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芋情

小饮

<p>我对南瓜与山芋始终心存感念。最近"防疫"窝在家中,妻子做的南瓜馒头,要数我吃得最多,那鲜亮的中黄色很能勾起我的食欲。妻子出远门的日子里,我常买山芋与南瓜,烧起来便当,又可换换口味。我不明白为何小孩不喜欢吃这些粗粮,是因为现在好吃的东西多,难以引起他们的食欲?我想是他们接触这些农作物的机会少,因为不熟悉的缘故,所以对这些农作物没有多大感性认识。许多家长如果带他们下乡,在苗圃里开展一起劳作的亲子活动,培养起他们对蔬果的情感记忆,对于纠正偏食的不良习惯,勾起食欲,会具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例如,大厨们平时招待贵宾,:有时会做各种南瓜灯,无疑会增添不少宴会的欢庆气息。由此,我更喜欢画南瓜与山芋等接地气的蔬果,因为它们,平淡的日常才有了一抹亮色。这几天窝在家中,大家有时间了,可以做点粗粮食品,色香味俱全,这亇主意不用我来出了吧?!我在家中是吃客,眼下就是回味一下对粗粮的感情,为在案头创作一点相关作品作点准备。红学家冯其庸先生出过一本散文集一一《瓜饭集》,其中有一篇文章,回忆了他抗战时期在家乡与母亲一起种南瓜,以瓜当饭的经历,到了晚年仍念念难忘,书房命名"瓜饭楼"。郭味渠的故居我去过,在山东潍坊市内,有亇院落,文革期间他被遣返故里,在院里有一不足十平米的简陋的房里,是关押他写检讨书的地方。他在那里生产劳动,自产自足,画南瓜度艰苦岁月是实况,他在一幅《果疏图》上题:园蔬逾珍馐,味渠一挥!何等洒脱!钱松岩六零年,也画过多瓜图。那时我还未出生,可见大人经常提起的那场饥灾确实存在过,这些图画就是见证。南瓜也是我小时候常吃的食粮,母亲常常做南瓜面癞团我们吃,还有南瓜糯米粥,此外,山芋更是我们常吃的食品。那时我母亲在县属企业一一磁性材料厂工作,在该厂外加工车间当班长,车间里有一亇煤窑火炉,秋冬季节,早上母亲会带几只生山芋去上班,下班时用衣袖管装了这几只烘熟的山芋带回家。我们吃着母亲带回来的喷香滚烫甜糯的烘山芋,心里肚里暖暖的。母爱就是这样滋养我们长大。山芋、南瓜难以下咽,毕竟是粗粮,母亲把山芋切成小块,制成焦盐山芋,咸中带甜,当菜吃,也是我们喜欢的家常菜肴。另外,每到桂花开的时候,她会做桂花糖芋头给我们吃,里面放几块山芋。童年的点点滴滴都在碗里存着,衣服里缝着。如今父母老了,他们仍保留着过去的生活习惯,南瓜与山芋当主粮。倘如有人问我,南瓜是何种颜色,我说不出来,土黄、黛青、墨绿、还是明黄?甚至白色,我说不出来,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我当然不是色弱,更不可能是色盲。但我确说不出,它属于某种颜色。它也许表里不一,外冷内热;也许表里如一,一样火热,这不是很好辨别吗?你怎道不知它的颜色?难道我睁眼说瞎话不成?喔,对了!我相信我的直觉,我是在说,南瓜在我心目中应该是一种什么形象?是那种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式的案头清供?还是印象派、新印象派、超现实主义、现代、后现代画家们笔下的形象?恐怕都不是,对我来说,南瓜就是南瓜,在它面前我发挥不好任何想像,一点也无浪漫的色彩。在它面前,我想起的是农民养的猪与牛,是罗中立那幅从泥土里冒出来的父亲形象。如果一定要我界定一下它属什么色,我首先想到的是苦色,苦涩的颜色,苦涩又是一种什么颜色呢?我说不好,说不准。不过我妈妈知道,我妈妈亲历过那段南瓜当菜代饭的经历。但她每当叨叨那段苦难日子的时候,始终态度和蔼、语调平稳平静,常说南瓜当饭菜吃。母亲小学四年级就辍学在家了,至今还留存着那張绉巴巴的成绩报告单,是她的最高学历证明,她常讲,她很聪明,成绩好,还是班长,但外婆跪在班主任面前,坚决要求她辍学回家帮衬照顾弟妹。当时家中穷得丁当响,外公一人在外说书,只能自己养活自己,家中四亇孩子全靠我外婆一亇人在供销社做点小本生意度日,母亲辍学在家,帮我外婆做家务,带小孩,还要出去进货、送货、换鸡蛋等,外婆那时心情欠佳,常拿她出气,要打要骂。家中缺吃的,她常带弟妹出去,捡野菜、摸田螺、丝螺,南瓜、山芋成了家常便饭。三亇弟妹们均念书念到初中毕业,里面有母亲的一份功劳,母亲十七岁就参加工作了,把工资全部交给外婆支配。因此对母亲来说,吃南瓜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会觉得南瓜很好吃,甜、糯、酥。</p><p>我画南瓜具体始于何时已不记得了,大约是上世纪九零年代末,大热天去一位朋友单位的花房玩,看见凉棚下一堆南瓜,正好带了写生簿,把它记录了下来。后来看到八大山人有一幅"南瓜"图,就结合他的怪鸟形象画了一幅。我不知道他画这只"南瓜",有何用意,只觉得挺孤独的,画只孤独的鸟,真好陪陪它。我还画过两只小南瓜,从菜市买了两只可爱的小南瓜,摆放案头,当静物画,边上配两只小鸡,题款为《相依》,表达了我对情感的渴望。我一直觉得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是两心相悦,相依相偎。可这种情感,现实生活中非常难过,非常珍贵,千载难逢,也许只能算是一种美好的念想。我觉得八大山人画的西瓜,更像南瓜,他在这幅巜题瓜月图轴》上写道:"眼光饼子一面,月圆西瓜上时。个个指月饼子,驴年瓜熟为期。“《西瓜》"从来瓜瓞咏绵绵,果熟飘香道自然。不似东家黄叶落,谩将心印补西天。"他的瓜诗瓜画不少,如"写此青门贻,绵绵咏长发。举之须二人,食之以七月。"等等较为隐密地反映了反清复明的心态。</p><p><br></p><p><br></p><p><br></p><p>石涛自号苦瓜和尚,意思如出一辙,他用着世人皆知又让人费解的古怪别号:苦瓜和尚、瞎尊者。苦瓜何解?石涛双目明亮,又何以称瞎尊者?传说版本很多。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苦瓜者,皮青,瓤朱红,寓意身在满清,心记朱明;瞎尊者,失明也,寓意为失去明朝。失明之人,岂有不想复明之理。</p><p><br></p><p><br></p><p><br></p><p>八大是明皇室后裔,遁入空门,其实并非皈依佛教,而且逃避清室逼害,同时期待东山再起时,但复明之日遥遥无期,他也只好作罢,装疯卖傻以便遮世人眼目,进进出出,保全自己。因此他的画,一般人看不太懂,究竟是什么意思?象征色彩很重。塞尚是西方后印象派代表,与凡高比肩的一位大师。他画的静物很有代表性,也不仅仅是"可吃"的苹果等,苹果对他来说有更有特殊的价值。他画这些对象有生命的实体,色彩组合互补放在餐桌,不是用来吃的,而是供画的,放了时间长,就有利于观察、细画、表达色彩、结构、质感。他的"苹果"现象成了后世研究评论的焦点。我看有点像中国画的积墨、破墨、泼墨等用笔用墨用色。难怪黄宾虹当时预言,中西画将合二为一。塞尚画妻子共二十七次,画一座山六十多次,画自画像三十六次,画画眼中与物件本来的面目相交融的景象。塞尚说:"阳光不能再造,但是可以由别的什么东西一一由颜色来描绘"。塞尚的画构图非常严谨,超稳定。他画的水果经常烂了,因此改画工艺品。他的画有点像中国的虚谷。文人画家们一般喜欢把蔬果画得很雅,书卷气要浓,因此桃子受宠了,朝野追捧,南瓜与地瓜虽在主粮系列内,还当饲料,但毕竟难登大雅之堂,很少有人画它们,即使涉及到亦偶尔为之。文文静静。新文人画,至所以为新文人画,在创作理念上,与西方接轨,一反常态,不避世俗,更多地有了人间烟火,七情六欲,把扬州八怪时就有的怪诞奇特、荒涎不经的画风发扬光大。例如李老十(南朱北李),我猜测南瓜形象给了他不小启发,画鬼头如疙疙瘩瘩的老南瓜,他写的字也像南瓜揪藤,连绵不绝,很有亇性与特色。他也直接画南瓜,题根烂稻草似的"东西",因为酒后画的,借醉题名为南瓜,其寓意极有玩味。把像南瓜这样普通之物高度哲学化、人格化。这亇南瓜就非同一般,如同齐白石笔下的白菜。平凡中见不平凡,奇崛又体现在平凡里。洁身自好,又无可奈何的形象跃然纸表。这南瓜分明就是他自己。一反常态正是艺术向前发展的动力,李老十的南瓜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以书入画,以文入画,不愧为新文人画的领军人物。当然粗粮品种还很多,还有玉米、芋头、花米、菱角等,这里就不一一细述了。今年是鼠年可以画幅生肖图,祝大家年谷丰登,四季康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