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几度颜开 北斗京华有梦思

纸鸢客主

　　——读《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叶嘉莹的诗词人生》

叶嘉莹是流着青青草原的乳汁，进入中国古典诗词的一位女子。

传承草原血脉的叶嘉莹是诗词的女儿，云山苍苍，江水泱泱，一句先生，囊其儒雅。她的一生，有着太多的不幸，少年丧母，中年入狱，老年失去爱女，可谓命运多舛。但她能以最快速度奋起，以诗为杖，犁耕于生死离别，苦痛心酸，以诗词慰藉，在孤独和悲凉中展开微笑。她把“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写进春梦，“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是她的漫漫长夜。在那个年代，“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人生是漂泊流离的，“覆盆天莫问，落井世谁援”，生活是孤苦无助的。

忆往昔觅枣堂前，仰承懿训，提耳诲谆谆。何竟仙鹤遄飞，寂寞堂帏嗟去渺；

痛此日捧觞灵右，缅想慈容，抚应呼咄咄。从此文鸾永逝，凄迷云雾望归遥。

“噩耗传来心乍惊，泪枯无语暗吞声”。也许因为她有十六岁送别疼她的外祖母，十七岁有送别爱她的母亲的经历，虽然她未曾能从悲苦中脱胎换骨，但伯父的提点让她寻得了化解悲痛的力量——古典诗词。于是“寒屏独倚夜深时”，“诗句吟成千点泪”，诗词给了她悲情中的安静，使她感觉有了诗词，便有了一切。

叶嘉莹进人诗词的殿堂，有父母的潜移默化，有伯父的大道无形，有顾随先生“以悲观之心情过乐观之生活，以无生之觉悟过有生之事业”的谆谆谆教诲，也有早先接触纳兰性德词时的那种心灵感召。于是，当悲痛无法化解，当生活陷入困顿，面对无尽长夜，唯有诗词陪伴。因而，在人生的每一个弯道，都与诗词有关。从北京到南京，从南京到台湾，从台湾到美国，以至“时地未明时，佳人水边哭”的谒语温哥华，没有退路的人生，诗词成为她不幸命运中的关键，给了黑夜中望穿黎明的双眼，给了她每天面临生存考验时的坚韧，这也成为她以后倾心关注李清照、王国维的一个原由。

“天涯常感少陵诗，北斗京华有梦思。”旅居加拿大的叶嘉莹，教着中国古典诗词，却被英语授课给中国古典诗词的推动和意境的破坏搅得彻夜不眠，但又被诸生与我共我痴的颠狂所感动，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热爱，因而，研究与推广古典诗词成为她的理想，矢志不渝。

叶嘉莹讲诗，不在字面，在背面。如:叶先生说，“白日依山尽”，这是一个人向西看的；“黄河入海流”，这是一个人朝东望的。这是一个人自西向东举目四望，找不到一个伴侣，甚至找不到一个对手时的那种孤独感。怎么办？只能通过努力提升自己的修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你要不断提升自己精神的境界，来对抗这种人世间的孤独，这是第一。第二，“白日依山尽”是无常，是人类无法抗拒的无常。有谁听说过今天的太阳我们不让它下山它就不落了？不可能。这个太阳是一定要落的，而且是人类无法抗拒的。

叶嘉莹讲诗，也讲词。她讲陶渊明这只“栖栖失群鸟”，讲温庭筠因为“小山重叠金明灭”，揭开了小词云山雾罩的面纱，词中也有《离骚》一样的寄托。她讲李白，是因为“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仕隐并进人生。她讲杜甫，是因为“随风潜入夜”困苦之中通过意象，指出一条光明的路。她讲李清照，是因为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那种对婉约的坚持。她讲辛弃疾，是因为“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那种对生命的感发，以及生命中那个没有的退字……

杜甫的《秋兴》八首、王国维《人间词话》，在有段时间，是叶先生研究的重点，是因为它们都观注了人生的无常和必然。但，相对于大地上的山水杜诗，对王国维的词话就多了些苛刻。她认为王国维体会到了词的境界，却没有弄清楚什么是根本的境界；词以境界为上，却以诗举例；南宋词，那种偏安一隅时人性的流淌与美感，是王国维所不能认识的。因此，她要讲古典诗词里的情怀，要讲古典诗词里的美，要讲古典诗词里的智。她要将这种精神，讲给成人，讲给少年，讲给祖国未来的儿童。

循古法以正今，《周礼》太师教国子六字法“兴、道（通“导”）、讽、诵、言、语”是叶嘉莹献给成人的基本。认识古典，也能有所发展，叶先生之宏愿。她说，普通人写诗最好遵循三点。第一，一定要掌握最基本的格律知识、对仗知识、一般的律诗的规律。第二，一定要有真正的兴发感动。第三，是最好用优秀的语言来表达。要掌握这些没有什么捷径，就是多读古诗和关于古诗的书籍。最后，是关于读书，读书要有方法，读原著。

作为中国古典诗词的“摆渡人”，叶嘉莹给儿童的礼品是《给孩子的古诗词》，愿我们所谓大人，也能一同进入这一殿堂，一起诗情不老。

《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推荐语:

诗样年华，是一种浪漫。把生活过成诗样，无疑是人生的一种美好向往。有人说，新时期中国文学的发展，是苦难意识的加强和深化。因而，在这一时期，能够把自己嫁给诗词无疑就是一种理想中的人生。

生命需要感动，心灵需要滋养。在这个古典渐行渐远的时期，人生几度有颜开，白昼谈诗夜讲词，更是种奢望。“急雪乍翻香阁絮，春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属于纳兰性德，“天涯常感少陵诗，北斗京华有梦思”则归属于叶嘉莹，同属叶赫那拉氏的两位女子，一个拥有一生的荣华，一个则命运多舛。少年丧母，中年入狱，老年丧失爱女，人生悲苦莫过于此，可贵的是，能够在这多难的人生中快乐的旅行，以梦为马，把自己嫁给诗词，过一生诗样的年华。

有人说，如果你想毁掉一个人，那么请毁掉他的童年。应当给孩子怎样的童年，叶嘉莹的父亲、母亲、伯父无疑值得人们尊敬，仪式感加上大道无形的渗透式教育开启一个少女不一样的人生。醒不了的中式古典意境梦，是叶嘉莹一生的追寻，她拜孔子，感屈原之离骚；她感悟陶渊明悠然洒脱的自我实现，微察温庭筠“一个浪子”的非浪子真情；她说杜甫诗是大地上的山水，也说李白是仕隐并进的天才狂想者；她说古典诗词中有苏轼的洒脱，有杨万里的悠闲，有陆游的恬淡……更有辛弃疾人生字典里没有的退字。

叶嘉莹在负重前行的漫漫长路上，以诗为杖，将有限与无限之间的平衡能力作为真正的人生成就，文言古书因她的阐释而能为当下提供支持，成为生活的真实注脚，这实在是宝中之宝，精华之精。

《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给我们一个活生生的穿长裙的中国“仕”。

本美篇，推荐加精题目:

何竟仙鹤遄飞 寂寞堂帏嗟去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