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安作家协会作业(散文专业委员会 第一期)

暖暖的笑

<h1> </h1><h1> 姥爷的算盘</h1><h1> </h1><h3> </h3><h3> 文/张继会</h3><h3></h3> <h3>&nbsp; 如果不是分田到户,姥爷这把破算盘可能会一直挂在墙上。据说这把破算盘有年月了,也曾伴随主人辉煌一时,土地改革时期,就是因为品像不佳才得以保存下来,几十年来默默无闻地与灰尘为伍。也是的,在那个三根肠子闲两根半的年代谁还有心情拨弄它啊。</h3><h3>&nbsp;&nbsp;&nbsp; 改革开放如一场春风,迅速蔓延到这个古老国度的每一个角落。让这片肃寂多年的土地又重新焕发出生机,在寒冬里挣扎多年的人们又看到了春天的曙光。尤其是那些早年出身不好的人,在摘掉压在头顶各色帽子的同时,更是别有滋味在心头。</h3><h3>&nbsp;&nbsp;&nbsp; 分田到户不是一步到位的,是建立在以自然屯落为单位的生产队基础上,先分成若干大组实验,再逐步分田到各家各户的。分田到户,对渴望拥有土地的农民来说自然是一件喜事,几年来的实验推进,农民也有心理准备。不过也有持怀疑态度的,姥爷就属于这一类人。早年的土改对他与其说心有余悸,不如说现在已经麻木了,随大流儿是他这几十年的心得。当这患得患失的焦虑一旦真的成为现实,内心深处还是不免出现一份惊喜,对土地的渴望,他可能比这些农民更迫切。那个几十年无人问津的算盘也在分地的前夕,被请到了桌面上。</h3><h3> 土地可以按人口入亩核算,生产工具的分配就相对复杂些,几人一匹马,几户一挂车,姥爷的算盘打的叮当响,对于这方水土,他太熟悉不过了。姥爷家在当地不属于大户族,几个舅舅再捎带几家近邻,一个新的生产组合诞生了。</h3><h3>&nbsp;&nbsp;&nbsp;&nbsp; 一个全新的政策,必然会带来一个全新的社会生产模式,自然也会产生一个全新的社会气象。当一个人负重前行,突然减负走向坦途的时候,那份心情可想而知。哪块土地适合种什么,要施多少肥,下多少种子,这把破算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姥爷也似乎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指挥大伙忙这忙那。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这是古往今来的真理。几年后,四间带走廊的瓦房取代了栖居几十年的土坯房,一台二十一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也出现在家里,这对于当时尚在贫困线上下徘徊的人们来说,可是一件不敢想象的奢侈品。在人们艳羡的同时,也带来一片啧啧称赞的声音:“早年的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h3><h3> 竖典型、立标杆是中国社会特有的现象,生产能手、劳动模范、文艺标兵等明目繁多。在当时中国又出现一个时代感很强的名词“万元户,”姥爷就是第一批“万元户”。披红挂彩发奖状,还会根据乡政府的需要到各村屯做经验介绍。与现在经验介绍长篇大论不同,姥爷基本上都是大实话,当然,他的文化水平也决定他论不出什么。恰恰是这种大实话赢得的掌声不断,世代务耕的农民更喜欢的是实话实说,尤其是姥爷的手中的算盘,现场的核算更证实了数据的真实性。</h3><h3>&nbsp;&nbsp;&nbsp; “万元户”这个算不得什么荣誉的荣誉还是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影响,为了鼓励“万元户”向更高的目标发展,乡里也进行了大力扶植。一时间村里未处理的磨米厂,鱼塘也都落在了姥爷的名下,这也符合当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的政策。与舅舅们欣喜若狂的心态相比,盛名之下的姥爷却有了一丝忧虑,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h3><h3>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国有工矿企业也在进行试点改制,一些地方性的集体企业首当其冲。有一天,乡里负责农林牧副管理的领导主动来到姥爷家,代表乡里传递一个信息,乡里的林场要对外承包,承包期三十年,乡政府鼓励有能力承包的人积极参与竞标。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在舅舅们围绕如何参与竞标,构想将来经营发展的时候,姥爷的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h3><h3> "出头的椽子先烂,现在我们已经不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谁知道将来政策会啥样,万一世道变了呢?我可不想第二次再被,哎——。"</h3><h3> 一声轻叹,五味杂陈……</h3><h3>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姥爷开始迷恋起打牌了,就是农村早年常见的纸牌。姥爷年轻时就是此道高手,豪赌之名远传四乡八邻,据传说最多一次赢过六千大洋,至于真伪,也无从考证。虽然几十年没有摸牌,重操旧业牌技丝毫未见生疏,对付这些晚生后辈信手拈来。家里人索性给他单独腾出一个房间,让这些人玩耍,免得他闲起来时唠唠叨叨,也不知怎么了,随着年龄的渐渐增大,胆子越来越小,这也顾忌那也怕的。</h3><h3> 在那个商品市场尚未建立起来的年代,打小牌也就成了刚刚摆脱贫困的农民农闲时的主要乐趣。时间长了,手头略有余钱的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干磨手指打发时间了,自然会带有一些彩头。</h3><h3> 赌博就像一个人干渴时喝海水一样,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h3><h3> 搁置多时的那把算盘又被姥爷给激活了,每天晚上,玩耍的人走后,姥爷便会坐在炕沿前拨弄起那把算盘,时而闭目沉思,时而露出微笑,有时还会从兜里拽出几张大票,让家人第二天改善一下伙食。时间久了,姥爷的口袋里又多出一个红色塑料皮的日记本,隔三差五的老爷会从笔记本里抽出一些小纸条,坐在炕前噼里啪啦的算起来,至于纸条上写着什么,他不说,也不让人看,算完了,微微一笑,又塞进笔记本的夹页里。我们这些孙男外女,如果赶上运气好,有时也能顺便揩点油。</h3><h3> 日子就这样向前过着,没有了早年刚分田到户时的气象,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姥爷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但是还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那些经常来家里玩耍的乡邻,要么随子女进城,要么外出打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倒是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外乡人却时常光顾,不管农闲农忙,风雨无阻。玩的方式也变了,由看小牌到牌九、麻将花样翻新。</h3><h3> 看热闹的人也少了,他们也不让外人进屋。</h3><h3>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姥爷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玩的时候,就会坐在炕沿前的方凳上,双手抱着脑袋,把头深深地浸在硕大的条形枕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常年吸食的二手烟,在不断地侵蚀他那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肺。那时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偶尔赶上他不玩的时候,姥爷也是三言两语的说几句,便再无下文。或是趴在枕头上咳嗽,或是拿起那把破算盘拨弄起来,紧缩双眉的盘算着,然后拿起笔,哆哆嗦嗦地记在那个红色的日记本上。这个时候,我们也会知趣的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个房间。</h3><h3> 渐渐地,那个房间成为了禁地,烟雾缭绕之余,就剩下姥爷的咳嗽声和偶尔响起的噼里啪啦算珠撞击声。直到有一天,舅舅回到家里,走进那个禁区,看见姥爷倒在地上,口吐着白沫,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个红色的日记本。</h3><h3> 算盘珠子散落了一地。</h3> <h1> </h1><h1> 父亲的石磨</h1><h3> </h3><h3> </h3><h3> 文/刘秀兰</h3> <h3>  父亲执拗得很,当附近好多豆腐坊都陆续改用电磨做豆腐的时候,他却还是一直坚持着用他那副老的就要掉了牙的石磨。几十年如一日,父亲的这副石磨,还是嘎吱嘎吱地转个不停。</h3><h3> 每天凌晨,白公鸡开始第二次引颈高鸣时,父亲便准时地从温热的被窝儿里坐起来。他总是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穿衣下地。也总是,一边像是对母亲、一边又像是对自己似的说着:“今天的豆腐能不赖,石磨刷的干净,豆子捡的彻底,洗的也透亮,还用温水泡到现在。”几十年了,父亲的动作,父亲的“台词”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正如他那执拗的个性。</h3><h3> 父亲的说话声,随着他的脚步声,伴着白公鸡的啼鸣渐行渐远,终于悄悄地、袅袅地融入进了青灰色的晨雾里去了。</h3><h3> 母亲此时也麻利地起身,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和父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h3><h3> 这时候,父亲吆喝着那头灰骡子的声音,灰骡子绕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嗒嗒嗒跑动的声音,石磨吱呀吱呀碾开黎明的声音,奶白色的豆浆叮咚叮咚跌落木桶的声音,一并交织着,缠绕着,愉快地上演着一支豆腐坊交响曲。</h3><h3> 父亲和母亲做豆腐已经很多年了。而且,一直以来父亲都是用的这副石磨,那匹立下不朽功勋的灰骡子便是这场历史的见证。尽管远近许多做豆腐的都把石磨换成了电磨,尽管石磨笨重的劳动远被大功率的电磨劳动排挤着,尽管石磨磨豆腐既费时又费力,但是父亲,我的执拗的父亲,还是坚决不换掉石磨,不换掉灰骡子,不换掉陪伴着他一路走来的卤水缸。父亲说,石磨磨的豆浆做出来的豆腐味道正宗,最有豆子原来的味道;父亲说,电磨把豆子磨得太碎太细了,虽然出的豆腐多,但是豆腐里裹进去太多的渣滓,豆腐的味道都丢了;父亲说,人啊,在取巧的时候总会丢掉好多好东西;父亲还说,他每天用石磨磨豆子的时候,总好像能听到列祖列宗语重心长的嘱咐;父亲曾经多次说起,我们是淮南王刘安的后人,因为据说淮南王发明了做豆腐,而父亲也做豆腐,碰巧还姓刘。我对父亲的说法深信不疑,对父亲的做法更是绝对的赞同。父亲告诉我说,他不能给先人丢脸,不能改了豆腐的味道,更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做人要厚道,要不怕吃苦,不可以占奸取巧。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俨然淮南王就立在跟前,父亲的话语伴着一脸的严肃,语调很是一丝不苟。而且每次说完这话,父亲都会拍拍灰骡子的脖子,然后一声长叹。</h3><h3> 许多次,那些前来买豆腐的,没事儿来闲坐的,都劝说父亲要适应新形势,父亲只是笑笑,然后就继续忙他的活计。</h3><h3> 父亲不换掉卤水缸,不换掉灰骡子,更不换掉他的石磨。尽管我常听母亲唠叨用石磨起的太早,用石磨还得贪黑喂骡子,用石磨做豆腐不仅出豆腐少,而且做的量也小,供不上卖。但父亲依然还是坚持着,坚持不换掉他的这副石磨。</h3><h3> 父亲的这副青灰色的石磨,可是很有些来头的。</h3><h3> 据父亲讲,这副石磨来自东山里,是父亲的爷爷当年亲自去东山里寻的。当年,父亲的爷爷在东山里寻了好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山窝窝儿寻到的。当然,寻到的也只是石料,是一大块牢牢地长在大山上的青灰色石料。据说,父亲的爷爷一眼就相中这块青灰色的石头,这样的石头很不好找,它质地坚硬,耐磨,不掉灰粉,最适合做磨盘和碾子,磨面碾米。可见,当年父亲的爷爷寻到这青灰色石头得多兴奋啊。接下来,父亲的爷爷就在当地找到了据说是最好的石匠,花了大价钱。石匠们,又是錾子錾,又是锤子锤,又是锥子锥的,经过好一番波折,终于把石头从大山上挖下来,最后搬到山下,然后一点一点,叮叮当当地凿了两个多月,这副青灰色的石磨才算打磨好。</h3><h3> 听父亲讲这些的时候,我总是想象着父亲的爷爷在山里的情形,想象着这副石磨是怎样地经风经雨,想象着这副石磨怎样地饱餐天地间的灵气,想象着这副石磨自问世以来磨出了多少奶白色的豆浆,想象着那豆子味儿十足的豆腐温暖了多少乡亲们的一日三餐……</h3><h3> 父亲不断吆喝着灰骡子,母亲不断向磨眼儿里添着豆,石磨吱吱呀呀地转着,豆浆不断地从石磨的凹槽挤出来,顺着磨沿儿流下来,流到底座的胶圈里,汇聚成小溪,然后一股脑儿地顺着出口拥挤着向外奔跑,像极了调皮的孩子,翻滚着,跳跃着,撒够了欢儿,然后再一跃,跳进木桶,溅起浓稠的、奶白色的花朵。</h3><h3>木桶里的豆浆越积越多,多得快要溢出的豆浆不断地被父亲舀到大铁锅里。</h3><h3> 这时,母亲在灶膛里架起了火,准备熬豆浆了。母亲熟练地把柴草送到大铁锅下,火势越来越旺,袅袅的白色气体从锅里升腾起来。豆浆的温度在提升,母亲手里的大勺子搅动豆浆的速度在提升,父亲挪动工具的步幅也在提升。</h3><h3> &nbsp;“开锅了!”听到母亲的这一喊,父亲应声而到。一瓢接着一瓢的煮好了的豆浆被舀出,又转而倒入过滤包里,伴随着悬在房梁上的过滤包架子与铁链相咬合的吱嘎吱嘎声,过滤掉渣子的豆汁儿,散发着云气缭绕的浓香,白净得像乳汁一样。</h3><h3> 每每这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我便微闭着眼睛,数着父亲操动过滤包的频数。当木杠与铁链的纠结较量宣告结束的时候,父亲最拿手的技艺就要上演了,舀卤水、点豆腐、泼包、加压力…… 熟练而又熟悉。</h3><h3> 一切声音稍息片刻,一方方白白嫩嫩的大豆腐,就颤巍巍上了架子车,紧跟其后的干豆腐,也收起了裙袂,羞涩地钻进了车厢。</h3><h3> “豆腐——”</h3><h3> 一声清亮的吆喝,伴随着刚露头的太阳在村子里响起,叫醒了一个又一个睡眼惺忪的村庄。</h3> <h1> </h1><h1> 父亲的西瓜地</h1><h3> </h3><h3> </h3><h3> 文/甜蜜七儿</h3> <h3>  每到秋天西瓜上市。一车一车的西瓜被拉进城。看着一车车碧绿的西瓜和一张张粗黑的脸膛,听着高昂欢快的说话声。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那片西瓜园。那片把六口之家从贫瘠中拉向希望的碧绿。</h3><h3>&nbsp; 集体所有制时,爸爸是个不爱出工的懒汉。家中只能依靠妈妈从牙缝中省出点余粮,再悉心地喂两口猪过日子。土地个人承包了以后爸爸改了模样,为了四个逐渐长成的孩子,他费了思量。那一年决定,种西瓜,在我小学二三年级的光景。</h3><h3>&nbsp; 道南道北对着的两片土地,有五六户人家。决定一起种西瓜。种西瓜在那时是需要魄力的一件事。买籽投肥不是简简单单地种玉米就可以比拟的。贫穷覆盖着大多数,都希望通过种西瓜来博一下命运,缓解沉重的外债。</h3><h3>&nbsp; 撒星星一样,撒下希望的种子。我家种下的是两样西瓜籽。黑美人和新红宝。黑美人是一种无籽西瓜,需要人工授粉。但是长得黑黑大大的份量足。爸爸自己选择了它,别人家种的都是新红宝。</h3><h3>&nbsp; 当玉米苗都已经一寸高了,绿绿地迎风飘扬,我们的西瓜地还在静静地沉睡着。一行行白色的波浪在阳光下跳跃闪闪发亮。我们耐足了性子去等待。直到在别人家的瓜地看见了,顶着瓜瓣长出的嫩芽。也焦急地在自己的瓜地细心的寻找着。树几丛假人在风中舞着手臂。向飞翔的鸟雀释放危险的信号。颗颗粒粒都想要孕育希望。</h3><h3>&nbsp; 终于种子破土,吐出四五片叶瓣,要冲破薄膜。我们快捷地为小苗戳破那层白亮亮的薄膜。爸爸说,在阳光下,里面的温度太热,会把小苗烤焦。有不用心的人家损失了秧苗。憨厚的黄牛也加入了这片希望。拉来一桶桶水把全部的小苗灌溉。爸爸又说,水灌足了,小苗引出压上土,只需要它快快地生长了。红彤彤的希望,眼前仿佛一个个圆溜溜的大西瓜在动。更不怕鞋儿手儿脏乱,不怕一棵棵秧苗前的跪倒爬起磨破了膝盖。抚摸着柔和的牛头,寻刀为它割来嫩草,看它贪婪咀嚼的模样,生活如此美好。</h3><h3> 从直立到匍匐。秧苗改变了模样。它们快速地生长。每四五天就发出一个大叶。我们严阵以待呆在地里。听从爸爸的教导。每一颗瓜秧留下三个枝蔓。一主两副顺延而下。这棱形的枝蔓有卷曲的触角。为了怕它不牢靠我们又压上泥土。默默地为它加油鼓劲。抓牢了地面,向前冲啊!雨来雾散,绿油油的叶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碧绿,我们的希望也更加靠近。</h3><h3>&nbsp; 西瓜结瓜了。嫩黄的花蕊,一边是小小的珠子大的绿色颗粒。晶莹的透过阳光有茸茸的细毛。像新生儿的笑脸,又像可爱的刚刚出生的还没睁眼的小狗。小狗可以碰可以抱的,可是这绿色的珠串只能在眼睛里喜悦着。爸爸没有在意这绿色的果实,告诉我们第一颗和第二颗这样的都要摘掉。要把最后结果的希望给第三颗,那个才能长出最大的瓜。怎么会呢?但是我们坚决执行爸爸的命令,连着顺枝蔓,连着拨掉一棵秧苗的前两个瓜。爸爸为我们留了两棵做首个瓜的秧苗。我们最早吃到了熟的西瓜,可是它俩的个头真是差强人意。</h3><h3>&nbsp; 最令人兴奋的是那些黑美人西瓜了。它们是无籽西瓜,为了长出最完美的果实,爸爸决心人工授粉。听着就是非常神圣的工作。我们也决心参与。眼见着爸爸在瓜地里选择颜色黄亮花朵大片的雄花,放在容器里,等它自然开放。然后待最晴朗无风的晨,用柔软的笔刷在中间主蔓的第三朵雌花处。雌花的柱头有三个花瓣,均匀涂抹,不要出现偏瓜的现象。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我们在碧绿的瓜蔓中做着蜜蜂与蝴蝶的工作,恍惚间自己真的成了它们,褪掉了泥土和餐饭的负累,在绿丛中像个精灵。</h3><h3> 只要做住了第三个瓜,其它的瓜就自然消融了。优胜劣汰,爸爸说瓜和人一样都需要努力。</h3><h3>&nbsp; 放眼望去,一片碧绿的瓜地。幼小的瓜由淡绿色变成了深绿色,最后变成了光滑的墨绿色。瓜瓤由淡白色变红润到鲜红。期间的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默默地有多少。还有黑美人,黑黝黝地粗粗大大,它的肚皮还有着黄色的斑纹。都均匀地睡卧在枝蔓旁边,在差不多的位置,风吹草低现西瓜。大大的椭圆的这片西瓜得值多少钱啊!路过的人们纳罕。霎那间,仿佛是富裕的国王,四个月泥土中的辛劳都揉碎在了那声声赞叹里。</h3><h3>&nbsp; 爸爸找来了锈迹斑斑的扎枪。我们向妈妈央来鲜艳的红布头,扎在枪头。我们扛着它在西瓜地里从南走到北,那骄傲像将军对着士兵。</h3><h3>&nbsp; 路过的人渴了爸爸拿西瓜给人解凉,还有我们姐弟的老师从路旁过,爸爸追赶着送去最大的黑美人西瓜。名声一传十十传百,乡里镇里的领导开着小车专门要黑美人西瓜。在那个清秋,我们的西瓜最后一个卖完,卖了最高的价钱。</h3><h3>&nbsp; 如果回忆可以给人力量,那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度过的呢?那片碧绿的西瓜地在幽暗的岁月中曾无数次地入我的眼。在山穷水尽中总会有一片绿荫将你覆盖,在辛劳中给予最温暖的回报。更是听说瓜农现在已不像以往那样。</h3> <h1> </h1><h1> 母亲的自行车</h1><h3> </h3><h3> </h3><h3> 文/高宏宇</h3><h3><br></h3><h3></h3> <h3>  那个年代在农村,女人一过四十,基本上就给划入老年人的行列,这时候要学骑自行车,那可是一件新鲜事。不过母亲学习骑车,可不是图一时的新鲜,那是她长远计划的一部分。</h3><h3> 那些年父亲身体不好,又赶上连年水患,家里愈发拮据。祖母年迈,我们读书,不能节流只能开源。于是父母商量之后决定,父亲把前园改成果园,母亲去市里批发货物,然后骑自行车走乡串户售卖。</h3><h3> 四十三岁的母亲开始学习骑自行车了!</h3><h3> 村里人像看西洋景一样,都出来看。可是母亲不管那些,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尽管每摔一次跤,都是场“重大事故”,常引村邻大笑。然而一次次摔倒,爬起,再摔倒,久了,他们也便习以为常。终于,在村人张大了嘴巴的注目礼中,母亲乐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来了,时不时的还按一下车铃。</h3><h3> 母亲开始骑着自行车走乡窜屯卖货去了。毕竟是刚出道的新手,驾驭的又是负重前行的自行车,两个笨重的大提包挂在车把上,总是试图把车子往沟里带。可是每个清晨,一个离了歪斜的影子,还是在家人们关切的目光中渐行渐远。</h3><h3>&nbsp; 母亲不在家,仿佛锅灶都是冷的,我们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担心着不识字的母亲。直到夕阳的余晖中,母亲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一家人悬挂的心才算放下。</h3><h3> 吃过晚饭,母亲把剩余的货物摊在炕上,一样一样清点,父亲拿个小本子,一样一样的记录。这样衣服卖两件,那件衬衫卖三件,还有两瓶洗发水,这些都是给的现金,还有……</h3><h3> “王乃仁家大姑娘的二伯嫂子拿了件小碎花线衣,欠十二块钱。”</h3><h3> 父亲不高兴了:“这乱七八糟的咋记啊?你不问问她大名。”</h3><h3> “人家就赊了一件线衣,还得问大名,让人脸上不好看。”母亲倒是替人家着想。</h3><h3> “妈,那就不赊给她呗。”我忍不住插嘴。</h3><h3> “那咋行啊,赶上手头没钱了,又看上那件衣服,别说是赊账,就是不给钱也得让人家穿。”</h3><h3> 我嘟着嘴不说话,父亲就继续按母亲的描述往小本子上写。</h3><h3>&nbsp;&nbsp;&nbsp; &nbsp; 从老秋到深冬,再到年关,母亲的车技越来越熟练了。除夕夜,餐桌上也罕见的有了绿意,望着父亲的酒杯和热气腾腾的饺子,我仿佛听见了风雪中自行车的铃声。</h3><h3> 开江鱼、下蛋鸡是北方难得的美味,我家就在松花江南岸,每到春季开河时,父亲闲暇之余就会到江边撒网打鱼。这时母亲的自行车又会派上新用场,与以前卖杂货不同,一个大鱼篓和一杆盘秤代替了提包,好在母亲骑车的技术熟练了许多,这样不平衡的负重也能轻松驮走了。</h3><h3>&nbsp;&nbsp; &nbsp; 秋季硕果飘香,父亲的果园也收获颇丰,母亲便用她的自行车一次次的运果子到远点的村子去。</h3><h3> 早晨我们收拾起满满两大花筐果子。那是用打包带编织的长方形大筐,一边一个,用大木棍担着挂在自行车货架的两侧,稳稳的很是伏贴。可是母亲的腿回不过弯来,不能从前边上车,就只能推着车子慢慢走。每天早晨,母亲推着她的旧自行车,后边挂着重重的两只大花筐,车把上挂杆盘秤,弓着背,吃力的出去,傍晚时候,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h3><h3> 母亲和她的自行车,就这样进城出城,走乡串户,风里来雨里去,虽没有攒下什么钱,却也供给了我们一家七口的吃穿用度。</h3><h3>&nbsp; 总感觉母亲和村里的其他母亲不一样,也许是和母亲会骑自行车有关系吧。村里的其他母亲多数节省,母亲不仅自己有追求,也纵容我们有追求。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h3><div>&nbsp;&nbsp;&nbsp;&nbsp; &nbsp;可是,这追求背后的付出与辛酸,也许只有母亲自己知道。</div><h3>&nbsp;&nbsp; 记得有一年暑假,临近傍晚时候,响晴的天忽然阴沉了起来,奶奶焦急地一次次向房后的大道上张望,雨可就下来了。这下我们都慌了,这个时间了,母亲多半是在回来的路上。父亲扯上一大块塑料布,披在头上迎了出去。终于,父亲和母亲连拖带拽的把自行车和两个大提包都扛回家了。母亲的头发贴在脸上,不住地淌着水,衣服湿答答的粘在身上,半条裤腿都是泥。我们赶紧打水,拿干毛巾,母亲擦着脸上的水,却笑我:“哭啥啊,就当洗了个澡。”</h3><h3> 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母亲进货回来,兴冲冲地从提包里变出一件漂亮的白毛衣和一双白色运动鞋。我不好意思接受这样奢侈的礼物,母亲又说了:“没事的,我一次进五件衣服,卖出四件,本儿就回来了,老姑娘这件等于没花钱。”那个年代,穿着白色运动鞋,白色毛衣,走在同学们面前,别提有多神气了!更重要的是,当我问起其他同学的时候,他们竟然不知道过生日还会收到母亲的礼物。这让我小小的虚荣心很是膨胀了一阵子!</h3><h3> 在那样的年代,母亲就用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让一家人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我们渐渐长大,那辆经历了太多风雨的自行车也到了退役的时候,同时老去的,还有母亲不再挺拔的身影。</h3><h3>&nbsp;&nbsp; &nbsp; &nbsp;长大了的我们,当然不肯再让母亲外出奔波,母亲虽然惯于忙碌,这次却也没有坚持,竟然真的闲了下来。</h3><h3>&nbsp;&nbsp;&nbsp; 闲下来的母亲,抚摸着退休的自行车,眼里常常闪过一丝落寞。我们知道母亲喜欢自行车,就给她买了一辆弯梁的新车。有了新车的母亲,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经常会骑着自行车到镇里的姐姐家去。</h3><h3> 每当我们坐在姐姐家里聊天的时候,母亲却总是跑出去,一会儿去给这家买炕革,一会儿去帮那家买农药。因为块八毛钱的去和人家讨价还价。傍晚时又大包小包地驮着回村去。</h3><h3> 每每这时,骑在自行车上的母亲,仿佛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说也奇怪,母亲捎回去的东西,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上,总会赢得大家的满意。</h3><h3> 岁月流逝,昔时不再,生命中的许多美好,我们都无力挽留。就连我们的父母,也会在不经意间渐渐地远去,甚至来不及道一声别,只留下无尽的惆怅和遗憾。</h3><h3> 如今,故乡、老屋、果园,和那条曾经泥泞不堪的的乡路,都在我们日渐忙碌的生活中慢慢褪色,唯有母亲和她的自行车,却如一帧剪影,在夕阳下,愈发的轮廓分明,暖暖的,洒一路清脆铃音!</h3> <h1> </h1><h1> 母亲和老屋</h1><h3> </h3><h3> </h3><h3> </h3><h3> 文/张红秋</h3><h3><br></h3> <h3>  老屋建成的时候,我才四五岁,那是小村里盖起来的第一家砖木平房。离村口不远,三间正房,连着两间仓房,前后有宽敞的大园子。右边与二姑家为邻,左边是通往村里的小路,小路对面是一片小树林。</h3><h3> 母亲总是把老屋收拾得干净亮堂,并在门口种上花花草草,在院子里栽上葡萄树,在园子里种上瓜果蔬菜。夏夜在院子里纳凉时,凉风怡人,瓜果飘香。</h3><h3> 母亲烧得一手好菜,父亲也时常领他的同事来我家品尝母亲的厨艺。在那个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年代,一般人家平时也就是吃咸菜、萝卜汤之类,即使家里来客人也没有什么好菜招待。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用自家菜园里的蔬菜,花样翻新地加工,馋得我们直流口水。后来,老屋陆续迎来我们的亲朋好友,大家寒暄过后,必然要再尝尝母亲的手艺,母亲又忙着张罗饭菜,饭桌从一张到两张,桌上的菜从三四样到十几样,母亲都乐此不疲地忙着。席间大家谈工作、谈人生,交流想法、 阐述经验。觥筹交错间,我们也学会了为人处世的道理。</h3><h3> 我想,我的待人待物平和的心态,哥哥处理事情的游刃有余,都是受了家庭的影响吧。老屋,给我们带来了欢乐,也给予了我们人生的智慧。</h3><h3> 记忆中,老屋的房顶每隔两三年就要修一次,那是个大工程,每回抹房子都要好几天。春天大地化冻之后,父亲从甸子里拉回一车车碱土。母亲需要将地上的土活成泥,运到房顶上去。我看她拿着铁锨,在土堆中间扒出一个坑,倒上水,放上我们找来的干草和树枝,再把周围的黄土收上去,拌匀,再收在水桶里。母亲挎着一桶泥,时不时用腿顶一下桶的底部,再慢慢登上梯子,在梯子最后一阶,父亲的手能够到了,母亲就一股儿劲,举过头顶,父亲顺势拽到房上,再把泥摊开、抹平。母亲经常说,“那时候干活儿,怎么不知道累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光是温柔的,没有一点哀怨,我知道,那是她的骄傲,是她凭借自己的双手修葺的爱的小巢,在那小巢里,她无数次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h3><h3> 老屋承载着父母对儿女的雨露滋润,也留着母亲辛劳的脚印。母亲头脑灵活,别人家把玉米作为主要作物的时候,母亲就搞起副业来:养鸡,栽蒜,种胡萝卜,栽白菜。</h3><h3> 母亲每年都要在园子里栽上白菜,打出来的菜籽背出去卖。白菜是要深秋的时候就要选出来的,贮存要精心,弄不好就会烂掉。1000多棵白菜,她每天都要搬出去晾晒,晚上运回屋里。冬天要留出底帮,其余切掉,开春的时候,把底帮栽到后园的大棚里。撤掉大棚,一园子金黄的菜花,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卖菜籽的钱,让我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把雨伞,哥哥拥有了第一台自行车,看我们那样欢喜,母亲说,再累也值了。</h3><h3> 在这老屋里,母亲靠着自己的勤劳、智慧、节俭,养育了哥哥跟我长大。求学、工作、成家,我们人生的路越走越平坦,母亲的路却越走越艰辛。 </h3><h3> 我上班那一年,父亲得了重病。我上班,父亲病休,临近村子的小学校,我和父亲没有共事过一天。我每天盼着下班,这样就可以奔回老屋,护理父亲,也能让劳累一天的母亲歇一下。辛劳大半辈子的母亲,刚要享福的时候,父亲却要撒手而去,那种万念俱灰,是旁人不可理解的。</h3><h3> 父亲临终前,和母亲说,俩人住惯了的房子,剩下一个人怎么住呢?把老屋卖了吧,去城里买栋楼,这样孩子照顾还能方便些。母亲哭了,说什么也不肯,就想守在这里。我知道,老屋是一个梦,是她用最美的青春年华织就的梦,怎么能说丢弃就丢弃了呢?</h3><h3> 母亲在这里又住了三年,为了让老人家忘记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和哥哥轮流通勤陪伴她。有时回来晚了,就看见老屋后面,残阳映着一个孤独的身影,向村口张望着。时光漫漫,晚上我们能回来陪伴,但是白天,母亲怎么度过呢?也可能母亲在这老屋里,每天都会无数次的翻看儿孙们的照片,每天都会回忆父亲在时的美好时光,每天都会忧虑儿孙们日后的生活……其实,也只有这老屋时时刻刻陪伴她,一如既往地守护她。</h3><h3> 母亲终究还是离开了老屋。因为哥嫂都忙,大侄女上小学了,每天要接送,要做饭,需要老人去照顾。我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做通母亲的工作的。锁上家门的瞬间,她的眼泪簌簌落下。</h3><h3> 老屋有母亲对父亲的思念,有太多的酸甜苦辣,有太多的留恋了……</h3><h3> 经常听母亲念及老屋,房顶好些年没抹了,也不知漏雨了没有,园子里的杏树,今年的果该结得多了,没时间给村邻们送了,熟了告诉她们都来吃,院子里野生的红菇娘,得摘下来,泡水喝,能治咽炎呢。</h3><h3> 偶尔在大侄女学习不忙的时候,我就把母亲拉过来,在老屋呆上一天。 踏上小村的土地,老人家的脚步变得格外轻快。在老屋里,她热情地和村邻们唠家常,有时乐得合不拢嘴,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人一样。</h3><h3> 母亲常念叨着,等孩子再大一些,就回老屋去住。可是,多大才算大呢?大侄女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把她拴得牢牢的,刚要毕业,小侄子又要上小学了,她还得周而复始地照顾着,回老屋终究成了梦。</h3><h3> 老屋真是越来越旧了,墙体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中间的水泥有些已经脱落,窗户外面钉着的塑料布早已风化了,都裂开了花,门锁早已生锈,大门也因为门框下沉,开着费劲。房梁也有些弯了,遇到连雨天,屋顶的一角淌下一道道水道,屋里到处铺了厚厚一层灰尘。老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就像一个濒临暮年的老人一样。</h3><h3> 年前二姑来串门,说雪化了,老屋又漏水了,把老屋拆了吧,房基地还能卖些价钱。我和母亲异口同声地说:“先不卖,以后再说吧”。</h3><h3> 历经三十几年的岁月沧桑,老屋已经不止是母亲的依托,也是我一生的眷恋与情结,我们要一直守护它。</h3><h3> 至今,老屋仍在,仍然是我,是母亲的牵挂。</h3> <h3>编辑:郭振宇 张红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