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条江

大漠独行

<p class="ql-block"><b>  一条江,孕育了一片草原。一片草原,养育了我的祖先,肥壮了我的小村。关于这条江,小村人能说出很多故事。</b></p><p class="ql-block"><b> 柴禾垛,是小村人值得骄傲不会忘记的地方。它是沿江一个转弯处,每到汛期,鱼儿开始在柴禾垛附近的沟叉里繁殖,是天然的优良鱼场。因为冬天捕的鱼多,堆在冰面上,像农家的柴草垛一样,故名“柴禾垛”。小村老一辈车老板,说起柴禾垛,有着满满幸福的回忆。他们说,那年头到江东拉柴草,摽跨杠根本不用什么木棒,一概用大黑鱼。顺便再往柴草里插几条大鲤鱼,年货就有了。老人们回忆起过往的岁月时,脸上铺满幸福的回忆。孩子听起来,像是一个白雪中的童话,像是圣诞老人在分发礼物。</b></p><p class="ql-block"><b> 柴禾垛对于小村的孩子并不陌生,每到夏天,小村的孩子三五成群,到江边洗澡,柴禾垛是要去的。那时我很少在江里洗澡,都是受母亲的影响,怕在水里洗澡不安全,母亲绝对不允许我们到江里去泳游。但是,和孩子们一同到江边玩耍是有的。孩子除了洗澡,最美的活动是摸河蚌,摸了河蚌在江边垒成简易的灶台,炖河蚌吃。没有油,只是简单撒些盐,美味得很。在小村长大的孩子,血脉中都会长进这样的记忆。在他们长大,离开小村以后,他们吃遍了世间美味,在某个不经意回忆间,他们都会想起,故乡江边那一顿顿盐水煮河蚌,他们又都从内心生出太多的感慨。乡味,是每一个故乡人在孩童时代就形成的味觉记忆,伴随他们一生的成长,最美味,无可替代。</b></p><p class="ql-block"><b> 小村人也常常会说起“老北江”,有时,在微信圈里能看到叫“老北江”的微友,我想他应该和老北江有着某种联系,以至于深爱到刻在记忆中。老北江离小村更远些,在柴禾垛以北,因为路途遥远,小村的孩子很少有去过那里的。大人倒是例外,在小村居住的时候,我家前后院都有邻居在老北江打鱼,后院的一家只是每年到鱼繁殖的季节,阶段性地捕鱼。小村人每到“鱼咬江”的时节,都会到老北江碰碰运气,他们总是好运气。十几斤的大鲤鱼平时很少见,在那个季节,邻居安叔会背上几条大鱼,走在小村的小巷里,很是让人羡慕。当然,安叔他们不会独享美食,炖好后,左右前后的邻居是要送一送的,于是,我们有机会尝到最肥美的嫩江大鲤鱼。</b></p><p class="ql-block"><b> 我们前院一家姓李的人家,好像一年四季多数时间都守在老北江那边,每到冬天,他们家的仓房里各种鱼堆得满满的,因此,我们有机会吃到更多稀有的鱼。对于他们家,好像没有因为鱼多,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年头,在小村打鱼并不被大家看好,“打鱼摸虾,耽误庄稼。”这样说来,倒有几分轻视的意味。对于李家,并不是耽误庄稼那么简单,他们家的一个孩子,有十几岁的样子,因为在老北江放马,掉到水沟里淹死了。按理说,那个孩子水性很好,游过大江都没有问题,怎么会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呢?他的母亲哭哑了嗓子:“都是命啊!他不是儿女,是个短命鬼!”一个生命的完结,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过去了。这是小村人的生存哲学,每有不幸的事发生,都会用这样的话——都是命啊!宽慰自己,也宽慰他人。</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关于老北江,朋友和我说过好多次。说那里的水鸟云集,是摄影的好地方。最早是阿杜,他说有一年他去过一片湿地,他说的那片湿地就在老北江附近。他说的时间应该是六七月份,正是水鸟繁殖的季节,他回忆说,水草上到处都是鸟窝,愤怒的水鸟在他头上大声鸣叫,有的还会俯冲下来,险些啄了他的头。阿杜那时还是有保护意识,赶紧离开了那片湿地。对于摄影人,这样的信息很有诱惑,期待某一天能有机会走进老北江,拍下水鸟育雏的精彩瞬间。当然,保护是前提,拍摄要躲在掩体里,不对鸟构成干扰。</b></p><p class="ql-block"><b> 另一个朋友说起老北江,是因为他去过那里打猎,那时还允许有猎枪,他们主要是打水鸭子。说起那里的水鸭子,朋友滔滔不绝。可见,每一次打猎,他们都收获颇丰。我们的祖先是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融合,打猎是先民遗留下来的生存之道。现在是全面禁猎,狩猎已成为一种回忆。朋友的讲述中,我极力构建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水草丰美、水鸟云集、牛羊成群、马儿悠闲地吃草……那是鸟的天堂。前几年,人们抢占湿地,大量开垦农田,湿地不断萎缩。原来的草原消失了,水鸟失去了家园,远走他乡。近几年国家加大湿地保护力度,拆除违法建筑,铲平了人为垒起的堤坝,湿地在一点点恢复,水鸟美好的家园的回归并不遥远。</b></p><p class="ql-block"><b> 再回到柴禾垛,小村人在幸福的回忆中,也伴随些许的苦痛。小村中有一个赵姓人,应该比我大四五岁,所以对他有更深的印象,是他读书时喜欢练武,打起仗来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和他同时代的小村的孩子,对他都多了几分敬意。毕业回到小村后,他在村委会当了一个小官。有一年,村干部到农户家检查黄烟备烤情况,中午大家喝了点酒,然后到柴禾垛洗澡,结果一个猛子扎下去,再也没有上来。小村发动许多人打捞,像马航MH370一样失联后没有结果。现在算起来,也该有三十多年了吧。不知他魂归何处。在不舍昼夜奔流的江水中,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不知他的家人每年到哪里去祭拜他?这在小村是一个特例,村民每每谈起这件事,都有深深的叹息。</b></p><p class="ql-block"><b> 小村还有一个孩子,我和他的父亲差不多是同龄人。小伙子那年好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帮村民干点活,中午吃完饭到江边洗澡,不幸溺水而亡。对于一个家庭,那是天大的灾难。他的父母流泪的日子我没有看见,但是,我见证了他们快速的衰老。后来,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孩子没有长大,我的那个崔姓村民因劳累过度去世。他的儿子今年也该有十几岁了吧?生活无常,而生在水边的孩子,更有了多一份的危险。不知小村的家长,是不是经常教育孩子,不要到江里泳游?这样的教训,小村人是不该忘记的。但是,在小村人的回忆中,常常说起那条江的慷慨,在粮食奇缺的困难时期,那条江用她丰饶的物产,救活了小村人,还有小村周边其他小村人。说起过往,小村人对于那条江是感激的、感恩的。</b></p><p class="ql-block"><b> 现在想来,母亲当年对我们近乎苛刻的要求是对的。那时我们不能完全理解母亲,在小村,很多孩子都能游过故乡那条江,我们兄弟都没有练就那个本领。但是,我们顺利长大了,没有在成长中留下伤痛。这是我们的幸运,我们也会常常问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如此幸运?</b></p> <p class="ql-block"><b>  我对于家乡那条江的最深记忆,是我读师范那几年。离开了家乡,常常伴着回忆点燃乡愁。而那条江,更像是一个魅惑无限的情人,让远行的游子,一步步走回故里。有一年暑假在家,听说汛期江里出鱼了,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带着捕鱼工具——等网,到江边碰碰运气。我是怎么把渔网带到江边已没有记忆了,按理说,我是没法把那个渔网带到江边。那一次收获了上百斤的小鱼虾,很有成就感。回到家里,把虾挑出来,水煮后晾干,寄给师范的同班好友。他说很好吃,他说了很多年。</b></p><p class="ql-block"><b> 就在我捕鱼的上一年冬天,放寒假,几个外地的同学到我们家住了几天。我们步行走过嫩江,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洁白的雪地上,我们欢呼、我们奔跑、我们画出大大的“心”形图案……那一次我们很疯狂,回来时,我们趴在冰面上,能看到水里的鱼,它们静静地卧在沙滩上,任凭我们用力敲打冰面,它们不为所动,享受属于它们的静谧时光。我们还看到有十几人在冰面上捕鱼,他们用捋钩,很有技术性和艺术性一项捕鱼活动。看到一条条大鱼被甩出冰面,我和同学一声声惊叹。那一次的游走,同学们都知道了我的家乡有一条江,那条江很丰饶。</b></p><p class="ql-block"><b> 再后来,有一年春天,弟弟和邻居的孩子们有了一个创举,他们徒手捉鱼,成了小村一个不小的新闻。可能是弟弟他们到江边去玩,那时我在外地读书,没有能和弟弟一起亲身体验徒手捉鱼的快乐。听姐姐说,弟弟他们在江里捉了几十斤鲶鱼,吃不完,用盐腌了一二盆,吃了很长一段时间。</b></p><p class="ql-block"><b> 在故乡,每年春季一开江,都会有一批瘟头鱼下来,普遍的说法是鱼因缺氧而处于半死状态,失去了活力,徒手捉鱼不再是难事儿。也有的说,是上游排放污水,鱼因为污染而至病。小村人那时似乎还没有污染的意识,只要有鱼必抓,抓了鱼必吃。那一次,弟弟他们抓的鱼,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人和亲朋都在吃,我是没有吃过,但就仅凭听说已是很让人羡慕了,留下了一生美好的回忆。</b></p><p class="ql-block"><b> 关于捉鱼,留下深度思考是有一年春天,应该是清明以后,父亲带我们去江边捞鱼。事前,我们不知道江边会不会有鱼,只是碰碰运气。还好,那天江边小鱼很多,水面都成墨色,父亲捞了有二十几斤,装满一筐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遇见小村人,听说江出鱼了,纷纷跑到江边,但是,他们多数都空手而归。父亲说,捞鱼是要靠运气,不是你的财,费多大劲都没有用。后来,我们问父亲,为什么不多捞点。父亲说:“没听说吗?细水长流,把鱼都捞光了,来年捞什么?”父亲的想法一定是受了先民的影响,生态意识是祖先的生存智慧。</b></p><p class="ql-block"><b> 现在打鱼人急功近利,网眼越来越小,有的还使用电网。几十年以后,我们的那条江里还能不能有鱼?我不是渔人,但是,对于家乡的那条江,我们都应充满敬畏,多一些保护,多一些美好的回忆,少一些遗憾。</b></p><p class="ql-block"><b> 故乡的那条江,咆哮过,像是愤怒的蛟龙;她也憔悴过,在某些年的某一个季节,有的地方几乎断流;更多的时候,她像是一位柔情的母亲,静谧、安好。或是晨曦中的“春江花月夜”,或是晚霞中的“渔舟唱晚”……默默流淌了数百年,滋养了两岸的五谷。浩浩荡荡数千公里,唤醒了一个又一个春天。</b></p><p class="ql-block"><b> 故乡的那条江叫嫩江……</b></p> <h3><b><font color="#ff8a00">  嫩江,黑龙江支流松花江的支流(或北源)。发源于内蒙古自治区境内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的中段南侧,正源称南瓮河(又称南北河)。嫩江干流流经黑龙江省与内蒙古自治区、吉林省的交界,最后在吉林省松原市三岔河与松花江南源汇合为松花江,嫩江全长 1370 公里 ,嫩江支流共有20多条,是黑龙江水系最长的一条支流。流域面积为 29.7 万平方公里,大于淮河和海河。</font></b></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感恩那条江</font></b></h1><h3><b><font color="#ed2308"><br></font></b></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2020.02.15</font></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