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小说)

夕照峰影

月上柳梢头

文 夕照峰影

图 百度图片感谢原作者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赵志东春节前，为了完成他妈下达的任务，象去年一样，租了个女朋友回家过年。原以为节假日7天时间一晃，各奔西东。哪知今年遇上个新冠肺炎疫情，假期延长，居家隔离。不过，最后还真不曾想到，竟会是东吴招亲一一弄假成真。

大年三十，一声喇叭响，小俩个人喜气洋洋进了家门。阿姨。嗳。志东妈一声长嗳，眼笑成一条缝，在小娟脸上望了足有三十秒。望得小娟脸一红，扭头向志东求助。妈，马上有得看呢，天冷，快回，快回。噢。志东妈回过神来，拉着小娟手进了屋。志东爸在灶台上正忙着，小娟又亲切的叫了声叔叔。志东爸嘿嘿了两下，然后闷声不响的和志东朝家拎东西。

晚上，一家人吃年夜饭，看春晚。志东妈平时从不喝酒，今晚破天荒咪了2两。饭后她把志东拉到一旁问，5000元见面礼行么？哪里，200元意思一下就行了，多了俗气。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要钱，可从末说过这多了俗气啊。嘿嘿，那倒是。

赵志东，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大企业谋了份工作。说起来工资不低，可工作几年，都快三十岁了，仍孤身一人。象这种人，金领算不上，比蓝领高点，叫白领把。女朋友也谈了几个，他看中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有意思的，他却有点吹毛求疵。这叫高不成低不就。一拖就差点拖进“而立”了。属潇洒光棍派，他自已却也乐得自在。古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其实他妈比太监还急。去年就下死命令，要春节带一个回来。这不，7天，现大洋花了7000元。后来，编了个谎，说性格不合，吹了。

今年，月老红线绳又未拴到他。他只好如法泡制，在网上又租一个。不过，今年倒是便宜些。他也学精了，不搞专职的租赁了，来个撸草打兔子一一顺带。原来，小娟因节后到新公司上班，有些材料要赶出来，再说也省下车旅费用，就不回去过年了，故在网上求职。第一家教，第二餐饮服务，日薪600元。正好被志东看见了，他说春节陪老人闲聊几天，工资不打折。真是卖鸡遇上买鸡的，一拍即合。

志东家住在乡头城屁股上，也叫城乡结合部。志东爸老实木纳，但田里农活一把好手。大集体时，二分自留地被他拾掇的风生水起。别人家三天二头盐卤拍碎大蒜头，客气点，滴几滴棉籽油当咸。而他家桌上，正常的青气不断。后来兴大棚，他家率先起步，更是如鱼得水。志东妈原来是民办教师，脑瓜子灵，聪明肯学，终修成正果，进了编制。古话说，一块馒头搭块糕，这家子真叫个文武之道，一张一驰。男主内，女主外。农村人话，叫女当家。小日子在村里是上风头的谷子一一实实的。

今年的春节，注定是一个苦风凄雨的日子。年初一，接村部通知，为防疫情传播，不要走亲访友，聚会热闹。外地回村人员，豋记备案，更是不能出门。

原来小娟以为赵志东父母年老体衰，需要帮助什么的。到家看光景，心里就知晓了几分。她揣着明白装湖塗，反正各人各房间，又不叫她拜堂同房。看赵志东，也是个正派人。小娟是个农家苦孩子出身，知书达理闲不住。初一中饭后，就抢着收拾锅碗。本来这事是志东爸的活，现在志东爸闲下来，一下子还不习惯，站在那搓手打晃晃。

志东妈不愧是个当家人，遇事眼观六路，大事小情捋的个门儿清。初二未到晚，她已看出端倪。什么年代了，现在哪有小青年谈恋爱，相敬如宾，斯斯文文的，甚至有点井水不犯河水之态。虽然是一家子感冒一一客(咳)气得很，但眼里没电，笑里没容。就是三十年前，我们那时谈亲时，他爸那么老实，偶尔还冒出几句撩情话呢。不对，这其中有猫腻。

初二晚上，志东妈准备直接问小娟。笃笃笃。谁？房间里传来小娟警觉的声音。是我，小娟，睡了吗？噢，阿姨啊，没呢。连忙开了门。咦，未看电视么？看过新闻联播了。咋不开空调？不冷啊。这孩子，省啥呢。志东妈看见小娟手里拿着外语书，手提电脑里正播着教学内容。再看桌上，除书外，化妆品是大盒百雀油护手霜，玉兰油润面乳，再无其它。

小娟见志东妈没有走的意思，就搬了椅子，说，阿姨，您请坐。志东妈舒眉一笑，欣然坐下。小娟啊，你家在哪儿啊，你虽然是普通话，但象四川人口音。是的，阿姨，我家是成都汶川的。啊，汶川！家里有什么人啊？就我爸我妈。唉，汶川，十二年了。还好，你们都幸运。小娟一下子陷入沉思。是的，那年我十三岁，那天我感冒未上学，我们正在家，地震时，爸妈同时护着我，当时只听轰的一声，地动山摇，一片漆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来听说是解放军叔叔硬用手将我们刨出来。我一点未伤，当时只是震懵了，可爸妈都落下了残疾。不是他们在上面挡着，我也不知是啥样呢。后来呢？后来政府救济，我念完高中，考上大学。毕业后，在你们省城找了工作。噢，谈男朋友了吗？没呢。噢。你和志东是才认识的吧？是的。见面才三天吧？是的。志东叫你装他女朋友的吧？说着，朝小娟一笑。没，阿姨，他只叫我陪你们说说话。噢，还真说着了，咱娘俩说半宿了。姑娘，这些日子反正走不了，就和家里人一样。志东妈开心的笑着站起来。你歇着吧。临走时，打开了空调。真的不冷，阿姨。小娟接过遥控器，将刚启动的空调关了。

志东妈见儿子房间灯还亮着，就走过去推开了门。见志东在网上玩着，轻轻地拎着他的耳朵。说，记得小时侯犯错时的这个动作么？志东咧着嘴说，记得，记得。记得就好，说着使劲一掐，松开了手。志东牙一吡，哎呀一声，仍满脸笑着，一手揉耳朵，一手拿糖给母亲。少来这一套。志东妈忍不住内心的喜悦，认真地说，我就认这个陪我说说话的儿媳了。除非人家不同意，没办法。如果问题出在你这儿，说着，眼睛盯着志东的耳朵望。志东本能地将头朝后缩了缩。

小子，你听好了。你租的这个小娟。妈，说啥话呢，多难听，女朋友就女朋友，咋叫租。你耳朵又欠痒了么？不敢不敢。志东习惯性的用手去护耳朵。这个小娟，我一见面就有眼缘。细皮嫩肉，白里透红。柳叶眉过眼角，慈眉善目。鼻梁高且壮，嘴角上翘，最难得的，下嘴唇地方一粒富贵痣。你懂么，那叫一痣在嘴，有汤有水。妈，你又老迷信了。什么，我是县周易协会会员，什么人在我眼里一过，就能掂个七打八的。去年那姑娘我咋没这么说的？后来你说吹了，正合我意呢。再者，这姑娘苦出身，勤劳，不怕苦。你看她到家才第二天，就抢着洗锅涮碗。拖地板不怕九里天水冰冷，直接用手拧干。这些活不是你租赁协议上的吧。你那协议只是陪我说说话而已啊。志东听着，只是嘿嘿憨笑。大过年的，晚上还在学习，这叫上进心强。还有，你情愿穿衬衫，空调开26度，我叫她开她都不开。是懂得节约，这叫巴家。俗说外面有个挣钱手，家里有个聚钱斗，这家想不旺都难。你看你，工作这好几年了，工资也不低，大件上就看你置办一辆车子吧，其它就等于无产者。假如有小娟给你撑舵，那就叫龙凤呈祥。小子，你娶到她，是你妈和你爸八辈子积下的德。

好了，好了，我的亲娘嗳，仙女下凡了，我明儿就去朝拜。

捅开了窗户纸，小娟感到浑身轻松。她不卑不亢，大大方方。象自家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只是好象赵志东偶尔有意无意注视她一下。人有时候就是奇怪，沒事没心情时，宅在屋里，总感到时间走的慢。而遇到好心情时，不在意，一晃一天。这不，从初三开始，这个连外人算四口之家，话多了，笑声多了。人是感情动物，一共楼上楼下加天井，这么大个空间，整天在一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更熟。何况这十多天了。赵志东也不象初一初二那样，常宅在他那房间。小娟没事时也到堂间楼下玩玩。有时他们一起去地头大棚里忙忙。有时玩上会扑克，互相攻防一会电脑游戏。志东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象拾到块狗头金，不，比拾狗头金更喜庆，整天合不拢嘴。

这天，赵志东无意问小娟进修的什么。当她说出专业名词时，赵志东很惊讶。小娟见志东盯着她看，脸一红，说，原准备初七去新公司报到，今天十五了。但公司和我联系，说现疫情严重，叫我在家耐心待着，等通知再去。工龄时间仍算2月1日。志东问你们新公司叫什么名字。小娟说出公司名字。志东高兴得张开双臂，小娟不知他要干什么，吓的朝后让了让。只见志东双掌啪的一拍。说，那是我的公司啊。小娟一听，也双手一拍，耶，咋这巧。不知咋的，两只大巴掌，对着两只小巴掌，配合黙契，又是啪的一拍。

志东妈他们在楼下忙着，听他们在楼上一惊一乍的，连忙上楼。当听说此事，那高兴劲，那个一巴掌，两个小青年加起来都不及她响。当家的，晚上弄二两。当家的笑得嘴大声音小，就剩一张嘴。

晚上，喝酒多了一个话题。志东当仁不让，主动敬小娟一杯酒。说，我敬新师妹新同事一杯酒。小娟亦回敬道，先入山门为师，我回师兄一杯。志东妈说，当家的，我们咋只顾看小的们呢，来，今儿正月十五，我敬你一杯。今晚我们收拾锅碗。你们去赏月。说着，哼起了“月色多美好”舞曲。

不知不觉，一轮腊黄玉盘东悬柳梢，又渐渐变成乳白色银盘。

2020 02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