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垦史话】 为了共和国粮仓

文笔丹青

　　——洞庭湖堤垸修复记

文章华/作

原载《中国农垦》2020年第二期

【2021年3月7日已初被收录进入《中共中央宣传部“学习强国”资料库》】

　　

文 前 的 话：

如今有人嫉恨“忆话垦荒”，那是“破坏生态”，作者赞同。但你可知否：在“杂交水稻”问世之前，共和国为何大规模垦荒？垦荒者精神为何该世代传颂？

【作者】

提起湖南农垦史话，老农垦永远说不完，说起来最震撼人心的就是“修堤史话”。

因为没有“堤”就没有洞庭湖粮仓，堤必须修筑成铜墙铁壁，粮仓方可固若金汤。为了共和国粮仓，湖南农垦前辈洒血挥汗最多的就是修筑大堤。

湖南农垦第一堤是1950年1-6月修好的，投入劳力4.6万人，全长16.8公里，叫“大通湖东大堤”。

大堤修好不是一劳永逸的，自有堤开始至三峡大坝修好前，从来没有停止过人力每年冬季修堤。那时洞庭湖几乎年年涨洪水，不管水大水小，洪水过后或多或少给堤身留下创伤甚至严重创伤。又因为堤身加宽、加高、石块护坡资金长期不能一步到位，所以每年冬季修堤是湖区必做的事，最大的事，极其辛苦的事。

大通湖几十年修堤史，最让老农垦说起来心有余悸的是1954年。

那年特大洪灾之后，整个洞庭粮仓满目疮痍，遍地狼藉。垦区95%的房屋被冲毁，防洪大堤溃口、塌陷无数。保住耕地、扩充耕地，增加粮食收入，成为当时湖南省政府头等大事。

当年10月18日，省人民政府发布了“关于修复洞庭湖堤垸工程的决定”及总动员令。东、南、西洞庭湖堤垸，共分3个大型工区。极短时间内，全省总动员85万（十八岁以上）民工，设31个总队，下设大队、中队和班组。

省指挥部将沅江、南县的12个小垸纳入大通湖工区，设7个总队，共计民工13万余人，这片粮仓总面积为190余万亩。第三总队为农垦总队，农垦职工1万余人，负责修护北起大东口，南至南大膳螺丝湖乡，全长近20公里堤段。

11月11日下午，农场党委书记兼总队队长、政委李哲率领农垦总队，按省指挥部部署准时进入工地。

挑土定额由省指挥部专家核定，人均8立方米/天。为了能按时完成工程进度，大家绞尽脑汁想新招。第一中队的周梓福、胡松林、尹赞廷、苏大林、何德生、樊开太.冯述梅等小伙子，利用休息时间，研究出“观音合掌”快速上土法；“箢箕排队左进右出”快走法；“活钩倒土”分秒必争返回法，大大加快了挑土进度。

农场90%以上都是20岁左右经标准体检挑选出来的男职工，受过半军事化管理与训练，加之有挑土技巧，优势明显。可实际完成土方数，距离标准定额还是有很大差距，领导们非常着急。

总支书记兼大队长徐顺、副大队长阎长来又出绝招：按劳动力强弱重新分甲、乙、丙班，推出“风霜雨雪6、7、8；风和日丽7、8、9；夜战马超8、9、10”的定额工作制，即雨天丙组人平均完成土方6立方，乙组为7立方，甲组为8立方；晴天加夜战，甲组人均完成10立方。压力前所未有，人人紧张。

凌晨4点，工区广播、中队口哨齐鸣，催人起床。人们快速洗漱完毕，拿起工具就往工地上赶。周梓福被提升为中队副队长兼任甲班班长，班里清一色强壮劳力，每担土超过200斤，在大堤上下奔跑。

飞硪夯实组年过半百的刘腊生惊叹道：“我活到今天才见到这么拼命的人，这么重的担子时间长了谁吃得消啊？不压弯腰、担驼背才怪呢！”

长时间超负荷劳动，再强壮的年轻人也吃不消了，好多人上厕所因浑身疼痛，只能撑着扁担慢慢地蹲下去，再慢慢撑着站起来，很多人出现便血的情况。巡检的朱玉谷青年医生虽很着急，但也只能安慰大家：“坚持吧，过些时间就没事了。”

为了鼓干劲，推进挑堤进度，农垦总队推行火线入党入团，充分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

工地上热闹非凡，宁乡籍青年陶国光用铁皮喇叭筒边挑土边呼喊：“争当劳模，去北京见毛主席，加油，加油冲啊！喔嗬嗬嗬……”人群被他的热情和干劲所感染，也加快奔跑并大声附和：“加油，加油冲啊！喔嗬嗬，喔嗬嗬嗬！”这冲天的号子震惊得漉湖候鸟急速腾空，漫天盘旋。

此时，太空正在鸟瞰地球的神界元首玉皇大帝发出肺腑感叹：“朕降服不了洪魔，朕汗颜。朕由衷地佩服地球人；壮哉！地球——中国洞庭湖，又一个人间奇迹将要诞生了！”

黑夜，蒸缽装上煤油亮着微弱的灯光摆在挑土线路上，倒土处马灯、起土处煤气灯①算是最好的照明装备了。为了鼓舞士气，工地上敲锣打鼓，疲惫的人们伴着鼓声和号子声一直干到晚上十点才收工。

夜餐虽丰盛，但超越身体极限的劳动，让职工们精疲力竭，没了食欲。为了能早点休息，有人连脚都不洗，想出用麻袋套住泥巴脚盖上被子睡觉的妙招。

苦干两个多月；一日早起，只见白雪皑皑，新堤出现严重塌陷下沉现象，个别地方几乎沉落到原点，民工欲哭无泪。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不仅刮起了风、下起了雪，还接连着10多天气温下降到零下8℃。省指挥部只好改变战术：棚内用膳、晚出早归、有限时间、力争工效。雪越下越大，径尺坚冰硬如钢铁，抬硪砸破冻土，蓑笠草鞋依旧飞奔不停歇，有人摔倒被踩伤、有人摔成骨折……

文映泉那年18岁，自小随兄学篾匠，人生头次挑大堤，体力明显不够。他咬紧牙关重担起肩，绷紧肌肉迈开双脚往前冲，火线入团升任班长。妻子邓银珍冒着鹅毛大雪来工地给他送衣服，好久才认出面前这个头发长长、颜面邋遢、背已被压驼的丈夫，心疼得声音颤抖：“少挑一点不行吗？”映泉严肃地说：“万人工地，谁能偷懒？驼没驼背我自己还不晓得，你回去吧！”

竣工前夕，大通湖农场团委书记、24岁的中队长徐梦龄发现，操着浓厚澧县乡音的王庭发身体实在不行了。便强行送他去工区医院检查，被诊断为“重力压迫使背脊椎骨严重变形，伴有撕裂状”，必须住院治疗。院长李正一硕士说:“后生伢仔，你为啥要这么蛮干？结婚没？你这腰不来住院就有大麻烦了，即使住院也难保你重新挺直了。”王庭发笑着说：“相信你们一定能让我腰杆子重新挺直挑重担，你干嘛问我结婚没？讨不到乖堂客讨个丑堂客应该没问题吧？”李医生眼睛红了：“多好的后生伢仔啊，挑大堤压成了好多好多的弯腰驼背，你是最严重，昨天有个叫文映泉的，虽没你严重，但别想再长高挺直了！”“李医生，抗美援朝我老家村子去了4个只回来1个，我为共和国粮仓驼个背算什么呢？我是1951年建场第一批入党的，我能轻易下火线吗？”

1955年4月中旬，历时5个多月，洞庭湖堤垸修复工程终于全部竣工。全省修起洞庭金堤9420华里，完成土方8611.87万立方。其中大通湖农垦总队完成141.26万立方，农垦总队在修复堤垸工程中成绩特别突出，大通湖工区周梓福、胡松林等21人当选“湖南省洞庭湖堤垸修复工程庆功表彰大会特等劳动模范。”

在那个年代，洞庭湖粮仓为国家的贡献是巨大的。三年困难时期，仅国营大通湖农场为国家提供的商品粮，就远远高于湘西10多个县商品粮总和的30%以上。

大堤，洞庭粮仓的铜墙铁壁。为了共和国粮仓，一代又一代的农垦人一年又一年为加固修筑长堤，硬是用血汗书写出了修堤史上空前绝后的感人篇章。

①　　注释： 煤气灯，与今日煤气是两个不同概念；那年代，灯具油箱上有个小打气筒，打气将煤油雾化后喷洒到燃烧体（蚕丝织品）上燃烧，叫煤气灯；亮度相当于今60瓦左右电灯泡。

右：文映泉 生前居住金盆三分场三队，1954年（18岁）在大东闸与螺丝湖挑大堤压驼了背，成了矮个子。

樊开太，1954年在担大堤第一线写的入党申请书与所获奖状

扁担的誓言 大东口五门闸 1954年农垦人艰苦奋斗修筑起来大堤今日美景。 1954年农垦人艰苦奋斗修筑起来大堤今日美景。 1954年农垦人艰苦奋斗修筑起来大堤今日美景。 1954年农垦人艰苦奋战近半年修筑的大通湖东大堤经大东口到北大螺丝湖地段今日美景视频，