这里进行。它是康熙此次东巡的重要中转站，甚至是目的地之一。康熙在此足足呆了四天，他亲自下江捕鱼，遗憾的是没有实现捕捞鲟鳇鱼的夙愿。

       法特哈地处松花江边，与上游的吉林乌拉同饮一江水。松花江古称混同江，是满族先祖自古以来居住的地方。因此康熙派遣大学士伊桑阿在此拜祭了松花江神。这是法特哈的幸运，它挽留了皇上的脚步。

       在法特期间，康熙皇帝还把法特哈边门改名为巴彦鄂佛罗边门。“巴彦”是满语，意为富；“鄂佛罗”，意为山嘴，两个词合起来是说山林茂盛。舒兰境内，因此留下了出自皇帝金口的地名。

       有东巡这样盛大的场景来展示，使得这条驿路承载的文化场景更为丰富。九月十二，康熙一行沿着松花江逆流而上，先后驻跸在西岸的穆赫林阿莫、扎星阿，而舒兰河驿站就在松花江的对面。

　　康熙皇帝在扎星阿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嘉奖仪式，“赐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宁古塔将军沙纳海白金彩缎有差”。两位将军都是封疆大吏，常年驻守边疆，守土有功。两位将军谢主隆恩之后，康熙一行启程向吉林乌拉城进发。

　　康熙走了，留下了一地传说。近200年时间之后的清末，一个官员又来到了舒兰。他就是见中国边疆危机日益严重而主动请命考察东三省边境地区的时任太原镇总兵的聂士成。他带领的考察组经过舒兰，并先后在舒兰河站和巴彦鄂佛罗门站留宿。

　　聂士成（1836-1900），字功亭，安徽合肥人。武童出身，后加入淮军，参加过镇压太平军、捻军的战争。在中法战争中，他率军渡过海峡驻守台湾，屡次击败法军。

在中日甲午战争时，他又率军抗日，因勇敢善战，屡建战功而升任为直隶提督。当然，他的刀上也沾满了义和团民的鲜血。后来他统率武卫前军在天津抗击八国联军，为国捐躯。他的死，可歌可泣。

       光绪十九年（1893年）秋，聂士成奉李鸿章之命，率领武备学堂的学生考察东三省边境地区，一路艰辛，行程数万里，历时半年有余，形成了实地调查报告《东游纪程》。

　　书中所记为逐日的行程及沿途的见闻，有关当地历史沿革、风土人情、物产贸易，均有记载，而在兵要地理、地形地貌、驻军防守、驿站道路等边疆地区情况尤为详尽。特别是其中有关于舒兰地理、物产和在舒兰活动的记录。

　　十月初九早八点钟，他们由金珠站（今吉林市龙潭区金珠乡）冒雪起程，行四十八里过四家子河，即松花江的支流，进入如今的舒兰境内。这一天，他把四家子河北十二里之外的舒兰河站当做终点。

       在这里，他记述道：“东南三十里有石磊子地方（今址不详，根据方位判断，约在今舒兰市吉舒街道至吉林市龙潭区缸窑镇一带），产烟煤，亦供吉林机器局之用。”当天晚上，聂士成等人住在舒兰河站。

　　第二天是十月初十，恰逢慈禧太后58岁生日。将在外，君命都可以有所不受，难得聂士成还记得这么一回事——“恭值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万寿”。既然想到了，便马虎不得，于是他命令站丁将崇文观洒扫洁净，在其中设立香案，率随行人员及学生面向京城的方向，“望阙叩祝”。

       崇文观本是旧官署名称，此处可能是驿站内所设的办公或递交文书的场所。遥想当年的叩祝仪式，也当是比较庄重和隆重，至少为清寂的驿站增添了一份热闹。

　　叩祝仪式结束时已经七点钟，考察组离开舒兰驿站，起程向北走了五十里，到了巴彦鄂佛罗边门站。他记道，“（巴彦鄂佛罗边门）俗称法特哈门，为吉林府、伯都讷分界”。

　　抵达这里时是下午两点钟，聂士成等人顾不上歇息，即刻率领学生们到边门内履勘形势，得知法特哈门“系由威远堡门分支，东北极边处，仅设官收税而已”。

       早在十月初七离开吉林时，吉林将军长顺就曾派马小队二十匹、哨官一员护送考察组，并用站车四辆载运行李，还命令沿途各驿站扫除房屋，以备考察组住宿。

　　在舒兰河和巴彦鄂佛罗边门站，考察组受到了应有的款待。到了巴彦鄂佛罗边门站，护行的马小队已经抵达了所管辖的地面，于是考察组再次向长顺将军表达了感谢，命令马小队回吉林驻防。

       当时在巴彦鄂佛罗边门站，有靖边后路左营驻防，他们承替了马小队的职责，继续护行考察组。当天晚上，考察组住宿在巴彦鄂佛罗边门站。估计考察任务在身，他们不可能有体验打牲活动的打算。十月十一（11月18日），考察组离开了巴彦鄂佛罗边门站，继续北行。

       聂士成在《东游纪程》中的记载，因为是实地踏勘调查所得，所以比较真实可靠，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不是一般的游记可以相比。19世纪末舒兰建县前的境内风貌，尤其是驿站所在地概貌在书中再现，实属本地域珍贵的历史影像。

       说完了皇帝和官员，该轮到平头百姓了。驿站的负责人在古代叫驿丞，老百姓称之为驿官。说是官，其实就是芝麻大的。法特哈驿站最后一代站官叫赵文博，他就任很晚，没几年驿站废止，他这个驿官的职务也当到头了。但如今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仍是法特小镇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赵文博是满族正红旗人，原名博崇阿，故又称博老爷。清咸丰八年（1858年）生于伊通，17岁时应征当差，被送到吉林满人学堂（俗称旗学）读书，毕业后派到吉林将军衙门当录生。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日俄大战，战败的俄国鬼子涌进吉林城，当时赵文博正在衙门当差，他的同伴遇到危难或躲藏或逃匿，唯独他却守在衙门，大义凛然，不卑不亢，使衙门里各类文档得以保全，受到吉林将军的赏识。

　　有功之人自当重用，所以赵文博于光绪二十八年被放任为法特哈驿站站官，后又兼任秀水甸子驿站站官。

　　在任期间，赵文博从政清廉，敢于为民主持公道。宣统三年（1911年），天德当铺掌柜用假官贴欺骗群众，被法特街居民关军武所杀，这就是著名的“血染天德当”事件。

　　关军武因杀人罪被捕入狱，赵文博将状子中的“持刀杀人”改为“夺刀杀人”，虽是一字之差，但使关军武的死罪变成活罪。为民除不公，此举为人称赞，至今仍在法特百姓中传颂。

　　不当站官后的赵文博成了清末民初法特一带的开明士绅，在社会上有很大影响，也颇受家乡人民的爱戴和尊重。舒兰建县后，舒兰县划分界址时，他以绅士身份代表舒兰县出席会议，会同吉林方面勘查划界。

　　民国初年，他又在法特积极倡导民众教育，热心支持在法特哈门设立学校，建立了“法特哈门小学校”，并被推举为校董。民国十九年（1930年），赵文博病故于吉林城，终年73岁。也许只有最后一任站官离开了人世，驿站的故事才算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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